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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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泰那一聲“郡主大駕光臨”,讓周信一愣。
    藩王郡主,雖然尊貴,但終究還在情理之中。
    他對著沈蕭漁,也沉聲拱了拱手:“末將周信,不知郡主在此,多有得罪。”
    沈蕭漁隻是將那份勘合關牒隨手塞回靴底,又把靴子套回腳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擺了擺手。
    “免了免了,我最煩這些虛禮。”
    陳泰見狀,連忙又湊了上去,滿臉堆笑。
    “郡主初到臨安,不如由下官為您安排城中最好的臨江仙下榻?保證清靜,絕無人打擾。”
    周信聞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實在想不通,陳泰為何會對一個郡主如此諂媚。
    據他所知,雲州靖北王隻是個早就被朝廷遺忘的閑散藩王,封地苦寒,手中無兵無權,說句不好聽的,連京城裏一個稍有實權的侍郎都比不上。
    陳泰這般姿態,未免太過反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陳泰此刻心中所想,與什麽靖北王沒有半點關係。
    他隻知道,這位郡主救下了那少女的命。
    這哪裏是什麽郡主?這分明是一道護身符!
    若是把這位姑奶奶伺候好了,自己沒準還能多活幾年。
    沈蕭漁卻連看都沒看陳泰一眼,她抱著劍,徑直走到了正蹲在王管家屍體旁,沉默不語的顧長安麵前。
    “喂,”她用劍鞘的末端,輕輕捅了捅顧長安的後背,“你家有地方住嗎?”
    顧長安緩緩站起身。
    他剛剛仔細檢查過王管家心口的傷,那是一股凝練至極的內息,直接震碎了心脈,手法幹淨利落,不留半點痕跡。他再回頭看看那個正百無聊賴地晃著劍穗的少女,內心第一次對絕對的力量,產生了渴望。
    聽到沈蕭漁的問話,顧長安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一個武功深不可測,背景神秘的少女,雖然救了他們,但……
    他的直覺告訴他,此女絕非一個偏遠藩王的千金那麽簡單。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正被母親葉婉君攬在懷裏的李若曦。
    一瞬間,陳泰那聲石破天驚的殿下,與李若曦那張同樣清麗絕倫的臉,在顧長安的腦海中驟然重合。
    原來如此……
    所有看似不合理的線索,在這一刻,都串聯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知府的恐懼,周懷安信中的含糊其辭……甚至這次行刺的原因……
    一切,都說得通了。
    “怎麽?”沈蕭漁見他不語,挑了挑眉,“不願意?”
    “是。”顧長安點了點頭,沒有半分掩飾。
    “哦?”這下輪到沈蕭漁意外了,她來了興致,“說說看。”
    “很簡單,”顧長安看著少女的眼睛。
    “能一劍輕易格殺五品巔峰的高手,絕不是一個養在深閨的郡主能有的身手。姑娘來曆太大,顧家廟小,怕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顧長安眸中清亮,仿佛能洞穿人心。
    沈蕭漁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張了張嘴,又抿了抿嘴唇。
    一時語噎。
    這少年的真是目光毒辣,比北邊那些隻會耍刀弄槍的蠢貨強多了。
    看來爹總念叨的大唐能人輩出,而江南多智近乎妖,也不全是吹牛。
    但沈蕭漁麵上卻絲毫不顯內心欣賞,美眸一轉。
    “誰說郡主就不能武功高了?我可是如假包換的郡主。你再考慮考慮。”
    顧長安沉吟片刻,沒有再繼續追問。
    王叔走了,顧府上下,除了自己,再無一個能上台麵的高手。
    刺客的來曆還未查清,家人的安危依舊懸於一線。
    而眼前這個少女,雖然來曆不明,但性情直率,行事光明磊落,至少目前看來,並無惡意。
    更重要的是,她對於承龍前輩發自內心的敬重做不得假。
    權衡利弊,顧長安心中已有了決定。
    他對著沈蕭漁,重新拱了拱手,語氣誠懇。
    “是顧某唐突了。姑娘若不嫌棄,顧家隨時歡迎。隻是府上簡陋,怕是會委屈了郡主。”
    沈蕭漁看著顧長安又臉不紅心不跳的邀請她,反而覺得很對胃口,當即小手一揮。
    ”帶路吧!“
    周信見狀,也走上前來:“現場已處理妥當,我派人護送你們回城。”
    他手下的親兵,已牽來了幾匹備用的戰馬。
    顧謙帶著顧安年和顧靈兒,與葉婉君共乘一騎。
    而李若曦看著高大的馬背,有些犯了難。
    她正猶豫著,身子忽然一輕。
    在一聲短促的驚呼中,顧長安足尖一點,抱著她穩穩地落在了馬背上,自己則翻身坐在她的身前。
    “坐穩了。”
    沈蕭漁看著這一幕,吹了聲口哨,對周信擺了擺手。
