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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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聖城。
穿過重重森嚴的守衛和彌漫著永不消散的陰冷霧氣的長廊,白璃步入聖城的核心。
這裏的光源並非凡火,而是懸浮於穹頂之上、緩緩旋轉的幽綠色魂火團,將廣闊得近乎無垠的大殿映照得一片慘綠詭譎。
空氣沉重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深入骨髓的陰寒。
地麵是打磨得光可鑒人的玄黑色晶石,清晰地倒映出上方扭曲晃動的幽光和白璃孤零零的身影,行走其上,腳步聲被徹底吞噬,隻有聖袍拂過冰冷地麵的細微沙沙聲。
大殿的盡頭,九級黑曜石台階之上,一張由無數扭曲哀嚎的魂魄虛影凝聚而成的巨大王座靜靜矗立。
大祭司就端坐其上。
他整個人籠罩在一件寬大無比的暗沉祭祀袍中,臉上覆蓋著那副標誌性的褐色枯木麵具,麵具上的紋路古老而詭異。他枯瘦的手指交疊,搭在一柄矗立在身側的骨質權杖上,權杖頂端鑲嵌著一顆不斷搏動、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巨大眼球。
白璃在台階下方停步,微微垂首。
“大祭司。”
她的聲音透過麵紗傳出,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座上的身影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
但那顆權杖頂端的眼球,卻緩緩轉動,鎖定了下方的白璃。
一種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壓力驟然降臨,並非純粹的靈力威壓,而是一種直透神魂深處的審視和冰冷,讓周圍幽綠的魂火都為之凝滯。
良久,一個平直、毫無起伏,卻又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從麵具後響起,敲擊在死寂的大殿中:
“百骸,毀了。”
這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白璃沉默一瞬,應道:“是。他任務失利,且對聖女不敬。”
“不敬?”
大祭司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隻有一種和白璃語氣很像的漠然,“所以,你便毀了我教廷一件好用的工具,在他即將帶回‘鑰匙’線索之時?”
那顆眼球的紅光微微閃爍,空氣中的壓力又沉了幾分。
“工具若心生忤逆,便失了工具的用處。”白璃的回答依舊平穩,仿佛在陳述一條既定法則。
“嗬……”一聲極輕的、仿佛氣流摩擦過枯木的嗤笑從麵具下溢出,“那另一件‘工具’呢?那個叫陸沉玉的。”
眼球的紅光驟然變得銳利,死死盯著白璃,“他,為何還活著?百骸臨死前傳來的最後影像,很有趣。”
白璃的身形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但聲音未有動搖:“他身負太虛衍道劍線索,實力超出預估,且有外力介入,未能當場格殺。讓其遁走,是為追蹤更深線索。”
她將放走陸沉玉的行為,扭曲成了教廷慣用的“放長線釣大魚”的策略。
“未能格殺?追蹤線索?”
大祭司緩緩重複著這兩個詞,交疊的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權杖。
咚……
一聲輕微的悶響,卻如同重錘敲在心髒上,讓整個大殿的幽綠火光都為之一顫。
“白璃,”他的聲音陡然轉冷,那平直的語調裏終於滲出了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以為,你的那點可憐的小心思,能瞞過我的眼睛?”
