第162章 暖閣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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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這座奢華而冰冷的太子寢殿,江弄影隻覺得恍如隔世。殿內溫暖如春,與排房的陰寒判若兩個世界,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龍涎香氣,此刻卻讓她感到一陣窒息的壓迫。
傅沉舟在她前麵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背對著她,聲音聽不出情緒:“把袍子脫了。”
江弄影微微一僵,依言將身上那件寬大的墨色外袍褪下,疊好,默默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架上。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氣息,剝離之後,秋夜的寒意立刻重新包裹了她單薄的身軀。
傅沉舟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依舊單薄、甚至在剛才一番折騰後顯得有些淩亂的灰色宮女服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什麽也沒說,隻是走到窗邊的軟榻旁坐下,隨手拿起一本之前擱在那裏的書卷,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殿內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以及兩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江弄影站在原地,低垂著眼,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又能做什麽。膝蓋處因為從寒冷到溫暖的驟然轉換,那蟄伏的鈍痛仿佛被喚醒,開始隱隱發作,讓她站立得有些艱難。
“杵在那裏當木頭嗎?”傅沉舟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依舊看著書卷,頭也未抬,“去偏殿沐浴,把身上的寒氣祛幹淨。髒。”
最後一個字,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
江弄影指甲掐了掐掌心,低聲應道:“是。”
早有宮人準備好了熱水和幹淨的衣物——並非宮女服飾,而是料子柔軟細膩的常服。江弄影沒有多問,沉默地沐浴更衣。
傅沉舟的指腹死死抵著竹簡上的“禮義廉恥”四字,墨色篆字被他按得微微發皺,可那沉甸甸的道理,卻半點壓不住心頭翻湧的戾氣與躁亂。他是當朝太子,儲君之尊,自小受嚴苛教養,本該是泰山崩於前而色變的沉穩,此刻卻連一行字都看不進去——隻因東側偏殿裏,那個背叛了他的女人,正在沐浴。
殿內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沉重、急促,像擂鼓般撞著胸腔,每一聲都在叫囂著他的失控。偏殿的門虛掩著,溫熱的水汽裹挾著艾草與柏葉的清香漫出來,那香氣熟悉得讓他心頭一窒。曾幾何時,他的東宮寢殿裏,也常縈繞著這樣的味道。那時江弄影還是他的側妃,每逢暮春沐發,她總會讓宮人在水中加些柏葉,洗完後便披著濕漉漉的長發撲進他懷裏,發梢的水珠蹭濕他的錦袍,她卻不管不顧,隻睜著一雙水潤的杏眼望著他,軟糯地喚“殿下”,指尖還會纏著他的衣袖,撒嬌說水溫涼了,要他暖一暖。
那些畫麵此刻如潮水般湧來,與那日他衝進椒房殿的場景狠狠碰撞——江弄影穿著他前幾日剛賞給她的月白繡玉蘭花宮裝,端坐在小幾的一側,鬢邊斜插著一支銀質玉簪,正是他親自為她挑選的樣式。可往日裏總帶著軟糯笑意的臉上,此刻卻滿是刻意營造的柔弱與憂愁,長長的睫毛垂著,沾著細碎的淚光,像極了雨打梨花的模樣。她身前的小幾另一側,坐著的正是容璟——那個屢次在宴會上對她側目、被他暗中警告過數次的世子。
“世子前日所言,弄影思之,甚覺有理。”她的聲音哽咽著,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進傅沉舟的耳朵,“殿下如今……前景難料,弄影一介弱質女流,實在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垂著眼,指尖微微蜷縮在幾上,仿佛真的是個對未來充滿恐慌、急需依靠的失勢側妃。傅沉舟站在門外,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不是在他懷裏撒嬌時的嬌憨,不是論及詩書時的靈動,而是這般楚楚可憐、對著另一個男人傾訴心聲的脆弱。他給她的榮寵還不夠嗎?他為她擋的風雨還不多嗎?她竟覺得他前景難料,竟要向別的男人尋求自處之道?
