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出土靈髓與溫靈青玉後，陸沉玉三人所在的解石台周圍，氣氛已然不同。
    先前那些帶著譏諷與看熱鬧的目光，此刻大多轉為驚疑、探究，乃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連續兩塊被公認為“廢料”的原石開出珍寶，這絕非巧合二字可以解釋。
    陸沉玉將土靈髓收入儲物法器，神情依舊平靜，仿佛剛才引起轟動的並非是他。
    隻有細心如蘇晚棠，才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對那土係靈髓力量的滿意之色。
    李財則小心翼翼地將溫靈青玉貼身收好，激動之情仍未平複，看向陸沉玉的眼神充滿了感激與信服。
    他沒有想到陸沉玉的能耐居然如此之大，怪不得大小姐會和一個築基境的修士關係如此之好，兩人在一起，仿佛天造地設的一般，強烈的自卑讓他將自己的情感壓抑在了內心最深處。
    今日得其所獲，已然心滿意足。
    “走吧，去精品區看看。”
    陸沉玉開口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周圍豎著耳朵的眾人耳中。
    他抬步便向靈璞坊內部更為寬敞、陳設也更為精致的區域走去。
    蘇晚棠自然含笑跟上，紅衣搖曳，姿態閑適，仿佛剛才隻是隨手贏了些無關緊要的小玩意兒。
    李財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因常年卑微而有些佝僂的背脊，緊跟其後。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目送著這三位瞬間成為焦點的男女走向精品區。
    精品區的原石數量遠少於外圍，每一塊都單獨陳列在鋪著柔軟錦緞的玉台之上，光影陣法將其襯托得愈發神異。
    石料皮殼表現也遠非外圍可比，或蟒帶纏身，或鬆花點點，或熒光自生，標價更是令人咂舌，動輒數千上萬下品靈石。
    在此流連的修士，氣息也明顯強上一截，衣著華貴，身邊大多跟著專業的鑒石師，低聲討論，氣氛更為凝重。
    陸沉玉的目光緩緩掃過這些價值不菲的原石，社稷瞳悄然運轉。
    大部分石料在他眼中寶光瑩瑩，內部靈氣充沛，屬性各異，確非凡品。
    但或是屬性與他所需不盡相同，或是靈氣純度仍差一線，或是那高昂的價格讓其性價比顯得極低，均未讓他停留。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一塊單獨陳列、體積頗大、標價高達八千下品靈石的原石上。
    那石料通體呈深褐色，表皮布滿了細密而扭曲的銀白色紋路，如同道道閃電烙印其上，偶爾甚至有一絲微弱的電火花在紋路間跳躍閃爍，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旁邊的玉牌標注著：“雷鳴石，出自古雷擊礦坑，表現劇烈，內蘊奇珍或雷屑，風險極高。”
    周圍幾位鑒石師和買家正對著它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錢老，您看這塊雷鳴石如何？這雷紋如此活躍，莫非真藏著雷屬性異寶？”
    一個聲音響起，帶著熟悉的倨傲，正是陰魂不散的趙乾。
    他顯然也來到了精品區，並且依舊由那錢老陪同。
    錢老皺著眉頭，手中拿著一麵放大鏡般的法器，仔細觀摩著雷鳴石的皮殼，半晌後搖頭道：“公子，此石風險太大。雷紋活躍雖可能是內部能量充盈的表現，但更可能是極不穩定的雷屑玉，甚至隻是表層異象。一旦切開，能量爆發，玉石俱焚的可能性高達七成！八千靈石，賭性太重，實非良選。”
    趙乾聞言，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就在這時，陸沉玉卻徑直走了過去，對負責此區域的坊內執事道：“這塊雷鳴石，我要了。”
    聲音平淡，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頓時激起漣漪。
    周圍的人都驚訝地看向他。剛剛在外圍賭漲兩次，就敢直接挑戰精品區風險最高的石料？
    趙乾先是一愣，待看清是陸沉玉，又聽到他竟要買下連錢老都不看好的雷鳴石，頓時那被打壓下去的嫉恨和嘲諷之心又湧了上來。
    “哼！真是無知者無畏！”趙乾搖著折扇，冷笑道，“不過走了兩次狗屎運，就真把自己當鑒石大師了？連錢老都說不行的石頭，你也敢碰？八千靈石，怕是把你賣了都湊不齊吧？”
    陸沉玉懶得與他廢話，直接取出靈石袋。
    他之前身家並不豐厚，大多都已經兌換了五行屬性的零食喂給了小五，但開出土靈髓後，若折算成靈石，已然身價倍增，隻是尚未兌換而已。
    蘇晚棠卻輕輕按住了他的手，上前一步，明眸掃向趙乾，唇角帶著戲謔：“趙公子，賭石場上的規矩，似乎是價高者得，而非誰嗓門大誰得吧？至於靈石嘛...”
