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厚重冰蓋逐漸變薄，最終在某處斷裂帶徹底消失，久違的、盡管依舊黯淡的天光，透過數百丈深的海水灑落下來，帶來一絲稀薄的暖意。我們離開了被無盡冰封統治的極北核心區域，進入了冰海與正常海域交界的過渡帶。
    但這裏的“正常”，也隻是相對而言。
    海水依舊冰冷刺骨，暗流洶湧。巨大的冰山如同沉默的巨獸，在海麵上緩緩漂移，其水下部分則隱藏著犬牙交錯的危險暗礁。偶爾能見到一些適應了極寒的奇特生物，如散發著幽藍冷光的巨型水母、披著厚重骨甲的怪魚，但它們都對生機敏感，遠遠避開了我們這些散發著強大靈力波動的“不速之客”。
    我們按照屠剛提供的海圖，小心地規避著已知的危險區域，朝著“風暴海峽”的方向前進。
    “風暴海峽”，顧名思義，並非一條平靜的通道。它位於極北冰海與更溫暖的“萬礁海域”之間，是一片被狂暴自然偉力永久統治的禁區。海底地殼在這裏劇烈起伏，形成了無數深不見底的海溝和陡峭嶙峋的海底山脈。地脈火元與深海寒流在此激烈衝撞，引發永不停歇的能量亂流和海底地震。更可怕的是海麵之上——終年籠罩著吞噬一切的恐怖風暴，雷暴、颶風、冰雹、濃霧……各種極端天氣輪番上演，使得這片海域上空成為任何飛行法器的禁地，連元嬰修士都不敢輕易橫渡。
    要穿越它，唯一的可能，就是潛入足夠深的海底，借助複雜的地形和相對僅僅是相對）穩定的深層海流，小心翼翼地摸索前進。
    五天後，我們抵達了屠剛海圖上標記的“風暴海峽”北端入口。
    尚未真正進入，便能感受到那股撲麵而來的狂暴氣息。
    前方的海水，顏色變得渾濁而詭異，呈現出一種鐵灰與暗藍交織的色澤。視野中，巨大的、由無數細小氣泡和水流漩渦構成的“白線”縱橫交錯，那是不同溫度、鹽度、密度的洋流激烈碰撞形成的“鋒麵”。更深處，隱約可見一道道如同巨龍般蜿蜒扭動的暗影——那是海底的潛流，速度極快，力量足以撕裂金石。
    抬頭向上望去，數百丈之上的海麵，即便隔著厚重海水，也能看到一片令人心悸的、不斷變幻翻滾的濃重黑暗，那是風暴雲層。沉悶的、仿佛永不停歇的雷鳴，如同巨獸的心跳，通過海水傳來，震得人氣血浮動。偶爾有粗大如樹幹的慘白閃電擊穿海麵，帶來瞬間的刺目亮光，隨即被黑暗吞噬，隻在海水中留下久久不散的、帶著電離焦糊味的狂暴雷元氣息。
    僅僅是站在邊緣，雲逸、陸乘風和秦嵐的臉色就變得極為凝重。這裏的自然之威，比之冰封廢墟的絕境，更多了一份不可預測的狂暴與混亂。
    “這裏……真的是人能通過的地方嗎？”秦嵐緊握著陣旗，聲音有些發顫。她的碧波連環陣旗主水元調和與防禦，但麵對這種天地偉力層次的混亂衝擊，效果將大打折扣。
    “屠盟主的海圖，標記了一條相對安全的深層通道，但前提是我們能準確找到入口，並且途中不遇到無法規避的能量爆發或地質變動。”雲逸展開海圖，仔細辨認著。青冥禦風梭在他身旁輕輕嗡鳴，似乎在評估著周圍混亂風靈的可利用性，結果顯然不太樂觀。
    陸乘風則閉目感應了片刻，沉聲道：“此地的‘混亂’中，蘊含著一絲極其微弱的‘秩序’軌跡，如同暴風雨中飄搖的蛛絲。屠盟主的航線，應該就是捕捉到了這些稍縱即逝的‘秩序軌跡’。但維持這種軌跡的平衡極其脆弱，任何外來幹擾都可能將其打破。”
    他們都看向我，等我決斷。
    我感受著丹田內“混沌歸墟金丹”的穩定旋轉，以及手腕暗金紋身傳來的沉穩力量感。突破之後，我的靈識感知和對能量波動的敏感度都大幅提升。此刻，我能“看到”前方那看似混沌一片的海域中，確實存在著一些極其細微的、能量相對“平緩”或“有序”的“脈絡”。這些脈絡時隱時現，不斷被周圍的狂暴亂流衝擊、改變，但總有一些能短暫地連接成可供通行的“路徑”。
    屠剛的海圖，標記的正是其中幾條較為穩定、出現頻率較高的“脈絡”節點。
    “跟緊我，保持最小靈力波動，不要輕易動用大規模術法或法器。”我沉聲道，“我來引導路徑，雲師兄負責風靈微調，陸師兄劍氣準備，隨時應對突發危險，秦師姐注意維持我們之間的靈力聯係和預警。”