容璟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眼底分明閃過一絲誌在必得的光亮,便試探性地伸出手,朝著她放在幾上的手探去,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帶著毫不掩飾的覬覦,一點點靠近她微微顫抖的指尖。那一刻,傅沉舟隻覺得耳邊轟鳴,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吞噬。他看見江弄影的手明明可以輕易縮回,卻隻是微微頓了頓,依舊停在原處,甚至眼角的淚光更盛,像是默認了容璟的親近。他看不見她垂眸下的真實情緒,隻看見那幅“孤女求庇”的畫麵,刺得他雙目生疼。而容璟則迅速收回手,臉上卻帶著幾分挑釁的笑意,仿佛在說“你看,她終究是選擇了我”。
“賤人。”他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斥責,聲音冷得像冰。他恨她的背叛,恨她身為他的側妃,竟敢背著他與其他男子私會,恨她將他給的榮寵、給的真心,棄如敝履。所以他怒而將她貶為宮女,讓她從雲端跌落泥沼,日夜勞作,受盡磋磨,隻為平息那份被踐踏的尊嚴與灼骨的疼痛。可為何,當她滿身寒氣、形容憔悴地站在他麵前時,他會下意識地讓宮人備下熱水與柔軟的常服?為何聽見偏殿傳來的細微水聲,他的心會像被什麽東西揪緊,連呼吸都變得滯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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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竹屏風蒙著一層素紗,水汽氤氳而上,將素紗染得朦朧剔透。很快,一道纖細的身影在屏風後緩緩舒展,那輪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肩線的弧度、腰肢的纖細、甚至抬手拂發時手腕轉動的幅度,都與記憶中那個黏著他的小女人別無二致。傅沉舟的呼吸驟然變沉,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他想看,想透過那層薄紗,看清她此刻的模樣;想知道褪去粗布宮裝的她,是否還殘留著往日的嬌柔;想確認她的肌膚是否還如從前那般細膩溫軟。可理智又在拚命拉扯他——她是江弄影,是當著他的麵,與容璟私會的叛徒!她不配他的目光,不配他的在意!
他強迫自己轉過頭,死死盯著竹簡,可眼角的餘光卻像生了根,牢牢黏在那道紗影上。屏風後的身影動了,似乎是踏入了浴桶,水花濺起細微的聲響,隔著距離傳來,卻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那聲音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刮著他的心尖,帶來一陣酥麻,隨即又被刺骨的寒意取代——他想起那日撞破私會時,她身上的月白色衣裙也是這般濡濕了一片,隻是那時,是被另一個男人的手弄亂的。
傅沉舟的指節泛白,握著竹簡的力道大得幾乎要將竹片捏斷。他想起往日,他常陪著她沐浴,隔著屏風聽她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偶爾還會故意逗她,說她洗得太慢,要罰她抄《女誡》。那時她總會隔著屏風嬌嗔著反駁,聲音軟糯,帶著笑意。可現在,屏風後隻有寂靜,隻有細微的水聲,她連一絲多餘的聲響都不肯發出,仿佛他是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恨!”他在心底低吼,胸腔裏翻湧著滔天的怒意與不甘。他是太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可他偏偏對江弄影動了心,給了她旁人豔羨的榮寵,她卻這般回報他!他貶她為宮女,讓她日夜勞作,讓她受盡白眼,就是要讓她嚐嚐被棄如敝履的滋味,就是要讓她後悔!可為何,當看見她隔著薄紗的身影微微晃動,像是在隱忍什麽時,他的心會像被什麽東西揪緊?