    她纖指一彈，一枚雕刻著武盟烈焰徽記、靈光氤氳的玉牌“啪”一聲落在擺放雷鳴石的玉台上。
    “這塊石頭，我武盟蘇晚棠，替我朋友陸沉玉買了。”
    她聲音清亮，帶著不容置疑的豪氣，“掌櫃的，刷我的賬。八千靈石，是吧？”
    那執事一見玉牌，神色立刻恭敬無比：“原來是蘇大小姐！失敬失敬！既然是您要，自然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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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便要辦理手續。
    趙乾被蘇晚棠當眾用財力和身份碾壓，頓時氣得臉色發白，尤其是看到蘇晚棠對陸沉玉維護的態度，更是妒火中燒。
    “慢著！”他厲聲喝道，折扇“唰”地合上，指著雷鳴石，“本少爺忽然也看上這塊石頭了！我出九千靈石！”
    他純粹是為了爭一口氣，絕不能讓陸沉玉和蘇晚棠如此順心如意。
    何況錢老判斷此石風險極高，他若能搶下來讓陸沉玉吃癟，甚至親眼看著陸沉玉賭垮，那才痛快。
    蘇晚棠眉梢一挑，還未開口，陸沉玉卻淡淡道：“一萬。”
    “一萬一！”趙乾立刻跟上。
    “一萬二。”
    “一萬三！”
    價格迅速攀升，很快突破了兩萬大關。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競價。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雷鳴石本身的理論價值，純粹成了意氣之爭。
    錢老在一旁急得直拽趙乾的袖子，低聲道：“公子！慎重啊！此石極大可能血本無歸！”
    趙乾卻充耳不聞，死死瞪著陸沉玉。
    蘇晚棠看向陸沉玉，眼神詢問。陸沉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蘇晚棠頓時嫣然一笑，慵懶地開口道：“趙公子果然豪氣。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奪人所好了。”
    她話音一頓，在趙乾露出得意笑容的瞬間，輕輕追加：“三萬靈石。”
    轟！
    人群徹底嘩然！
    三萬下品靈石！
    就為了買一塊風險極高的石頭？
    趙乾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三萬靈石，即使對他趙家而言，也絕非小數目，更何況是用來賭一塊被鑒定為高風險的石料！
    他額角青筋跳動，騎虎難下。
    錢老拚命使眼色，幾乎要出聲阻止。
    趙乾看著陸沉玉那平靜無波的臉，看著蘇晚棠那帶著挑釁的笑容，最終理智被憤怒淹沒，猛地一拍玉台：“三萬一千！”
    喊出這個價格後，他胸口劇烈起伏，期待著陸沉玉繼續跟價，讓他好好出口惡氣。
    然而，陸沉玉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蘇晚棠輕輕搖了搖頭。
    蘇晚棠會意，故作遺憾地聳聳肩：“唉，趙公子果然財力雄厚，小女子自愧不如。這塊‘寶貝’，歸您了。”
    她收回自己的玉牌，動作優雅。
    趙乾愣在原地，仿佛一拳打在了空處。
    三萬一千靈石...買了一塊錢老口中“七成概率玉石俱焚”的石頭？
    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後背。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絕不能反悔。
    他強撐著冷笑一聲：“算...算你們識相！”
    然後幾乎是顫抖著，讓隨從支付了天文數字的靈石。
    手續完成，那塊昂貴的雷鳴石被送到了趙乾麵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都想看看這三萬一千靈石的豪賭，究竟結果如何。
    “解...解石！”趙乾咬著牙命令道，聲音都有些變調。
    他現在隻能祈禱那三成不到的奇跡發生。
    解石師傅麵色凝重地固定好雷鳴石，詢問地看向趙乾。
    錢老硬著頭皮，指了一個他認為風險最低的位置：“從此處，薄擦...”
    刀輪緩緩落下，接觸石皮的瞬間，那些閃電紋路驟然亮起。
    “劈裏啪啦——！”
    刺眼的銀白色電光猛地爆發出來，如同無數電蛇狂舞，瞬間籠罩了整個解石台。
    強大的電流讓空氣都發出焦糊味，圍觀人群驚呼著連連後退！
    “出異象了！果然有貨！”有人大喊。
    趙乾臉上瞬間湧上狂喜！錢老也瞪大了眼睛。
    然而，那雷光持續爆發，越來越狂暴，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反而將石料本身炸得碎屑紛飛。
    “不好！”錢老臉色大變，“是爆雷！能量失控了，快停下！”
    但已經晚了。
    隻聽“轟”的一聲悶響，整塊雷鳴石在刺目的雷光中徹底炸裂開來。
    無數蘊含著狂暴雷能量的碎玉四濺飛射，打得解石台的防護光罩一陣劇烈閃爍。
    雷光散去，解石台上隻剩下一堆焦黑的、閃爍著零星電火花的碎末，以及幾塊指甲蓋大小、色澤黯淡、布滿裂紋、能量極不穩定的紫色碎玉。
    “雷...雷屑玉...還是最次等的那種...”有人喃喃道。
    全場死寂。
    三萬一千靈石，買了一堆廢渣和幾塊幾乎無用的次品雷屑玉。
    血本無歸。
    徹徹底底的賭垮。
    趙乾呆若木雞，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要暈厥過去。
    錢老麵如死灰，喃喃道：“完了...完了...”
