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閻羅”四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刻在沈清弦的腦海。無藥可解，沾膚即入，三日潰爛，七日蝕骨……柳依依的狠毒，遠超她最壞的想象。這已非後宅陰私，而是赤裸裸的、旨在徹底毀滅的謀殺。
    她握著那枚空心的玉牌，指尖冰涼，心卻如同在油鍋中煎熬。憤怒與恨意咆哮著想要衝垮理智，但她知道，越是此時，越需要冷靜。一步踏錯，滿盤皆輸，她輸不起第二次。
    王伯冒險傳信，是警告，亦是一種無聲的盟約。他認出了符號，知曉其代表的致命危險，並選擇將這份情報交給她這個看似最不可能、卻也最有可能打破僵局的人。這份信任，沉甸甸的。
    她不能直接揭發。無憑無據，僅憑一塊來曆不明的玉牌和幾句空言，根本無法撼動柳依依，反而會打草驚蛇，讓王伯陷入險境，自己也必將被反咬一口。她需要證據，需要讓這劇毒，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它的主人產生無法辯駁的聯係。
    機會，需要等待，更需要創造。
    接下來的幾日，沈清弦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安分”。她幾乎足不出戶，隻專心侍弄那盆在王伯“指點”後似乎精神了些的蘭草，以及做一些簡單的繡活。她甚至讓周媽媽去回稟了陸張氏身邊得力的嬤嬤，言辭懇切地表示自己深知身份，願在房中靜思己過，潛心禮佛，為夫人和陸府祈福。
    這番低姿態果然取悅了陸張氏，雖未給她什麽好臉色，卻也默許了她不必每日晨昏定省，變相給了她更大的活動空間和……隱蔽性。
    沈清弦利用這份“清淨”，開始更細致地梳理信息。赤焰閻羅是西域奇毒，通過彩屏和秋紋流入陸府。彩屏是李姨娘的心腹，李姨娘與柳依依暗中勾結。那麽，這毒最終的目標是誰？
    陸張氏？李姨娘自己不可能害自己。其他妾室？目前陸府後院並無特別得寵或有孕的妾室。陸明軒？柳依依絕不會在此刻自斷臂膀。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即便再不可思議，也是真相。
    這毒，很可能是柳依依一石二鳥之計——借李姨娘之手除掉某個目標或許是未來可能出現的威脅），同時，也將“使用劇毒”這個把柄，牢牢握在手中，以便日後更好地控製李姨娘，甚至……在必要時，將下毒的罪名推給李姨娘！
    好精密的算計，好狠辣的心腸！
    而自己這個意外出現的“典妾”，恐怕也在柳依依的清除名單上，隻是優先級或許稍後。
    既然知道了毒蛇的目標和獠牙，那麽，她就可以設法，讓這獠牙咬向放蛇之人自己！
    她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赤焰閻羅“意外”暴露，並且指向柳依依的契機。這個機會，必須自然，必須與李姨娘和彩屏相關，卻又不能直接牽扯到自己。
    她將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盆蘭草，以及手中繡了一半的、圖案尋常的帕子。
    轉機，在一個細雨霏霏的午後悄然降臨。
    周媽媽從外麵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臉上帶著幾分看好戲的興奮：“姑娘，您可知曉？過幾日便是李姨娘的生日，雖不是整壽，但爺疼愛，允她在自己院裏擺兩桌小宴，請幾位相熟的夫人小姐樂嗬樂嗬。聽說，連那位與李姨娘交好的柳小姐，也送了帖子，備了厚禮呢！”
    李姨娘生日宴！柳依依會來！
    沈清弦撚著絲線的手指微微一頓，眼底驟然迸發出一抹銳利的光芒。真是……天賜良機！
    宴席之上，人多眼雜，正是“意外”多發之時。而柳依依親至，若是在她的禮物流通環節出了問題……
    一個大膽至極的計劃，瞬間在她腦海中勾勒出雛形。風險極大，如同走鋼絲，但收益也同樣驚人——若能成功，便可重創柳依依，至少也能斬斷她伸向陸府內宅的這隻毒手！
    她按捺住激動的心緒，麵上不動聲色，隻淡淡應道：“是麽？那倒是熱鬧。”
    她需要更詳細的信息。她狀似無意地引導周媽媽：“姨娘擺宴，想必忙壞了她院裏的姐姐們吧？尤其是彩屏姐姐，定是片刻不得閑。”
    “可不是嘛！”周媽媽打開了話匣子，“采買、布置、接收各府禮物……哪一樣不得彩屏姑娘經手？老奴方才還瞧見她指揮著小丫鬟們往庫裏搬東西呢，光是那位柳小姐送來的禮盒，就堆了老大一摞，瞧著可真氣派！”
    禮物……禮盒……堆放在一起……
    沈清弦的心跳悄然加速。機會，就藏在其中！
    她必須想辦法，將那塊帶有“赤焰閻羅”殘留符號的黑色碎片，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入柳依依送來的某件禮物之中！而且，必須是在一個恰當的時機，讓它以一種“意外”的方式被發現，並且能被聯想到劇毒！
    這需要精準的時機，需要利用混亂，更需要……一個能接近禮物的“自己人”。
    她看向了周媽媽。這個被拿捏住把柄、貪生怕死的婆子，是眼下唯一可能利用的人選。但此事關係重大，絕不能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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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沈清弦放下手中的繡活，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和與擔憂，“姨娘壽宴在即，府中往來人多事雜。我們這邊僻靜，你平日也多留意些門戶，莫要讓些不相幹的人或東西混進來，平白惹了麻煩。”
    周媽媽連連點頭：“姑娘放心，老奴曉得輕重。”
    沈清弦又道：“我這兩日心神不寧，總覺有什麽不好的預感。媽媽若是得空，不妨多留意一下姨娘院子那邊的動靜，尤其是……與那位柳小姐相關的。若有任何異常，或是聽到什麽不好的風聲，及早來告訴我，我們也好有個防備，免得被牽連。”
    她將動機歸結於“自保”與“避免被牽連”，合情合理。周媽媽自然不願惹禍上身，立刻應承下來，表示會多加留意。
    沈清弦知道，這還不夠。她需要創造一個必然的條件，讓周媽媽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去做那件她希望發生的事。
    她開始更加頻繁地讓周媽媽去打聽宴席籌備的細節，美其名曰了解府中動向，實則是在不斷強化周媽媽對“柳依依禮物”這一概念的關注度。同時，她也在暗中調整著自己的計劃細節，推演著每一種可能。
    窗外，雨聲淅瀝，敲打著屋簷，如同戰前的鼓點。
    沈清弦站在窗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沉靜如水，深處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柳依依，你的壽禮，我收下了。
    而我回贈給你的這份“大禮”，希望你會喜歡。
    毒萼已然初綻，隻待東風起，便可將這深宅攪個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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