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誰才是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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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聲玻璃瓶滾動的脆響,在寂靜的破廟裏簡直像炸雷一樣刺耳。
    她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僵硬得像個小雕塑。
    那隻生鏽的鐵盒子就在指尖前麵一點點,隻要再往前伸一寸,就能碰到了。
    那是爸爸。
    那是媽媽拚了命留給她的爸爸。
    但是,那個呼嚕聲停了。
    破廟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股濃烈的酒臭味混合著幾天沒洗澡的餿味,隨著那翻身的動靜撲麵而來。
    刀疤臉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渾濁的眼珠子上布滿了紅血絲,視線還有點重影。
    但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本該被捆在麻袋裏的小崽子,現在竟然就在自己鼻子底下。
    而且,這小崽子的手,正伸向那個破鐵盒。
    “操……小兔崽子……”
    刀疤臉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但身體的反應很快。
    那是常年刀口舔血練出來的本能。
    他猛地坐起身,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就抓了過來。
    “想跑?老子弄死你!”
    那聲音嘶啞難聽,像是破風箱在拉扯。
    團團嚇得渾身一哆嗦。
    那一瞬間,她腦子裏一片空白。
    長期被後媽和大伯毒打的恐懼像潮水一樣淹沒了她。
    跑!
    快跑!
    可是腿軟得像麵條,根本動不了。
    那隻大手越來越近,指甲縫裏的黑泥都看得清清楚楚。
    要被抓住了。
    被抓住會被打死的。
    會被賣掉,會被吃掉,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不……”
    團團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嗚咽。
    就在那隻手即將抓住她脖子的瞬間,她那雙因為恐懼而瞪大的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那是野獸被逼到絕境時,才會露出的凶光。
    媽媽說過,遇到壞人,不能隻知道哭。
    哭是沒有用的。
    大伯打她的時候她哭,大伯打得更凶。
    後媽掐她的時候她哭,後媽笑得更開心。
    隻有打回去。
    隻有把壞人打疼了,他們才會怕!
    團團那隻剛剛脫臼複位、還鑽心疼的小手,在地上胡亂一抓。
    觸手冰涼。
    是一塊斷裂的青磚。
    大概有兩斤重,棱角分明,上麵還沾著凍硬的泥土。
    對於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這塊磚頭重得離譜。
    但此刻,團團感覺不到重。
    她隻感覺到一股熱流從心髒泵出,瞬間流遍全身。
    那是龍牙的血脈在燃燒。
    那是天生神力的覺醒。
    “啊!!!”
    團團發出了一聲尖利稚嫩的咆哮。
    她不退反進。
    小小的身子像個彈簧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
    雙手高高舉起那塊青磚,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閉著眼睛,狠狠地砸了下去!
    目標,是那張滿是橫肉的大臉!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緊接著是“哢嚓”一聲脆響。
    那是鼻梁骨斷裂的聲音。
    鮮血瞬間飆射而出,濺了團團一臉。
    熱乎乎的,腥腥的。
    刀疤臉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啊——!我的鼻子!我的眼!”
    他捂著臉,疼得在地上打滾。
    他是做夢也沒想到,這個隻有膝蓋高的小豆丁,竟然敢動手!
    而且力氣大得像個小怪物!
    那一磚頭下來,他感覺自己像是被鐵錘掄了一下,腦瓜子嗡嗡的,眼前全是金星。
    團團落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的小胸脯劇烈起伏,手裏還死死抓著那塊沾血的磚頭。
    怕嗎?
    怕得要死。
    她的腿都在發抖。
    但是,不能停。
    媽媽臨死前的聲音仿佛在耳邊回蕩:“團團,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趁他病,要他命!
    這根本不是一個四歲孩子該有的念頭,但這卻是團團在牛棚裏跟野狗搶食學會的生存法則。
    她咬著牙,再次衝了上去。
    刀疤臉還在捂著臉嚎叫,根本沒防備。
    團團直接騎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太小了,騎在一個壯漢脖子上就像一隻猴子。
    但是這隻猴子,是帶刺的。
    “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壞人!”
    “不許賣團團!不許搶爸爸的照片!”
    團團一邊哭喊,一邊揮舞著小拳頭。
    雖然磚頭剛才脫手了,但她那粉嫩的小拳頭,此刻卻像是鐵鑄的。
    一拳,兩拳,三拳!
    每一拳都帶著破風聲。
    “砰砰砰!”
    拳頭落在刀疤臉的太陽穴、眼眶、下巴上。
    雖然沒有章法,全是亂打。
    但是力氣太大了!