可目光再次落在那道紗影上,看見她抬手按在膝蓋處,身影微微佝僂時,他的呼吸還是漏了一拍。他下意識地起身,腳步往前挪了半步,幾乎要靠近那道屏風。他想衝進去,想看看她的膝蓋是否嚴重,想讓宮人拿些上好的傷藥來,想問問她疼不疼——就像從前那樣。可就在腳尖即將觸碰到屏風的瞬間,他猛地停住了。
他是太子,她是罪婦,是他親手貶為宮女的叛徒。他這般失態,若是被宮人看見,豈不是淪為笑柄?更何況,她配嗎?她當初選擇背叛他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今日?傅沉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後退,重新坐回案幾後的軟墊上。他拿起一旁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涼茶,冰涼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卻無法熄滅他心頭的火焰。
屏風後的身影似乎緩過了勁,開始緩緩清洗長發。烏黑的發絲濡濕後貼在肩頭,順著脊背蜿蜒而下,在素紗上暈開一片淡淡的墨色。那畫麵朦朧而誘惑,讓傅沉舟的臉頰不受控製地發燙,體內湧起一股陌生的燥熱。他想起往日,他總是親自為她擦拭長發,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絲,感受著她肌膚的溫軟,她會乖乖地靠在他懷裏,嘰嘰喳喳地說著宮裏的瑣事,聲音軟糯得像。
那些甜蜜的回憶此刻卻變成了最鋒利的刀,狠狠剜著他的心。他既想撕碎眼前的薄紗,質問她為何要背叛那些溫柔,為何要將本該屬於他的親昵,給了容璟那個登徒子;又想轉身逃離,眼不見為淨,免得這該死的畫麵擾亂他的心緒。可他終究是動不了,雙腳像是灌了鉛,牢牢地釘在原地,目光死死地鎖著那道身影,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受著淩遲之刑。
水汽越來越濃,屏風後的身影愈發模糊,卻也愈發撩人。傅沉舟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衝出胸腔,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粗重而急促。他忍不住抬手,指尖撫上自己的唇,仿佛還能感受到她往日的柔軟觸感。可隨即,那日她與容璟相視而笑的畫麵再次闖入腦海,讓他猛地收回手,指尖用力到泛白。
“江弄影,你這個毒婦!”他在心中暗罵,可目光卻依舊無法從屏風上移開。他看見她抬手拂去臉上的水珠,指尖劃過臉頰的弧度優美而輕柔,讓他心頭一陣發癢,又帶著刺骨的疼。他想讓她停下來,想讓她不要再用這副模樣折磨他,可他卻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他怕自己一開口,泄露的不是斥責,而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接受的在意。
布巾摩擦的窸窣聲響起,想來她已經洗完了。傅沉舟的心跳驟然加快,既期待著她出來,又害怕看見她。他怕看見她眼底的疏離與冷漠,怕看見她早已將他拋之腦後的模樣,更怕自己會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徹底失控。他迅速調整好神色,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冰冷與威嚴,目光死死地盯著書頁,仿佛上麵藏著治國安邦的秘訣。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耳朵豎得筆直,捕捉著偏殿內的每一個細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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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物摩擦的輕響傳來,他想象著她笨拙地係著衣帶的模樣,想起往日她總是要他幫忙,指尖纏著他的手,撒嬌般地抱怨衣帶難係。心頭的痛楚愈發濃烈,幾乎要將他淹沒。“咚”的一聲輕響,她似乎不小心撞到了屏風,傅沉舟的眉頭瞬間蹙起,下意識地便要起身去看,可動作到了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清醒——她是江弄影,是那個背叛他的女人,她的死活與他無關。
可那聲輕響,卻像一根針,紮在他的心尖上。他忍不住又往偏殿方向瞟去,透過朦朧的素紗,能看見她的身影微微晃動了一下,似乎是站穩了。他鬆了一口氣,可隨即又為自己的在意而惱怒,抬手狠狠拍了一下案幾,“嘩啦”一聲,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晃動,茶水濺出些許,打濕了竹簡的一角。
這聲巨響讓偏殿內的動靜頓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傅沉舟知道,她定是被嚇到了。可他卻沒有絲毫歉意,反而生出一絲扭曲的快感——他就是要讓她怕,讓她知道,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讓她為往日的背叛付出代價。
不知過了多久,偏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纖細的身影走了出來。傅沉舟的呼吸猛地一滯,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在她身上。
