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芽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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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姨娘院落的驟然沉寂,如同在喧囂的陸府投下了一塊寒冰,表麵的平靜下,是洶湧的暗流與無聲的恐慌。下人們行走間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連議論都不敢高聲,生怕被那尚未散盡的肅殺之氣波及。
沈清弦所在的偏僻小院,卻因此獲得了一種奇異的安寧。周媽媽如今對她更是敬畏有加,伺候得愈發盡心盡力,幾乎將這小院守得鐵桶一般,等閑人再難窺探內裏情形。
風暴暫歇,沈清弦卻並未有絲毫放鬆。她知道,扳倒一個李姨娘,斬斷柳依依一隻爪牙,不過是撕開了敵人防線的一道微小缺口。柳依依根基未損,陸明軒態度曖昧,她自身的處境依舊如履薄冰。
她需要利用這難得的平靜期,盡快積蓄力量。而力量,無非來自於情報與財力。
這日,周媽媽從大廚房回來,臉上帶著幾分討好的喜色,壓低聲音道:“姑娘,老奴方才聽說,爺下令整頓內宅,裁撤了一些不得力的人手,外院錢管事那邊,正為幾個空缺的采買、漿洗上的輕省職位犯愁呢,想著從各房調派些老實可靠的人手。”
沈清弦撚著絲線的手微微一頓。采買、漿洗……這些都是能接觸府外,傳遞消息,甚至經營私產的絕佳位置。陸明軒此舉,或許是為了清除李姨娘的殘餘影響,但也無疑打開了一個口子。
她需要一個自己人,至少是一個能被利益驅動、為她所用的人,占據其中一個位置。
“媽媽,”她抬起眼,看向周媽媽,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在府中多年,可知有哪些人,家境貧寒,為人還算本分,又……急需銀錢周轉的?”
周媽媽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眼睛一亮,壓低聲音道:“姑娘這麽一問,老奴倒真想起一個人!漿洗房有個叫趙大家的媳婦,男人早逝,獨自拉扯個病弱的兒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為人卻最是老實肯幹,從不多嘴多舌。前些日子還為了兒子的藥錢,偷偷求到老奴這裏,想借些銀錢……”
沈清弦心中一動。身家清白,有軟肋,有所求,正是最容易掌控的人選。
“媽媽,你尋個機會,悄悄給她送五兩銀子去,就說是你念她不易,借給她的,不必提我。”沈清弦從妝奩底層取出一小塊碎銀,這是她目前僅有的、從之前周媽媽“孝敬”和偶爾做針線換來的微薄收入中攢下的,“再問問她,可想換個輕省些、月錢也多些的差事。”
周媽媽會意,連忙接過銀子,保證道:“姑娘放心,老奴定把事情辦得妥帖!”
打發了周媽媽,沈清弦走到窗邊,看著那盆在王伯“指點”後似乎愈發精神的蘭草。與王伯的聯係因之前的風險暫時中斷,但她相信,這條線不會就此斷絕。王伯既然選擇在她最微末時傳遞消息,必有所圖,或是與她沈家舊事有關,或是與那西域符號背後的秘密相連。她需要等待一個更安全的契機,重新建立聯係。
眼下,她必須抓住陸明軒整頓內宅的機會,埋下自己的釘子。
兩日後,周媽媽帶回了好消息。
“姑娘,那趙大家的感恩戴德,說若能得了采買上的差事,便是姑娘……哦不,便是老奴的大恩人!往後但有所命,絕無二話!”周媽媽興奮地回稟,“老奴已經托了相熟的門路,在錢管事那裏遞了話,應該問題不大。”
沈清弦點點頭,心中稍定。能掌握一個采買商的位置,意味著她將來或許能通過這條線,將一些不起眼的東西運進運出,甚至……慢慢經營起一點屬於自己的產業。雖然艱難,但總是一個開始。
就在她思忖著如何利用這可能的渠道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敲響了她小院的門。
來人是陸明軒身邊的長隨,陸青。
周媽媽開門見到陸青,嚇得臉都白了,還以為又出了什麽禍事。沈清弦心中也是微微一凜,麵上卻依舊維持著平靜,將陸青請了進來。
陸青態度還算客氣,並未擺架子,隻是目光在掃過這簡陋得近乎寒酸的屋子時,幾不可查地頓了頓。
“沈姑娘,”陸青拱手一禮,“爺吩咐,讓小的給姑娘送些東西來。”他說著,身後一個小廝捧上兩個托盤。
一個托盤裏是幾匹顏色素雅、但質地明顯優於她平日所用的布料,另一托盤裏則是一些時新的點心和一支品相普通的銀簪。
“爺說,前些日子讓姑娘受委屈了。這些料子給姑娘做幾身衣裳,點心是廚房新做的,姑娘嚐嚐鮮。這支簪子……爺說姑娘那日受驚,算是壓驚之用。”陸青一板一眼地轉述著,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沈清弦心中念頭飛轉。陸明軒這是在……安撫她?還是試探她?
她立刻露出受寵若驚、又帶著幾分惶恐不安的神情,連忙福身:“奴婢謝爺賞賜!隻是……隻是奴婢身份卑微,實在當不起如此厚賞……”
“姑娘不必推辭,爺賞下的,姑娘安心收著便是。”陸青打斷她的話,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從她那雙氤氳著水汽、看似純然無辜的眸子裏看出些什麽,最終卻隻是道,“爺還說,姑娘既安分守己,日後便好生在院裏將養,缺什麽短什麽,可讓周媽媽去回稟管事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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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便不再多留,帶著小廝轉身離去。
送走陸青,周媽媽看著那幾匹光鮮的料子和精致的點心,喜得眉開眼笑:“姑娘!爺這是……這是看重您了呀!”
沈清弦卻沒有半分喜色。她走到托盤前,指尖拂過那光滑冰涼的緞麵,又拿起那支看似尋常的銀簪,在指尖細細摩挲。
看重?不。
這更像是打一巴掌之後給顆甜棗,是上位者對棋子的一種掌控和安撫。他用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提醒她記住自己的身份,安於現狀,不要再生事端。那支銀簪,與其說是壓驚,不如說是一種隱晦的警告——他能給她,也能隨時收回。
但,這也從側麵說明,她之前的一係列舉動,已經成功引起了陸明軒的注意,讓他無法再像對待一件無關緊要的雜物般忽視她。
他將她看在眼裏了。
這就夠了。
沈清弦將銀簪輕輕放回托盤,眼神平靜無波。
她不需要他的賞賜,也不需要他的“看重”。她需要的是力量,是能夠顛覆這一切的力量。
這些布料和點心,她會讓周媽媽收好,非必要絕不動用。而那支銀簪……或許,能成為她下一步計劃的某個環節。
她重新坐回窗邊,拿起針線,開始繡一方新的帕子。這一次,上麵不再是隱晦的符號,而是幾株看似隨意、卻透著頑強生命力的新草。
冰雪雖未完全消融,但凍土之下,新芽已然破土。
她埋下的釘子,陸明軒隱晦的關注,都是這微弱卻堅韌的新生力量。
前路依舊漫長黑暗,但她手中,已不再是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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