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晉升十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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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邊關重將才是聖上真正要他查出來的人。
    他從京城帶來的隨身包裹裏,取出筆墨紙硯,鋪開薄紙,蘸墨。
    提筆落字。
    他把熾焰姬還有宋魁的密信內容。
    一條一條寫得清清楚楚,又用極少幾句,提了一下沈蝶衣,告訴皇上可以排除她的嫌疑。
    寫完之後,他吹幹墨跡,把信折好,塞進事先準備好的小竹筒裏。
    帳外的夜風吹過,帶起帆布的輕響,他掀開帳門,抬手一揚。
    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飛起,
    繞著營地盤旋一圈,借著星光和月色,朝大梁京城的方向飛去。
    李執衡仰頭看了一會兒,才慢慢放下手。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那人脾氣、心性、甚至寫字時最容易漏掉哪一筆,他都同樣一清二楚。
    “至少……”
    他低聲笑了一下,把油燈壓暗,
    “算是有一些進展。”
    沒有辜負兩人為大梁付出一切,扶大廈之將傾得初心。
    ………………
    …………
    兩日後。
    聖上回信了。
    清晨,營地外還掛著霧,霜白一片。
    李執衡坐在自己那頂小帳子裏,披著一件舊棉袍,手裏捏著一封剛拆開的家書。
    紙張有點硬,邊角微微卷起,他一眼就認出那行字。
    他們兩個連字都是一起學的。
    少年時候學字,一人一張矮案,對著同一塊窗紙,一筆一劃,誰少捺一筆都會被太師罰站。
    信上雲淡風輕:
    朕覽卿來報,知陰山一役,雖折甲士,然敵糧既焚,北蠻銳氣已挫,朕心甚慰。
    卿自幼侍朕左右,素知謹慎,今獨入虎穴,挈碧落餘孽一人、機要密信而返,此功不在軍前斬將之下。
    朕已命內庫發八百裏加急快馬一騎,
    金闕養元丹一丸。
    尚方寶劍一口。
    符水秘術一卷,以佐卿所修《乾天禦龍功》。
    然尚方寶劍萬不可輕出鞘,一日未鎖真凶之名。
    一日不得以此驚動邊軍,免令鼠輩先聞風而逃。
    幽州舊事,卿亦當知其半,
    今當盡告。
    此事若不明,邊關之禍無窮也。
    幽州,本是邊關重鎮,城中實駐三萬老兵,號稱是十萬。
    朝中以為把最牢的放在幽州,誰知到頭來成了最大的破口。
    那一夜,有人混入城內,假作軍令,命夜守開門,又在糧倉、軍械所放火。
    城樓上烽火四起,亂成一片。
    窩闊台趁亂壓上城門,鐵騎踏火而入,城門洞裏血流成河。
    三萬守軍,能撐到天亮的不到一成。
    至於城裏的百姓,有數可查的,是七千三百二十六具屍體,更多的,則幹脆連名字都不曾留下。
    從此幽州淪陷。
    信末是幾句看似平靜的叮囑:
    卿所持《乾天禦龍功》,
    乃克製邪焰之至陽一脈,世間僅此一線可補幽州之失。
    朕知此路多殺機,然望卿慎思,不要輕信邊將表象。
    真凶必在握兵之人。
    非一二斥候小吏所能為也。
    其餘,卿自處之,
    勿複以朕為念。
    信末沒有落什麽虛話,隻是一道極其簡單的名字。
    ……
    李執衡把信折起來,放在膝上,久久沒有動。
    油燈的火苗在帳內輕輕跳著,把他的側臉照得忽明忽暗。
    三萬守軍。
    七千百姓。
    這些人,在戰報裏隻有冷冰冰的數字,可在家裏又是誰的孩子,誰的丈夫,誰的兄弟父母?
    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信角,被紙劃出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小口子,感覺卻格外清楚。
    聖上,隻是平靜地寫下“幽州舊事”,像是提一件早該翻過去的舊賬。
    可他知道,那一頁是壓在整個大梁朝案底最重的那塊石頭。
    若是再這樣下去。
    聖上的名字將會成為史冊上的昏君。
    臣定當鞠躬盡瘁。
    死而後已。
    李執衡自言自語,像是在對信說,也像是在對某個人回話。
    ……
    清晨,陰山上的風又緊了一些。
    熾焰姬被關在營中偏北一角的小營帳裏,四麵都有親兵輪流守著。
    兩天來,她一句話都沒說。
    問話不理,威逼不屈,連水都是抿兩口就放下。
    原本有人提議用大刑撬開她的嘴,李執衡卻攔了,又勸了沈蝶衣幾句。
    這女人能在窩闊台身邊活到現在,還是碧落宮真傳,身份絕不會簡單。
    讓她好好活著,或許未來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誰也不知道她背後的關係線能牽到多遠。
    兩人權衡再三,隻能暫放一旁。
    ……
    傍晚,鼓聲在校場響起。
    所有將校、軍士列隊站在雪地裏,法司拿著軍令,聲音高高壓下去:
    “前鋒校尉王山,因前日陰山行軍失察,縱敵伏擊,全軍折損過半,雖於陣中力戰有功,仍當受貶。”
    案卷一張張展開,字句清清楚楚。
    “連貶四級,削去前鋒之職,編入步軍正伍,自此聽軍府另行調遣。”
    “王山——出列!”
    王山早已料到這個結局。
    他從隊列裏邁步而出,舊傷尚未痊愈,缺了一臂,披風在雪裏麵鼓鼓囊囊。
    眉宇間多了幾分疲憊,眼底卻並不求饒,隻是在聽到“連貶四級”四個字時,眼角抽了一下。
    他抱拳,低聲道:
    “末將領命。”
    話音落下,四周一片沉默。
    宣完王令,法司又展開第二卷軍令:
    “李執衡一役,獨入險地,焚其糧草,挫敵銳氣,又俘虜敵軍要員一名,繳獲機要文書,拖延北蠻攻勢,功在社稷。”
    “連升兩級,由軍中小吏,轉為十人長,編入斥候營前隊,自成小隊,聽命於鎮北軍麾下。”
    四周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隊列末尾那抹青色身影上。
    他們眼裏是豔羨,也有疑問,更多地則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三天前,他還隻是個提尿盆的閹人。
    宣完罰與賞,法司收聲,轉向眾將:
    “王山已為罪將,今貶為正兵,有哪位將官願收編至旗下?”
    雪地上,一片死寂。
    沒人出聲。
    沒人敢出聲。
    太多弟兄,是在那場伏擊中死的。
    他們明著不說。
    可誰都知道,王山得為此負責。
    那些在鎮北軍多年出生入死的老兵。
    如今他們連屍身都找不全。
    這種時候,誰願意把他收進自己的隊裏,再被人指著脊梁骨罵認賊作父?
    王山一言不發,隻是站直了身子,目光盯著自己腳麵的雪。
    就在這時,有一道聲音從側方列隊裏響起:
    “末將李執衡,願將王山編入斥候前隊第二小隊,聽屬下節製。”
    眾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