月白色的常服穿在她身上,襯得她的肌膚愈發白皙,幾乎要透明。濡濕的長發披在肩頭,發梢還滴著水珠,落在衣領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她的眉眼依舊低垂著,長睫上沾著細碎的水汽,微微顫動,像一隻受驚的蝶。她的身形依舊單薄,卻比剛才多了幾分溫潤的水汽,少了幾分寒氣,可那份深入骨髓的疏離,卻絲毫未減。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見她走路時依舊有些微的僵硬,心頭竟莫名地一緊。他想開口問問她膝蓋是否還好,想讓宮人拿些傷藥來,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冰冷的斥責:“磨磨蹭蹭,洗個澡也要這般久?當真是散漫慣了,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聲音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句話。
江弄影身子一僵,肩膀微微瑟縮了一下,低聲應道:“是,殿下。奴婢知錯。”她刻意加重了“奴婢”二字,像是在提醒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他們之間早已不是往日的關係。
傅沉舟看著她這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樣,心頭的火氣更盛,卻又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他想讓她抬起頭,想看看她的眼睛,想確認她眼底是否還殘留著一絲對他的情意,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他怕看見的,是一片死寂的冷漠。
他重新將目光移回竹簡,可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卻像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裏。空氣中的草木清香與她身上淡淡的冷香交織在一起,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進一把刀子,割得他肺腑生疼。
殿內的銅壺滴漏依舊“嘀嗒”作響,每一聲都像是在提醒他,方才那半個時辰的等待與窺探,是多麽的煎熬。他既恨她的背叛,恨她將他的真心棄如敝履;又無法控製地在意她,在意她的傷痛,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他想折磨她,讓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可當看見她脆弱的模樣時,心頭又泛著隱隱的疼。
傅沉舟知道,江弄影就像一根毒刺,紮進了他的心裏。拔不掉,弄不死,隻能任由它日夜折磨著自己。他看著不遠處那個安靜佇立的身影,看著她濡濕的發梢慢慢變幹,看著她微微僵硬的站姿,心中的矛盾與掙紮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想靠近,想將她擁入懷中,像往日那般溫柔地為她擦拭長發,為她揉按膝蓋;可他又不敢,不敢原諒她的背叛,不敢麵對自己心底那份從未熄滅的情意。他隻能假裝冷漠,用刻薄的話語掩飾自己的失態,用疏離的姿態偽裝自己的不在意。
燭火跳躍,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也映照著不遠處那個安靜佇立的身影。殿內寂靜無聲,卻暗流湧動。傅沉舟知道,隻要這個女人還在他身邊一天,這種既恨又放不下、想看又不敢看的折磨,就永遠不會停止。而他,竟該死的,甘之如飴。
傅沉舟還是放下書卷,抬眸看她。沐浴後的她,臉色不再那麽蒼白,透著一層被熱氣熏染出的淡淡緋紅,濕漉漉的黑發披散在肩頭,襯得那張清減了許多的臉龐,竟有種脆弱的精致。那身月白常服,也比那灰撲撲的宮女服順眼得多。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又冷硬地移開,落在她微微並攏、似乎有些不適的雙腿上。
“膝蓋,還疼?”他問,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詢問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
江弄影抿了抿唇,不想在他麵前示弱:“回殿下,不礙事。”
“不礙事?”傅沉舟嗤笑一聲,放下書卷,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麵前。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居高臨下的姿態帶著天然的壓迫感。“太醫的話,你是沒聽見,還是覺得孤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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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不是碰觸她,而是指向內殿那張寬大的床榻:“上去。”
江弄影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抗拒。
“聽不懂話?”傅沉舟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需要孤再重複一遍?”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江弄影知道,反抗毫無意義。她攥緊了袖口,慢慢走到床邊,僵硬地坐了上去。
傅沉舟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隻是走到桌邊,拿起太醫留下的一罐專門用於驅寒活絡的藥油,又取了一塊幹淨的棉布。然後,他走到床邊,在腳踏上坐了下來。
這個位置,恰好與坐在床沿的江弄影膝蓋齊平。
江弄影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意欲何為。
傅沉舟抬眸,對上她警惕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怎麽?以為孤要對你做什麽?”他晃了晃手中的藥油,“太醫說了,你這膝蓋,需用藥油揉開淤積的寒氣,否則日後有的是苦頭吃。孤不想東宮裏多個走不了路的廢物,平白惹人笑話。”
原來……是要給她上藥?