    每一拳下去,刀疤臉都感覺像是被成年人用錘子在砸。
    他被打懵了。
    劇痛讓他酒醒了大半,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怒火和羞恥。
    他竟然被一個四歲的黃毛丫頭騎在脖子上暴揍?
    這要是傳出去,他在道上還怎麽混?
    “滾開!老子殺了你!”
    刀疤臉怒吼一聲,猛地一甩頭。
    巨大的力量直接把團團甩飛了出去。
    “咚!”
    團團重重地撞在破廟的柱子上,然後摔在地上。
    好疼。
    背上火辣辣的疼,像是骨頭都要散架了。
    她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嘴裏嚐到了腥甜的味道,那是血。
    “咳咳……”
    團團咳嗽著,眼淚止不住地流。
    刀疤臉滿臉是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現在的樣子猙獰得像個惡鬼。
    鼻子塌了,一隻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嘴裏還吐著血沫子。
    “小畜生……你找死……”
    他伸手摸向腰間。
    那裏有一把匕首。
    寒光一閃。
    鋒利的匕首被拔了出來。
    刀疤臉一步步逼近,眼神裏全是殺意。
    他現在不想賣錢了,他隻想把這個小怪物剁碎了喂狗!
    “本來想留你一條命換錢,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
    團團看著那把刀。
    那是能割開肉的刀。
    很疼的。
    她想往後縮,可是後麵是牆壁,退無可退。
    絕望再次籠罩了她。
    要死了嗎?
    還沒找到爸爸,就要死了嗎?
    不!
    不能死!
    團團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剛才那一甩,刀疤臉腰間的刀鞘掉了,但他手裏拿著刀。
    不對,他剛才摔倒的時候,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口袋裏掉出來了。
    是那個鐵盒!
    鐵盒就在刀疤臉腳邊不遠處。
    那是爸爸!
    那是團團唯一的親人!
    “別碰我爸爸!”
    團團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突然尖叫一聲。
    她沒有逃跑,反而像個小炮彈一樣,手腳並用,朝著刀疤臉衝了過去。
    刀疤臉獰笑一聲,舉起匕首就刺。
    “去死吧!”
    刀尖劃破空氣,帶著死亡的嘯音。
    團團太小了,她根本不懂什麽格鬥技巧。
    她隻是本能地想要保護那個鐵盒,本能地想要活下去。
    就在刀尖即將刺中她頭頂的時候,她突然身子一矮。
    整個人像個球一樣滾了過去。
    剛好避開了那致命的一刀。
    但是刀鋒還是劃破了她那件單薄的破棉襖,在她後背上拉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瞬間染紅了棉絮。
    團團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但她沒有停。
    她滾到了刀疤臉的腳下。
    然後,她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張開嘴,露出一口還沒長齊的小白牙,對著刀疤臉的腳踝,狠狠地咬了下去!
    這一口,用盡了全力。
    恨不得把肉都咬下來。
    “啊!!!”
    刀疤臉再次慘叫。
    這小崽子屬狗的嗎?
    劇痛讓他下意識地抬腳去踢。
    團團被踢得翻滾出去,正好滾到了那個鐵盒旁邊。
    她一把將鐵盒抱在懷裏,死死護住。
    然後順勢一滾,撿起了地上剛才掉落的另一把東西。
    那是刀疤臉用來切肉的小刀,比匕首短,但同樣鋒利。
    團團手裏握著那把小刀。
    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此時的她,渾身是土,背上流著血,頭發亂糟糟的像個雞窩。
    但是那雙大眼睛裏,卻燃燒著令人心悸的火焰。
    她雙手握著刀,擺出了一個姿勢。
    雙腳分開,重心下沉,刀尖向前。
    這是一個標準的格鬥起手式。
    她從來沒學過。
    但在這一刻,這個姿勢就像是刻在她的骨頭裏,流淌在她的血液裏。
    那是屬於“龍牙”的基因。
    那是兵王的本能。
    刀疤臉看著眼前這個四歲的小不點,竟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這他媽真的是個四歲的孩子嗎?
    這眼神,怎麽比山裏的狼還要凶?
    “來啊!”
    團團奶聲奶氣地吼道,聲音雖然顫抖,卻透著一股決絕。
    “我不怕你!”
    “我有爸爸!我有七個司令爹!”
    雖然她還不知道司令是什麽,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隻要撐住,隻要找到他們,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團團了!
    風從破廟的窗戶灌進來,吹得火堆忽明忽暗。
    一大一小,在風雪夜裏對峙。
    誰才是獵人?
    誰才是獵物?
    這一刻,似乎顛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