“放走聖教死敵,毀傷執行任務的聖教士……你讓我,很失望。”
白璃猛地抬頭,麵紗之上,那雙紫眸劇烈收縮,深處那絲冰藍寒芒瘋狂閃動,卻很快又被一股股奇異的力量強行壓下。
她重新低下頭,聲音艱澀:“白璃……知罪。”
大祭司不再看她,仿佛她已經是一件需要重新處置的物品。
他微微抬手,枯瘦的手指揮了揮。
“帶下去。讓她好好記住,何為規矩,何為……忠誠。”
陰影中,兩名身著漆黑重甲、麵部覆蓋惡鬼麵盔的守衛無聲浮現,一左一右,冰冷的手甲扣住了白璃的手臂。
他們沒有動用靈力,因為在這座大殿裏,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白璃沒有掙紮,任由他們押著,轉身走向大殿側方一條更加幽深黑暗的甬道。
她的背影在巨大的殿堂和幽綠的魂火映照下,顯得格外單薄脆弱。
王座上,大祭司麵具下的目光或許毫無波瀾,又或許帶著一絲對不聽話棋子的冷漠。
權杖頂端的眼球,緩緩閉合。
聖殿深處,錮魂禁牢
兩名鬼麵守衛押著白璃,並未走向尋常的牢獄,而是轉入一條向下傾斜、寒氣刺骨的螺旋甬道。
牆壁不再是冰冷的石頭,而是變成了一種暗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和聲音的金屬,表麵凝結著永不融化的黑色霜花。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奇異的藥味,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氣息,吸入一口便覺渾身靈力運轉滯澀了幾分——這是專門針對修士的“鎖靈散”,經由特殊陣法揮發,充斥整個禁地區域。
甬道盡頭,是一扇巨大的、由無數痛苦人臉浮雕構成的金屬門。
當守衛靠近時,那些人臉浮雕的眼珠竟然齊齊轉動,發出細微的呻吟,門扉無聲地滑開,露出後麵更為幽暗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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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
左側的守衛聲音沉悶,狠狠的推了白璃一把。
這裏是一處寬闊的刑室。
中央是一個刻滿符文的黑色石台,四周牆壁掛滿了各式各樣奇形怪狀、閃爍著幽光的刑具。
空氣中鎖靈散的味道更加濃鬱,幾乎凝成實質,白璃體內的靈氣瞬間變得如同死物,沉重難以調動。
兩名早已等候在此的女獄卒迎了上來。
她們穿著統一的灰暗服飾,麵容刻薄,眼神裏混雜著對高位者的敬畏、對美麗事物的嫉妒,以及一種掌控他人痛苦的扭曲權力感。
“喲,真是稀客。”
稍年長些的獄卒咧開嘴,露出被丹藥染黑的牙齒,上下打量著白璃那身即使破損也難掩華貴的聖袍和那頭耀眼的銀發,“尊貴的聖女殿下,也有光臨我們這汙穢之地的一天。”
另一名年輕些的,目光則死死盯著白璃的麵紗和冷瓷般的肌膚,嫉妒幾乎要溢出眼眶,語氣卻故作恭敬,帶著刺:“姐姐慎言,聖女殿下身份尊貴,豈是我等可以置喙的?隻是……殿下這次怎如此糊塗,竟敢違背大祭司的意誌?”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你居然也會犯錯”的隱秘興奮。
年長獄卒嗤笑一聲,粗魯地伸手想去扯白璃的麵紗:“就是,戴著這勞什子給誰看?到了這兒,還有什麽聖潔可言……”
白璃猛地側頭避開,紫眸冷冷掃過那即將觸碰到麵紗的髒手。
那眼神深處的冰寒,竟讓那獄卒動作一僵,下意識縮回了手,隨即又為自己的膽怯感到惱怒。
“呸!還擺架子!”年長獄卒啐了一口,“愣著幹什麽?伺候殿下‘服藥’!”
年輕獄卒立刻從旁邊一個冒著氣泡的墨綠色藥罐裏,舀出一勺粘稠的、散發著更濃烈鎖靈散氣息的藥液,盛在一個粗糙的石碗裏,近乎粗暴地遞到白璃嘴邊。
“殿下,請吧。這可是好東西,能讓您……安安分分地享受接下來的‘款待’。”
藥液的氣味令人作嘔。
白璃閉合嘴唇,但兩名鬼麵守衛從後方死死固定住她的手臂和肩膀。
年輕獄卒眼中閃過狠色,竟直接捏住白璃的下頜,強行將藥灌了進去!
