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的腳步極快，卻又異常輕盈，在崎嶇黑暗的山林間如履平地。
    李小暑背著弟弟，拚盡全力才能勉強跟上，好幾次都差點被腳下的樹根藤蔓絆倒，狼狽不堪。
    秦錚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吃力，速度稍稍放慢了一些，但依舊沉默寡言。
    隻是偶爾在特別難走的地方，會不動聲色地用劍鞘撥開攔路的荊棘，或者在她差點滑倒時，看似隨意地伸手虛扶一下。
    李小暑心中感激，卻也不敢多問，隻是咬緊牙關緊跟。
    背上的李小昊經曆了驚嚇和顛簸，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大約在山林中穿行了一個多時辰，就在李小暑感覺雙腿都快不是自己的時候，前方帶路的秦錚終於停了下來。
    “到了。”他低聲說道。
    李小暑喘著粗氣抬頭望去，隻見前方山坳的陰影裏，隱約露出一角殘破的飛簷和一段坍塌的圍牆。
    撥開茂密的灌木走近，才發現那是一座早已荒廢不知多少年的小道觀。
    觀門早已朽爛倒塌，隻剩一個空蕩蕩的門框。
    院內雜草叢生，幾乎有半人高，主殿的屋頂塌了大半，露出裏麵黑黢黢的房梁。
    殘垣斷壁間，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灰塵和黴味，顯得格外淒涼破敗。
    “這裏……安全嗎？”
    李小暑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這地方看起來比她在下溪村的破屋還要不堪。
    “趙家的人短時間內搜不到這裏。”
    秦錚言簡意賅地回答，率先踏入了院內，
    “跟我來，偏殿似乎還能遮風。”
    他顯然對這裏頗為熟悉，輕車熟路地繞過正殿，來到側麵一間稍微完整些的配殿。
    推開發出刺耳聲響的破舊木門，一股更濃的黴味撲麵而來。
    殿內空間不大，到處是蛛網和灰塵，角落裏堆著一些不知名的破爛雜物。
    但好在屋頂還算完整，牆壁也沒有大的裂縫，至少能擋住夜風。
    秦錚從自己的儲物袋裏取出火折子，點燃了角落裏殘留的半截蠟燭頭。
    昏黃的燭光勉強驅散了殿內一小片黑暗，也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今晚就在這裏將就一下吧。”
    秦錚說道，目光掃過凍得有些發抖的李小昊，又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塊看起來還算幹淨的獸皮鋪在角落，
    “讓孩子睡這裏。”
    “多謝秦先生！”
    李小暑連忙道謝，小心翼翼地將弟弟放在獸皮上，替他裹緊衣服。
    安頓好弟弟，殿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隻有蠟燭燃燒的劈啪聲和窗外呼嘯的風聲。
    李小暑局促地站在一邊，偷偷打量著秦錚。
    他正靠坐在另一麵牆邊，閉目養神，側臉在燭光下顯得有些冷硬，但莫名的讓人安心。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急，直到此刻暫時安全，各種情緒才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
    劫後餘生的慶幸、對未來的迷茫、對秦錚的感激和愧疚……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對這個神秘散修的好奇。
    “秦先生……”
    李小暑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開口，
    “今天……真的非常感謝您。要不是您，我們姐弟恐怕……”
    秦錚睜開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無波：
    “碰巧遇上而已。不必一直道謝。”
    他的態度依舊疏離，但比起第一次在村口算卦時，似乎少了幾分審視，多了些……或許是看她們可憐的容忍？
    李小暑鼓起勇氣，繼續問道：
    “秦先生，您怎麽會……恰好在那片山林裏？”
    她實在想不通這巧合。
    秦錚沉默了一下，才淡淡道：
    “追蹤一點東西，路過。”
    顯然，他並不想多說。
    李小暑識趣地不再追問，轉而說道：
    “無論如何，先生的恩情我們姐弟銘記在心。等我們安定下來，一定想辦法報答您。”
    秦錚似乎輕笑了一下，很淡，幾乎看不出來：
    “先活下去再說吧。”
    這話很現實，也很刺耳，但確是實話。李小暑一時語塞。
    殿內再次陷入沉默，氣氛有些尷尬。
    為了打破這尷尬，也為了找點事做分散注意力，李小暑開始借著燭光，仔細打量這間破敗的偏殿。
    殿內原本供奉的神像早已坍塌，隻剩下一個斑駁的石座。
    牆壁上似乎曾經有壁畫，如今也隻剩下大片模糊的汙漬和剝落的牆皮。
    看起來，這裏荒廢得相當徹底，除了灰塵和破爛，似乎什麽都沒有。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掃過那個空空如也的神像石座底部時，異變突生！
    一直安靜貼在她胸口的玉佩，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了一陣溫熱感！
    這一次的溫熱感，並非來自眼前的秦錚，而是……來自那個方向！
    並且，這種溫熱感非常奇特，並非持續不斷，而是像心跳般，一下，又一下，極有規律地、微弱地搏動著！
    仿佛在石座之下，有什麽東西正在沉睡，正隨著呼吸微微散發著它的氣息！
    李小暑的心髒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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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有東西！
    能讓玉佩產生反應的東西！
    就藏在這破敗的道觀裏，這個他們臨時選擇的避難所之下！
    她瞬間激動起來，幾乎要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
    她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衣角，生怕被秦錚看出異常。
    天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機緣？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廢棄道觀裏，竟然藏著寶貝？
    會是什麽？
    另一件法器碎片？
    某位前輩修士遺留的寶物？
    還是……靈石礦脈？
    無數的念頭在她腦中飛轉，讓她心跳加速，血液沸騰。
    但她不敢輕舉妄動。
    秦錚就在旁邊，她根本沒辦法現在就去探查。
    而且，這動靜是玉佩感應到的，秦錚似乎毫無察覺，說明那東西隱藏得極深，或者氣息極其微弱，隻有她的玉佩能捕捉到。
    她必須耐心等待，等待合適的時機。
    李小暑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和好奇，強迫自己表現得一切如常，甚至故意打了個哈欠，露出疲憊的神情，靠著牆壁坐了下來，假裝休息。