    三人點頭，迅速調整狀態，收斂氣息，如同四道悄無聲息的影子，跟在我身後，朝著那片狂暴的混沌海域潛去。
    一進入“風暴海峽”的範圍，壓力驟增。
    混亂的洋流從四麵八方撕扯著身體，時冷時熱的溫差讓人極其不適。無處不在的能量亂流如同無數細小的刀片，切割著護身靈光。更麻煩的是神識幹擾，靈識在這裏如同陷入了泥沼，感知範圍被嚴重壓縮，且充滿了各種扭曲虛假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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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全神貫注，將靈識凝聚成細細的一束，如同在狂風暴雨中努力辨認方向的信鴿，緊緊追蹤著海圖上標記的第一個“節點”那微弱的能量特征。
    我們時而緊貼冰冷的海底岩壁潛行，時而必須快速穿越一片充滿渦流的開闊水域，時而又要險之又險地避開從上方突然壓下的、蘊含著恐怖水壓和雷電餘威的“水錘”。
    每前進一段距離，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消耗的心神和靈力遠超尋常趕路。
    兩個時辰後，我們抵達了第一個標記的“安全點”——一處位於海底山脈側麵的、向內凹陷的狹窄岩洞。岩洞深處，竟然有一小片相對平靜的水域，甚至有一縷微弱但穩定的地熱從岩縫中滲出，帶來些許暖意。
    我們躲進岩洞，稍作喘息和恢複。每個人都臉色發白，顯然消耗巨大。
    “這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雲逸苦笑道，“後麵的路，恐怕更難。”
    “至少證明屠盟主的圖是真的，這條路可行。”陸乘風盤膝調息，眼神依舊銳利。
    秦嵐則小心地探查著岩洞周圍，忽然低聲道：“這裏有……人工痕跡。”
    我們循聲望去，隻見岩洞內壁的某些角落，殘留著一些早已黯淡模糊的符文刻痕，以及幾個簡陋的、用於固定繩索或擺放物品的凹槽。看來，這裏不僅是天然形成的庇護所，也曾被其他試圖穿越海峽的修士利用過。
    這讓我們稍稍安心，說明我們並非第一批闖入者。
    休息了約莫半個時辰，我們再次出發。
    接下來的路程，愈發艱難。
    我們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海底“塵暴”——無數被激流卷起的細沙和岩屑，形成遮天蔽日的渾濁屏障，不僅視線受阻，更嚴重幹擾靈識，其中還夾雜著鋒利的金屬碎屑，不斷消耗著我們的護身靈力。
    我們被迫穿越一條極其狹窄、兩側岩壁不斷滲出劇毒黑水的海溝，必須時刻維持高強度的淨化光罩，靈力消耗如流水。
    最危險的一次，是經過一片被稱為“雷殛之淵”的區域。那裏海底的地磁異常，不斷吸引著上方風暴中的雷電力量滲透下來，形成一片縱橫交錯的、暗紫色的水下雷網！雷網毫無規律地閃爍、移動，威力足以瞬間重創甚至滅殺金丹修士！我們不得不依靠我強化後的靈識，捕捉雷網閃爍的間隙，以最快速度、最小動靜，如同穿越雷區般驚險地掠過，期間一道雷弧幾乎擦著陸乘風的肩膀劃過，將他的衣袍灼出一個焦黑的破洞。
    一次次險死還生，一次次耗盡靈力又勉強恢複。我們如同在死神指尖穿梭的螻蟻，靠著堅韌的意誌、彼此的默契、以及那越來越熟練的對“混沌歸墟金丹”力量的運用，艱難而頑強地前進。
    五天後，我們終於抵達了海圖上標記的、位於海峽中段的一處關鍵節點——“雙生渦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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