冰冷的藥液滑過喉嚨,所過之處,經脈仿佛被瞬間凍結、堵塞。
白璃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悶哼出聲,最後一絲能調動的靈力也徹底沉寂下去,巨大的虛弱感襲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全靠守衛架著。
“好了,”年長獄卒滿意地看著白璃變得蒼白的臉,即使隔著麵紗也能感受到她的虛弱。
年長獄卒走到牆邊,取下一根長約九尺、通體漆黑的長鞭。
鞭身並非皮革,而是由無數細密的、扭曲的黑色金屬絲編織而成,鞭子上刻滿了痛苦嘶嚎的靈魂紋路,隱隱散發著吸攝心神的光芒。
“打魂鞭,”獄卒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專打神魂,痛徹骨髓,卻不會留下半點皮外傷,最配殿下您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兒了。”
她被命令行刑,內心卻充滿了一種褻瀆高貴、摧毀美麗的病態激動。
“啪!”
第一鞭落下,並未抽打在肉體上,而是詭異地穿透了聖袍,直接落在白璃的背脊。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短促慘叫從白璃喉中擠出。
那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仿佛靈魂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傷,又被無數細針穿刺撕裂的感覺!
她的身體猛地弓起,銀發披散,整個人劇烈地痙攣起來,若非被守衛架住,早已癱軟在地。
“啪!”
第二鞭接踵而至。
白璃咬緊了下唇,鮮血從唇邊滲出,染紅了麵紗內側。
她紫眸中的沉寂被劇烈的痛苦打破,瞳孔渙散,隻剩下本能的戰栗。
每一次鞭撻,都讓她如同溺水般抽搐,神魂仿佛要被徹底抽離、打碎。
獄卒們看著昔日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聖女在鞭撻下痛苦掙紮、失態呻吟,臉上露出了混合著恐懼、興奮和扭曲滿足的神情。
她們既震驚於她真的會受此酷刑,又痛恨她的“不識抬舉”,更嫉妒她那即使痛苦也依舊驚心動魄的脆弱之美。
不知抽了多少鞭,白璃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身體軟軟地垂下,全靠守衛提著。
“行了。”
年長獄卒氣喘籲籲地停手,似乎也耗力不小,“帶她去‘靜室’,讓殿下好好‘休息’,等著諸位首領的大駕吧。”
守衛像拖一件破布娃娃般,將幾乎失去意識的白璃拖向刑室更深處的另一扇鐵門。
一個月後。
靜室,或者說,煉魂室
這裏比刑室更小,更壓抑。
四壁、天花板、地麵皆是那種能吸收光線和聲音的暗沉金屬,形成一個絕對密閉、死寂的空間。
空氣裏不再有鎖靈散的甜膩味,隻有一種純粹的、令人神魂僵冷的黑暗虛無感。
白璃被粗大的黑色金屬鎖鏈懸空吊在房間中央。
鎖鏈纏繞著她的手腕和腳踝,冰冷的觸感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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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垂著頭,銀白的長發淩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麵容。
那身華貴的聖袍破損處露出底下毫無血色的肌膚,但更深的創傷來自於神魂,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
禁錮靈氣的藥物效果仍在,讓她如同離水的魚,虛弱不堪。
打魂鞭的餘痛仍在靈魂深處灼燒,讓她的意識在模糊與劇痛的清醒間掙紮。
厚重的金屬門無聲滑開,四道身影依次走入,又無聲合攏。
他們的到來,並未帶來任何生氣,反而讓本就凝固的空氣變得更加沉重、粘稠,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無形威壓。
冥蠱婆婆拄著一根扭曲的蛇頭拐杖,墨綠鱗袍在死寂的室內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她渾濁的目光掃過吊著的白璃,發出夜梟般沙啞的低笑:“嘖嘖,多好的胚子,玄幽聖體……若不是大祭司嚴令,老婆子我真想用她來養我的‘七彩噬魂蠱’,必能煉成絕世蠱王。”