這個認知,比任何折辱都讓江弄影感到難以置信和……無所適從。
“奴婢……自己來就好。”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你自己來?”傅沉舟冷笑,“夠得著?還是揉得開?”他不耐煩地命令,“把褲腿卷起來。”
他的語氣強硬,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江弄影看著他手中那罐氣味濃烈的藥油,又看看他那一臉“公事公辦”的冷漠,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揪緊了。她最終屈服了,默默地,將寬鬆的褲腿一點點卷起,露出那雙瘦削、膝蓋處布滿青紫色舊痕和小腿。
那一片猙獰的淤痕,在寢殿明亮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上麵,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倒了些藥油在掌心,搓熱,然後,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按在了她膝蓋的淤痕上!
“呃……”突如其來的、帶著灼熱感的劇烈疼痛,讓江弄影猝不及防,痛呼出聲,身體瞬間繃緊,額頭滲出冷汗。
“忍著。”傅沉舟的聲音冰冷無情,手下力道卻絲毫未減,甚至更加用力,用指節抵著那最嚴重的淤痕,狠狠地揉按著,仿佛要將那沉積的寒氣和瘀血全都揉散化開。
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襲來,江弄影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血腥味,才勉強沒有再次痛呼出聲。她閉上眼,身體因為忍耐而微微顫抖,手指緊緊抓住了身下的錦褥。
傅沉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膝蓋的冰涼,以及在他力道下那肌肉的緊繃和顫抖。他能看到她咬破的嘴唇和蒼白的臉色。每一下揉按,都仿佛按在他自己的心上,帶來一陣陣沉悶的抽痛。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可以讓宮女來做。可他偏偏親自動手,用這種近乎殘忍的方式,仿佛隻有通過給予她疼痛,才能確認她的存在,才能宣泄自己心中那團亂麻般的情緒。
“不是很能忍嗎?”他盯著她痛苦的表情,聲音沙啞,帶著一種自己都未察覺的狠戾,“在排房不是過得很好?縫補衣物,照顧他人?怎麽這點疼就受不住了?”
江弄影睜開眼,眼中因為疼痛而泛著生理性的淚光,卻帶著一種倔強的冰冷:“殿下若是想看奴婢痛苦求饒,大可直說,何必……找這些借口……”
“借口?”傅沉舟手下力道更重,幾乎要碾碎她的骨頭,“江弄影,你記住!你的命是孤的!你的痛苦,你的傷,也隻有孤能給予,也隻有孤……能決定要不要管!”他幾乎是低吼出來,眼底翻湧著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瘋狂占有欲。
劇烈的疼痛和著他這番霸道到極致的話語,如同冰與火交織,衝擊著江弄影的神經。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因為情緒激動而顯得有些扭曲的俊顏,忽然覺得無比疲憊,也無比……悲涼。
她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重新閉上眼,如同一個沒有知覺的破敗玩偶,任由他施為。
感受到她的放棄和那死寂般的順從,傅沉舟心頭的怒火和那莫名的抽痛感卻更加洶湧。他猛地停下動作,看著掌下那片被他揉搓得通紅、甚至有些發燙的皮膚,和她那緊閉雙眼、仿佛隔絕了所有感知的臉,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瞬間攫住了他。
他到底在幹什麽?!
他煩躁地丟開棉布,站起身,背對著她,胸口劇烈起伏。
“藥上好了,滾去睡覺!”他聲音粗啞地命令道,帶著一絲狼狽。
江弄影緩緩睜開眼,看著他那冷硬的背影,默默地放下褲腿。膝蓋處依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但似乎……那深入骨髓的寒意,真的被那帶著粗暴力道的藥油驅散了一些。
她沒有說謝,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默默地挪到床榻裏側,拉過錦被,背對著他躺下,將自己蜷縮起來。
傅沉舟站在原地許久,直到身後傳來均勻而輕淺的呼吸聲,才緩緩轉過身。燭光下,她蜷縮的背影顯得格外單薄脆弱。
他走到床邊,看著她露在錦被外、依舊有些紅腫的膝蓋,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那皮膚時,又猛地頓住,蜷縮了回來。
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吹熄了大部分燭火,隻留下一盞守夜的小燈,然後在外間的軟榻上和衣躺下。
殿內再次陷入寂靜。
這一次,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屏風,卻仿佛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一個在疼痛與迷茫中昏沉睡去,一個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被滿腔複雜難言的情緒反複煎熬。
這暖閣,終究成了另一座更加精致的囚籠。而囚禁其中的,似乎遠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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