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篇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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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在府中砸東西、歇斯底裏的消息,如同帶著倒刺的藤蔓,在京城某些隱秘的角落裏悄然蔓延,雖未見於光天化日,卻足以讓那些嗅覺敏銳的權貴們感受到風向的微妙轉變。陸府與柳家,這對曾經因利益而短暫捆綁的盟友,如今已是形同陌路,甚至隱隱對立。
沈清弦的小院,卻因此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脆弱的平靜。看守的婆子撤去了,禁足的禁令雖未明言廢除,但周媽媽進出明顯自由了許多,連帶著送來的飯食也恢複了正常份例,甚至偶爾還能見到一星半點的油葷。
陸明軒再未踏足此地,但那日他雷霆震怒、退回“證物”的舉動,已然為沈清弦洗刷了大部分的嫌疑,也無形中在她周圍劃下了一道暫時的保護圈。無人再敢輕易前來招惹這個看似柔弱、卻接連讓李姨娘倒台、讓柳依依吃癟的“典妾”。
沈清弦樂得清靜。她依舊深居簡出,每日裏不是翻閱那幾本早已爛熟於心的舊書,便是臨窗刺繡,姿態安然,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她無關。隻有周媽媽知道,姑娘眼底那簇幽暗的火苗,從未熄滅,反而在沉寂中燃燒得更加沉靜、更加熾烈。
“媽媽,”這日,沈清弦放下手中的繡繃,那是一幅即將完成的寒梅圖,紅梅傲雪,枝幹虯勁,“你明日去尋錢管事,將這幅圖樣,連同我之前畫好的那幾張,一並送去錦瑟閣吧。就說我身子已大好,勞東家久候了。”
蟄伏期已過,是時候重新激活與外界的聯係了。這幅寒梅圖,是她精心繪製的,既符合她目前“劫後餘生”的心境,那淩霜傲雪的意象,也未嚐不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哎,好!老奴明日一早就去!”周媽媽連忙應下,看著那幅栩栩如生的寒梅,忍不住讚道,“姑娘這梅花繡得可真好,瞧著就有精神!”
沈清弦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她需要的不是讚美,而是通過這條線,向蕭執傳遞她已準備好進行下一步行動的信號。
兩日後,錢管事親自來了,臉上堆著比以往更甚三分的笑意,身後的小廝捧著的也不再是木匣,而是一個更為精致的紫檀木盒。
“給沈姑娘道喜了!”錢管事一進門就拱手,“您那幾張圖樣,尤其是那幅寒梅,東家見了是讚不絕口!說是意境高遠,非尋常閨閣筆墨所能及!這不,東家特意吩咐,除了照例的酬金,另備了一份薄禮,給姑娘壓驚補身,萬望姑娘笑納!”
他打開那紫檀木盒,裏麵除了厚厚一疊麵額不小的銀票外,還放著一支品相極佳的老山參,並一套用錦盒裝著的、做工精巧的狼毫筆和一方歙硯。
這份“薄禮”,可就遠比之前的銀票要重得多了,尤其是那支老山參和文房四寶,已超出了尋常商戶與繡娘往來的範疇,帶上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關乎身份與期待的意味。
沈清弦心中了然。蕭執這是在用這種方式,肯定了她在這次風波中的表現,並且暗示了更深層次的“合作”可能。
她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惶恐,起身福禮:“東家實在太客氣了,這……這如何使得?奴婢不過是盡了本分……”
“使得!如何使不得!”錢管事連忙道,“東家說了,姑娘乃璞玉渾金,值得如此。隻盼姑娘好生將養,日後……或許還有倚重姑娘才華之處。”
話點到即止,卻意味深長。
沈清弦不再推辭,命周媽媽將東西收下,又對錢管事溫言道:“多謝東家厚愛,也勞錢管事費心周轉。請轉告東家,奴婢感激不盡,定不負所望。”
送走了心滿意足的錢管事,沈清弦看著那支須發皆全的老山參和那套價值不菲的文房四寶,眼神深邃。蕭執的“倚重”,絕不僅僅是繪製繡樣那麽簡單。他看中的,是她在這陸府漩渦中掙紮求生、甚至能反過來利用局勢的能力,是她可能與西域秘毒線索的關聯。
而她,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撬動更龐大的敵人。
互利共贏,這便是他們之間脆弱而牢固的同盟基礎。
就在沈清弦與蕭執的聯絡重新緊密起來時,陸府之外,因柳陸兩家交惡而引發的漣漪,正在悄然擴散。
這日,周媽媽從外麵回來,神色間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與神秘,湊到沈清弦耳邊低語:“姑娘,老奴今日聽采買上的人說,三皇子府上近日似乎也不太安寧,好像……好像被禦史台參了幾本,雖不是什麽大事,但也夠鬧心的。還有人看見,柳大人下朝時,臉色難看得很,連平日交好的幾位大人都沒理會……”
沈清弦撚著絲線的手指微微一頓。禦史台參奏三皇子?這恐怕不是巧合。是蕭執開始動手了?還是其他派係趁機發難?無論如何,這對她而言,都是有利的。敵人陣腳已亂,她便有更多可乘之機。
“媽媽,這些話聽聽便罷,不必外傳。”她輕聲囑咐,心中卻在快速盤算。三皇子受挫,柳家失勢,柳依依如同斷了一臂,正是她趁勢追擊,追查“赤焰閻羅”和父親冤案線索的大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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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尚未想出具體的行動計劃,一個意想不到的“契機”,竟以另一種方式,主動找上了門。
傍晚時分,天色將暗未暗,一名麵生的小丫鬟低著頭,腳步匆匆地來到沈清弦院外,對著守門的婆子福了一禮,遞上一張素雅的花箋,細聲細氣道:“嬤嬤安好,奴婢是二門上傳話的。門外有位姓王的老人家,說是姑娘的遠房表親,聽聞姑娘前些日子身子不適,特來探望,遞了這張名帖,問姑娘可否一見?”