語氣中的惋惜是真的,但那是隻是對材料的惋惜,而非對人,對於她這個歲數的修士來說,一個特殊的體質,往往是來喂養蠱蟲的最好養料。
千機子半人半械的身軀移動時發出極其輕微、卻精準得不帶一絲阻礙的機械運轉聲。
他那隻閃爍著紅光的機械眼上下掃描著白璃:“肌肉纖維強度下降百分之七十三,經脈靈力傳導效率低於閾值,神魂波動頻率異常……抗壓能力尚可。可惜,若是改造一番,接入‘千機核心’,能成為一具完美的戰鬥傀姬。”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改造潛力,甚至帶著一絲探究的興趣,用來滿足他變態的癖好。
盲眼少女,萬靈之主,赤足無聲地踏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
她額頭的月牙獸印散發著微弱的、非人的光暈。
她歪了歪頭,仿佛在用另一種“視覺”“看”著白璃,如同看著叢林中被撕碎的獵物,激不起絲毫漣漪。
她懷中的雷紋劍齒虎虛影低吼一聲,她也隻是輕輕拍了拍。
深淵魔君最後走入,周身縈繞的魔氣讓室內的寒意更甚。
他麵容模糊在淡淡的黑霧中,隻有九柄縮小的魔劍虛影在身後緩緩盤旋,散發出令人肌膚刺痛的鋒銳死意。
他看了一眼白璃,輕聲開口道:“各位,開始吧。”
沒有多餘廢話,四人分立四方。
冥蠱婆婆幹癟的嘴唇蠕動,一隻近乎透明、長著無數細足的小蟲從她袖中爬出,悄無聲息地沒入白璃的眉心。
“看來大祭司有些不滿足我們的手段了,那隻能讓聖女試試這尚未於人身實驗過的新版的心蠱了,它會吃掉聖女身體裏本身的心蠱,然後變得更加強大。”
白璃身體猛地一僵,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嗚咽,瞳孔瞬間渙散,仿佛有什麽東西鑽入了她的意識最深處。
千機子抬起機械手臂,指尖彈出數根比發絲還細的銀白色金屬絲,精準地刺入白璃太陽穴和後頸的幾處大穴。
一個法陣在她的頭部升起,一個用來壓製神魂的陣法悄然浮現,上麵符文看得出來,依然有些破損。
千機子的金屬絲上流光閃爍,冰冷的能量強行灌入,幹擾、扭曲著她的神經與神魂連接,試圖將某種預設的指令烙印進去。
萬靈之主抬起手,指尖縈繞起淡淡的獸魂虛影,接著,白璃眉心出現了一個奇特的印記,正是禦獸宗的成名絕技,禦獸術。
那印記衝擊著白璃的意識,並非摧毀,而是蠻橫地壓製她本身的意誌,如同馴服野獸般,要將那點不屈徹底磨平。
深淵魔君並指如劍,一縷精純至極的魔氣如同黑色的毒針,直接刺入白璃的心口。魔氣如同最陰冷的枷鎖,纏繞上她跳動的心髒和殘存的意識核心,帶來刺骨的寒冷與絕對的服從恐懼。
“呃……啊——!!!”
無法形容的痛苦終於衝破了白璃的忍耐極限。
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整個“自我”被強行撕裂、改造、覆蓋的劇痛。
她的身體在鎖鏈下劇烈地抽搐、繃緊,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
銀發被冷汗浸濕,貼在蒼白的臉頰和頸項上。麵紗下的嘴唇早已咬破,鮮血沿著下頜滴落,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濺開小小的、暗紅的痕跡。
紫眸時而空洞失焦,時而爆發出極度痛苦的掙紮與絕望,那絲因不死木而殘存的微弱清醒,在這四大化神巔峰的聯手施為下,如同狂風中的殘燭,明滅不定,瀕臨徹底熄滅。
四位首領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的動作穩定、精準、高效,宛如麵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傀儡,或者是一個器物。
偶爾,千機子的機械眼會記錄下白璃某個反應數據,冥蠱婆婆會調整蠱蟲的深度,魔君的魔氣會加重一分,萬靈之主的獸魂壓製會更蠻橫一刻。
他們隻是在完成一項工作,一項加固枷鎖、磨滅靈魂的工作。
密室之內,唯有鎖鏈冰冷的撞擊聲,能量運行的微弱嗡鳴,以及那被吊在半空、承受著遠超肉體痛苦的身影所發出的、壓抑到極致最終也無法抑製的破碎呻吟與顫抖。
直到那雙眼眸中的最後一絲掙紮光彩,徹底湮滅,逐漸被一片深不見底的、空洞的沉寂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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