    “馬太慢了,我還是自己走比較快,我到城樓等你們。”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青影向前掠去,轉瞬間便隻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一行人,在親兵的護衛下,緩緩向城中行去。
    夜風微涼,顧長安穩穩地坐在馬前,掌控著韁繩,李若曦則坐在他的身後,雙手因緊張而下意識地抓著他腰側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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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她還能挺直腰背,與顧長安保持著一絲距離。
    可馬背顛簸,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最終,整個身子都輕輕地貼在了顧長安寬闊的背上。
    隔著幾層布料,少女能清晰地感受到顧長安背脊的堅實和平穩的呼吸聲。
    一股讓她心安的暖意,讓她之前強撐的堅強悄然瓦解。
    一滴滾燙的淚,無聲地滑落。
    緊接著,壓不住的小聲抽泣。
    顧長安沒回頭,隻是放緩了馬速,讓馬兒走得更穩一些。
    “想哭就哭吧。”
    “憋著傷身。”
    顧長安不說不要緊,這一說少女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哭了許久,李若曦這才悶悶地開口。
    “先生……我是不是很沒用?”
    “你擋在了他們前麵。”
    “在我被牽製住的時候,你沒有躲在後邊,而是護住了靈兒和安年。”
    顧長安繼續道。
    “能做到這一點,比臨安城一半的人都強。”
    “不……不是的。都怪我太沒用了。如果我也會武功,王叔叔就不會死了……”
    “那是我的錯。”
    “是你先生不夠強。”
    “先生……”
    “嗯?”
    “我想學武。”
    李若曦的聲音很輕,卻也很堅定。
    顧長安的背影微微一頓。
    “為何?”
    “我不想……再做那個隻能躲在別人身後,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的人了。”
    “……”
    “學武很累。”
    “我知道。”
    “你這雙手,是要用來寫字的,不是用來握劍的。”
    “我可以學。”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來紮馬步,一紮就是兩個時辰,腿會像灌了鉛一樣,動都動不了。”
    “手上要磨出厚繭,身上會青一塊紫一塊,冬天要頂著風雪練拳,夏天要冒著酷暑練劍。
    “你這樣的身子骨,怕是撐不過三天。”
    顧長安說的很直接,甚至有些殘酷。
    少女咬住了嘴唇。
    她知道,先生說的是實話。
    先生想讓她知難而退。
    可她也想保護身邊的人,一股倔強從少女心底升起。
    “可是沈姐姐她,看起來也不比我大多少”
    少女小聲反駁道:“她那麽厲害,一定也是這麽練過來的。”
    “會受傷,會流血,會疼得讓你晚上睡不著覺。比你讀書,累一千倍,一萬倍。”
    “我不怕!”
    顧長安忽然勒住了馬。
    他轉過半個身子,在搖曳的火光下,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著少女的眼睛。
    “李若曦,我問你最後一次,想清楚了?”
    少女沒有半分猶豫,迎著他的目光,用力地點了點頭。
    “想清楚了。”
    顧長安看著她,看著那雙被淚水洗過後,反而更加清麗的眼眸。
    “好。”
    顧長安重新轉過身,輕抖韁繩,馬兒再次前行。
    李若曦愣住了,她沒想到顧長安會答應得這麽幹脆。
    “那……那我們說好了?”
    “嗯,說好了。”顧長安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不過我可先說好,到時候你要是哭著喊著說不練了,我可不會心軟。”
    “我才不會!”李若曦小聲反駁道,聲音帶上了幾分嬌憨。
    “我……我肯定能堅持下來的!”
    “是嗎?那我們打個賭?”
    “賭……賭什麽?”
    “就賭……你要是能堅持一個月不哭鼻子,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
    任何要求都可以?
    少女的臉頰再次泛起紅暈,之前的悲傷和自責,竟在這番對話中,不知不覺地消散了大半。
    “先生,一言為定!”
    少女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無比堅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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