王姓老人家?遠房表親?
沈清弦心中猛地一跳!王伯?!他怎麽會在這個時辰,以這種方式來找她?!這太冒險了!
她立刻對周媽媽使了個眼色。周媽媽會意,走到院門口,接過那花箋,隻見上麵用蒼勁的筆力寫著一個“蘭”字,再無其他。
蘭?蘭?
周媽媽不明所以,回頭看向沈清弦。
沈清弦卻瞬間明白了!這是王伯在與她確認身份!“蘭”字,既指蘭草,是他們之間聯係的象征,其字形也與“闌”門的含義)相通,或許暗指此次會麵與“門”有關,或是在二門處?而且選擇在暮色時分,正是人少不易察覺之時!
風險極大!但王伯絕不會無故冒險前來,必有極其重要之事!
沈清弦心念電轉,最終對周媽媽輕輕點了點頭。
周媽媽便對那丫鬟道:“請那位老人家稍候,我這就去稟告姑娘。”
沈清弦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發髻,對周媽媽低聲道:“媽媽,你親自去二門處,悄悄將人引到靠近西側小門的那處僻靜回廊,我在那裏等他。切記,要避開人眼。”
周媽媽見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連忙應下去了。
沈清弦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與不安,也悄然出了院門,借著漸濃的暮色和熟悉的小徑,快速向著那處平日幾乎無人行走的西側回廊走去。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緩緩籠罩下來。陸府華燈初上,大部分地方亮起了溫暖的燈火,唯有那西側回廊,隱匿在假山和竹林的陰影中,一片昏暗。
沈清弦到達時,周媽媽已等在那裏,對她點了點頭,示意人已帶到,便自覺地退到遠處望風。
回廊的陰影裏,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拐杖,靜靜地站著,正是王伯。他比上次見麵時似乎更蒼老了些,但那雙昏花的老眼在看到她時,卻驟然迸發出一抹精光。
“王伯。”沈清弦快步上前,壓低聲音,“您怎會此時前來?太危險了!”
王伯擺了擺手,聲音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緊迫感:“顧不得許多了。丫頭,你聽著,三皇子那邊最近動作頻頻,似乎在清理一些舊賬,柳家那丫頭恐怕也快成棄子了。他們……他們可能會狗急跳牆。”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沈清弦:“你父親當年的事,牽扯比你想的更深。那‘赤焰閻羅’……或許並非孤例。你要找的東西……關鍵可能不在柳依依身上,而在……三皇子府中,一個叫‘墨韻齋’的書房裏。”
墨韻齋?三皇子府的書房?!
沈清弦的心跳驟然停止了一瞬!王伯這是在給她指明方向!真正的核心證據,可能藏在她目前幾乎無法觸及的地方!
“還有,”王伯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微不可聞,“近期……或許會有人來‘接應’你。是友非敵,見信物如見人。”
他迅速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塞到沈清弦手裏,那觸感冰涼堅硬,似乎是一塊小小的、形狀不規則的鐵牌。
“記住,風浪將至,保護好自己。”王伯說完這句,不再停留,拄著拐杖,轉身便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中,腳步聲迅速遠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沈清弦緊緊握著手中那枚冰冷的鐵牌,站在昏暗的回廊裏,心潮澎湃。
王伯冒著巨大的風險前來,帶來的信息至關重要!不僅指明了調查方向,甚至預告了可能的援手!這意味著,她不再完全是孤軍奮戰,複仇的路徑,雖然依舊布滿荊棘,卻終於有了清晰的目標!
她低頭,就著遠處隱約的燈火,看向掌心那枚鐵牌。牌子不大,黑沉沉的,沒有任何花紋,隻在邊緣刻著一個極其古樸的、她從未見過的字符。
這,就是信物嗎?“接應”她的人,會是誰?是蕭執安排的嗎?
她將鐵牌緊緊攥住,藏入袖中。
抬頭望向夜空,新月如鉤,清冷的光輝灑落人間。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但她知道,屬於她的時代,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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