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暗室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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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的門在身後合攏,落鎖聲如同喪鍾,將最後一絲天光與希望隔絕在外。黑暗,粘稠而冰冷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塵土味,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腐爛的酸臭氣息,令人作嘔。
    沈清弦被推得一個踉蹌,勉強站穩。眼睛在短暫的失明後,開始艱難地適應這極致的黑暗。借著門板縫隙透進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弱光線,她勉強能看清這是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堆滿了幹枯的柴薪和不知名的雜物,頭頂結著蛛網,腳下是坑窪不平的泥地。
    陰冷潮濕的氣息透過單薄的衣衫直往骨頭縫裏鑽,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摸索著,找到一處相對幹燥、背風的柴堆角落,緩緩坐了下來,抱緊雙膝,將臉埋入臂彎。
    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絕望。這柴房比想象中更為不堪,如同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墳墓。但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讓恐懼吞噬理智。柳依依將她逼入絕境,就是想看她崩潰求饒,想讓她在絕望中自行了斷。
    她偏不!
    她深吸一口氣,那汙濁的空氣刺得喉嚨發癢,卻讓她混亂的思緒清晰了些。陸明軒沒有當場定罪,而是將她關入柴房,這說明她的辯解起了作用,至少在他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他需要時間調查,而這,也正是她需要的。
    現在,她必須想辦法活下去,並且……與外界取得聯係。
    周媽媽那邊不知情況如何,但以她膽小怕事的性子,恐怕難以指望。錢管事那條線也斷了。她唯一能期待的,便是蕭執。他既然讓她“靜待”,想必不會對她眼下的困境坐視不理。但如何將信息傳遞出去?又如何接收外麵的消息?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逡巡,最終落在那些堆積的柴薪和雜物上。或許……這裏並非鐵板一塊?
    她開始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移動,用手觸摸著每一寸牆壁,每一根木柴,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縫隙、鬆動,或是被遺忘的通道。泥土和木刺沾染了她纖細的手指,她也毫不在意。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指尖在靠近牆角底部的一塊石磚上,觸到了一絲異樣——那塊磚似乎比周圍的要略微鬆動一些!
    她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摳挖著磚縫。泥土簌簌落下,那磚塊的鬆動感更明顯了!她不敢用力,生怕弄出太大動靜驚動外麵的看守,隻是耐心地、一點一點地擴大著縫隙。
    終於,那塊磚被她徒手撬動了!她輕輕將其取下,一個碗口大小的、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來!一股更陰冷的風從洞中吹出,帶著地下特有的土腥氣。
    這不是通往外麵的通道,看起來更像是年久失修造成的牆體內部空洞,或是某種小獸廢棄的巢穴入口。但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發現!
    她將手探入洞中摸索,裏麵空間不大,潮濕而粗糙。忽然,她的指尖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約莫手指長短的小圓柱狀物體!
    是什麽?!
    她心中狂跳,小心翼翼地將那物件取出,湊到門縫透進的那一絲微光下仔細辨認。
    那是一根小巧的、做工卻十分精良的銅管,一頭密封,另一頭有著螺旋狀的紋路,像是……某種信筒?!
    蕭執!一定是他的人!他們竟然能找到這裏,並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送了進來!
    沈清弦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嚐試著擰動那螺旋狀的蓋子。蓋子應手而開,裏麵卷著一小卷質地柔韌的桑皮紙。
    她迫不及待地展開,借著那微弱的光線,凝神看去。紙上沒有稱呼,沒有落款,隻有兩行用極其細小的墨筆寫就的字:
    “汙帕已易,玉乃贗品。慎言,待機。”
    汙帕已矣?玉乃贗品?!
    沈清弦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隨即又被巨大的狂喜淹沒!
    蕭執!他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已經知道了正院發生的一切,並且……已經采取了行動!他替換了那方作為關鍵證物的絲帕!那玉佩也是假的!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柳依依精心布置的死局,已經被他悄無聲息地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隻要無法證實那兩樣東西是真的,所謂的“鐵證”就不攻自破!
    而他讓她“慎言,待機”,是在告訴她,暫時按兵不動,什麽都不要說,等待他安排好一切,製造時機!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湧遍全身,驅散了柴房的陰冷和絕望。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那個遠在權力頂端的男人,正以一種她無法想象的方式,在暗中為她保駕護航!
    她將紙條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握著救命稻草。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氣,將紙條重新卷好,塞回銅管,擰緊蓋子。她沒有將其放回原處,而是藏入了貼身衣物最隱秘的夾層之中。這銅管本身,或許將來也能派上用場。
    她將那塊鬆動的磚頭小心翼翼地推回原處,抹去痕跡,重新坐回角落。
    黑暗依舊,黴味依舊,但她的心境已然不同。
    希望,如同這暗室中唯一的一縷微光,雖然微弱,卻頑強地照亮了前路。
    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看守的刁難,柳依依可能的後手,甚至陸明軒的反複……但她不再恐懼。
    她閉上眼睛,開始在心中默默推演。蕭執會如何“待機”?他會製造什麽樣的時機?她又該如何配合?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麵傳來了更梆子聲,已經是二更天了。
    突然,柴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和看守婆子諂媚的問安聲:“給爺請安!”
    是陸明軒?他這麽晚來柴房做什麽?
    沈清弦立刻警覺起來,維持著蜷縮的姿勢,豎起耳朵。
    鎖鏈嘩啦作響,柴房的門被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手中提著一盞氣死風燈,昏黃的光線瞬間湧入,刺得沈清弦眯起了眼睛。
    陸明軒站在門口,並沒有立刻進來。他提著燈,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這肮髒狹小的空間,最後落在角落裏那個蜷縮著、顯得無比弱小可憐的身影上。
    他的眼神複雜難辨,有審視,有懷疑,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動搖。
    他就那樣站著,沉默了許久,才用一種聽不出情緒的、冰冷的聲音開口:
    “沈清弦,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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