    然而，就在這片死寂和趙乾主仆的絕望中，陸沉玉卻緩緩走向另一塊原石。
    那同樣是一塊體積不小的原石，表皮呈暗金色，帶有類似金屬鏽蝕的斑駁痕跡，標價五千靈石，名為“鏽金岩”。表現中規中矩，在精品區並不起眼，遠不如剛才的雷鳴石奪目。
    在社稷瞳下，這塊石頭內部卻蘊藏著一團極度凝練、鋒銳無匹、幾乎要刺破皮殼而出的純金色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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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銳氣之盛，遠超剛才那塊土靈髓，外表的鏽跡斑駁，隻是一種深層的金屬沉澱物偽裝。
    “這塊，我要了。”陸沉玉對執事道，聲音打破了現場的寂靜。
    剛剛經曆了一場驚天賭垮，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這神秘的青衣少年再次出手，而且目標又是一塊看起來不怎麽起眼的石頭？
    蘇晚棠毫不猶豫，再次遞出玉牌。
    這次，再無人敢與之爭搶。
    趙乾失魂落魄，根本沒了反應。
    執事迅速辦理了手續。
    解石師傅心有餘悸地接過這塊“鏽金岩”，看向陸沉玉：“公子，如何解？”
    陸沉玉指尖劃過石料一側：“從此處，斜切三分。”
    師傅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下刀。
    刀輪切入，沒有異象，沒有光華，隻有普通的石屑。
    趙乾似乎找回了一點精神，惡毒地詛咒著：“垮！垮！給我垮！”
    一刀到底，切麵灰暗。
    趙乾臉上露出扭曲的笑意。
    陸沉玉麵色不變：“換一麵，從此處，再切三分。”
    第二刀下去，依舊灰暗。
    圍觀人群中響起細微的歎息聲，難道好運真的用完了？
    趙乾幾乎要笑出聲。
    陸沉玉走上前，親自用手指在切麵上丈量了片刻，然後指尖凝聚一絲微不可察的劍氣，在石料中央劃了一個小圈：“從此處，用心，慢慢擦。”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解石師傅定了定神，依言換上最精細的工具，開始在那小圈內小心翼翼地摩擦。
    石粉一點點落下，時間仿佛變得緩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
    “錚——！”
    一聲仿佛劍器輕鳴的銳響驟然從石料中傳出！
    緊接著，一道純粹、耀眼、銳利無匹的金色光柱猛地自那摩擦點爆發而出，直衝靈璞坊穹頂。
    整個精品區的靈氣瞬間變得鋒銳起來，空氣中仿佛有無形劍氣流動，附近幾個修士隨身佩戴的刀劍法器，竟都自行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這...這是...”解石師傅手一抖，幾乎拿不住工具。
    金光漸斂，露出內部之物——那是一塊不過拳頭大小，卻通體猶如純淨琉璃、金光璀璨、內部仿佛有無數微小劍芒流轉的玉石。
    它散發出的鋒銳之氣，讓靠近的人都感覺皮膚隱隱刺痛。
    “庚金神玉！是極品庚金神玉！”一位見多識廣的老修士失聲尖叫，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鋒芒內蘊，劍氣自生！這是煉製飛劍法寶的無上神材！其價值...無可估量啊！”
    全場震撼！
    如果說土靈髓是珍品，那這庚金神玉就是足以引起金丹修士乃至元嬰老祖爭奪的絕世奇珍。
    先前賭垮的陰霾被這衝霄而起的劍氣瞬間驅散，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熱地盯在那塊庚金神玉之上，然後又猛地轉向始終淡然的陸沉玉。
    一次是運氣，兩次是巧合，那這第三次呢？
    尤其是在趙乾剛剛血虧三萬的襯托下，這反差強烈到了極致。
    蘇晚棠美眸圓睜，看著那塊庚金神玉，又看看陸沉玉，忍不住拍手笑道：“好你個陸沉玉！真有你的！這眼力，姐姐我服了！”
    李財更是激動得無以複加，隻覺得與有榮焉。
    趙乾怔怔地看著那璀璨奪目的庚金神玉，又看看自己麵前那堆焦黑的廢渣，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他再也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公子！”錢老和護衛們頓時亂作一團。
    陸沉玉卻仿佛對身後的混亂毫不在意，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塊庚金神玉。
    指尖傳來的鋒銳之意讓他體內的金之法則歡欣雀躍，太虛衍道劍也發出細微的震顫，傳遞出強烈的渴望。
    他微微一笑，將其收起。
    目光，再次投向那批被特殊陳列、籠罩在淡淡光暈中的“蒙頭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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