    但實際上，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胸口那規律搏動的溫熱感上，感知著那來自石座下方的、微弱而神秘的呼喚。
    秦錚似乎並未察覺她的異樣，依舊閉目養神，如同入定的老僧。
    夜更深了。
    窗外的風似乎小了一些，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忽明忽暗。
    李小暑毫無睡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過。
    她既期待著秦錚盡快入睡或者離開，又擔心那石座下的東西會不會突然消失。
    時間緩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李小暑覺得幾乎要按捺不住的時候，殿外的夜色中，突然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
    “哢嚓。”
    像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聲音很輕，但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裏，卻顯得格外刺耳！
    秦錚猛地睜開了眼睛，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銳利如鷹隼般的精光！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吹熄了蠟燭，同時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掠到了窗邊，透過破舊的窗欞縫隙，警惕地向外望去。
    殿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李小暑也嚇得屏住了呼吸，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是誰？
    趙家的人追來了？
    還是……山裏的野獸？
    她緊張地看著秦錚的背影，他如同融入了黑暗中的石雕，一動不動，隻有極其輕微的呼吸聲。
    外麵的聲音消失了，仿佛剛才那一聲隻是錯覺。
    但秦錚並沒有放鬆警惕，反而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仔細分辨著什麽。
    良久，他忽然轉過身，對著李小暑的方向，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道：
    “待在這裏，不要出聲，我出去看看。”
    說完，不等李小暑回應，他身形一晃，便如同輕煙般從破門的縫隙中掠了出去，瞬間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裏。
    殿內，隻剩下李小暑和熟睡的沈昊。
    以及……那神像石座下，依舊在規律搏動著的、吸引著玉佩的未知之物！
    機會！
    秦錚離開了！
    雖然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但這對李小暑來說，無疑是天賜良機！
    她的心再次狂跳起來，幾乎要撞出胸腔。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摸到那半截蠟燭重新點燃，然後快步走到那空空如也的神像石座前。
    波動感越來越清晰了！
    她蹲下身，仔細查看石座。
    石座是由大塊的青石壘成，看起來沉重無比。
    她嚐試著推了推，紋絲不動。
    東西肯定藏在下麵或者裏麵，但她根本搬不動。
    怎麽辦？
    她焦急地圍著石座打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石壁。
    忽然，她的手指在石座背麵底部，碰到了一處略微鬆動的石塊！
    她心中一動，連忙用手摳住那塊石塊的邊緣，用力一掰！
    “嘎達”一聲輕響，那塊巴掌大小的石塊竟然被她掰了下來，露出了後麵一個黑黢黢的、隻有拳頭大小的洞隙！
    與此同時，一股比之前清晰了數倍的、帶著淡淡檀香和陳舊氣息的微弱靈氣，從洞中逸散出來！
    她胸口的玉佩瞬間變得滾燙！
    那波動感強烈得仿佛要跳出她的衣襟！
    就是這裏！
    李小暑激動得手都在發抖，她迫不及待地將手伸進那狹小的洞隙中摸索。
    洞內似乎很深，她摸索了好一會兒，指尖終於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堅硬、似乎是金屬材質的小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勾住盒子邊緣，一點點將它往外拖。
    很快，一個隻有胭脂盒大小、通體漆黑、表麵刻著簡單雲紋的扁平方盒，被她從洞中取了出來。
    盒子很沉，入手冰涼，鎖扣處已經鏽死，但盒蓋閉合得並不嚴密，一絲微弱的靈氣正從縫隙中不斷溢出。
    李小暑的心髒砰砰直跳，她環顧四周，確認秦錚還沒回來，然後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用力扳動盒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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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噠。”
    鏽蝕的鎖扣應聲斷裂盒蓋被掀開。
    然而，預想中的珠光寶氣並沒有出現。
    盒子裏沒有靈石，沒有法寶，甚至沒有丹藥。
    隻有一枚……顏色暗淡、毫不起眼的、約莫指甲蓋大小的……
    青銅殘片？
    殘片形狀不規則，邊緣粗糙，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銅綠，隻有少數幾處磨損的地方，能隱約看到底下似乎刻著一些極其細微、幾乎難以辨認的古老紋路。
    而那讓玉佩產生強烈反應的、微弱的靈氣和規律的搏動感，正是從這枚毫不起眼的青銅殘片上散發出來的！
    這是……什麽東西？
    李小暑愣住了，看著盒中這枚賣相極差的殘片，滿腔的激動和期待瞬間冷卻了大半。
    就這？
    一塊破銅爛鐵？
    就在她失望之際，異變再生！
    她胸口的玉佩，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吸引，那股溫熱感驟然變得灼熱起來！
    甚至……微微震動起來！
    與此同時，那枚安靜躺在盒中的青銅殘片，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表麵那層厚厚的銅綠之下，那些細微的古老紋路，竟然開始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幾乎肉眼難以察覺的淡金色光芒！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嗡鳴，在寂靜的破殿中響起。
    李小暑目瞪口呆地看著手中盒子裏發生的詭異變化，大腦一片空白。
    這殘片……和她的玉佩……竟然產生了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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