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擁抱裏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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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晴沒急著說話,先拎著資料袋,放輕腳步走過去。
    蘇晚睛在她父親身邊坐上,小聲說道”顧總,要不你先帶兩個孩子回去,我試著跟曼琪交流下。您看可以不?“
    ”那好,我先帶孩子回去,要有什麽事情 ,你跟打電話,謝謝你蘇老師。“走完便帶著孩子輕輕的離開。
    她ft 在顧曼琪身邊輕輕坐下,塑料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一聲極輕的響動,像是怕驚擾了這脆弱得一碰就碎的情緒。她抬手時特意頓了頓,指尖先在自己掌心試了試溫度,確認帶著暖意,才伸過去。指腹輕輕拂過顧曼琪的臉頰,不是生硬的擦拭,而是像拂去易碎的糖霜那樣,順著淚痕的方向慢慢蹭過,連帶著將她粘在臉頰的碎發,也溫柔地別到耳後。
    顧曼琪的皮膚因為哭了太久,泛著一層涼意,被這帶著體溫的觸碰一暖,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顫抖得更厲害了。她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壓抑了許久的哭聲終於從喉嚨裏溢出來,渾身都在發顫,眼淚掉得更凶了。
    蘇晚晴見狀,幹脆側身張開胳膊,用一個不算緊密,卻足夠安穩的姿勢,輕輕將她攬進懷裏。她的懷抱不算寬厚,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粉筆灰和梔子花香混合的味道 —— 那是常年與孩子、與書本打交道,才有的溫和幹淨的氣息。
    她沒有用力摟緊,隻是讓顧曼琪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頭,一隻手虛虛地環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像拍哄受驚的孩子那樣,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胛骨。節奏慢而穩,像秋日曬穀場上的晚風,溫柔地撫平她心底的褶皺。
    “哭吧,沒事的。” 蘇晚晴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被胸腔共鳴得格外低沉沙啞,“在我這兒不用撐著,你不是什麽顧總,不是誰的妻子,不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就隻是個受了委屈的姑娘。”
    她的手掌貼著顧曼琪僵硬的後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每一次哭腔帶來的震動,那是積攢了太久的委屈和痛苦,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你看這禮堂多靜,哭聲傳不出去,眼淚也不用藏。想哭就哭個夠,把那些憋在心裏的難受,都哭出來。”
    這個擁抱沒有絲毫侵略性,卻像母親曬過的棉被,帶著陽光的溫度和讓人安心的氣息,穩穩托住了顧曼琪轟然崩塌的情緒。那些被她藏在筆挺的西裝套裙下的脆弱,被她用酒精麻痹的疼痛,被她強裝的堅強掩蓋的無助,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停靠的角落。
    顧曼琪攥著蘇晚晴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把臉埋在蘇晚晴的肩窩,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都借著這場眼淚,徹底釋放出來。
    “傻孩子,哭不是沒用,是你憋得太久了。” 蘇晚晴的聲音貼在她耳邊,軟得像棉花,“你以為自己撐著的是孩子們的一片天,可這片天早被你繃得太緊了,總得泄泄勁兒,才不會塌下來。”
    她拍著顧曼琪的背,節奏舒緩,像春雨落在幹涸的土地上,“你爸爸昨天還跟我打電話,說夜裏總夢見你小時候。夢見你攥著他的衣角,踮著腳尖要糖吃的樣子,夢見你背著小書包,蹦蹦跳跳地撲進他懷裏,喊著‘爸爸我考了一百分’。”
    顧曼琪的哭聲猛地大了些,肩膀劇烈地抽動著。
    “他現在不敢多給你打電話,怕你煩,怕你覺得他嘮叨,他一直都沒有怪你,想著讓你回家住,但又怕你不同意。” 蘇晚晴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心疼,“隻能天天守著保姆的消息,就盼著聽一句‘曼琪今天好好吃飯了’‘曼琪帶孩子出門散步了’。他說,他的女兒從來不是什麽失敗的人,她隻是走了點彎路,總會好起來的。”
    “我對不起他……” 顧曼琪哽咽著,話不成句,“我當初不聽他的話,非要嫁給林濤…… 我讓他失望了……”
    “你更對不起的,是那兩個孩子。” 蘇晚晴輕輕推開她一點,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目光裏滿是疼惜,“剛才散場的時候,林溪牽著弟弟站在門口,沒敢進來。我聽見林越小聲問‘姐姐,媽媽是不是又哭了’,林溪趕緊捂住他的嘴,說‘噓,媽媽是感動的,我們別打擾她,讓媽媽好好哭一會兒’。”
    蘇晚晴拿起顧曼琪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掌心因為常年握鍋鏟,磨出的一層薄繭,“你為那個不值得的人糟踐自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雙手曾經撐起過一家連鎖餐廳,做出過全城最好吃的糖醋排骨,也給過孩子們無數個溫暖的擁抱。這雙手是用來創造好日子的,不是用來攥著酒杯、砸著瓷器,傷害自己和孩子的。”
    蘇晚晴從包裏拿出一顆水果糖,剝了糖紙,遞到她嘴邊。糖是橘子味的,甜絲絲的香氣彌漫開來。“我女兒小時候受了委屈,就愛吃這個。她說,甜的東西能壓過心裏的苦。”
    她看著顧曼琪撕開糖紙,把那枚奶糖含進嘴裏,甜意漫開的瞬間,顧曼琪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柔和了幾分。她抬手,輕輕覆在顧曼琪冰涼的手背上,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去,眼神裏是揉碎了的溫柔,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曼琪,”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一個易碎的夢,“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難,難到覺得日子像是浸在苦水裏,熬一天都像是過一年。可你要知道,你的苦不是一輩子的。總有一天,那些熬不完的夜、咽不下的委屈、扛不住的重擔,都會慢慢被時光磨平,變成你身後的路。”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摩挲著顧曼琪手背上凸起的骨節 —— 那是常年操勞留下的痕跡,“可孩子們不一樣。他們等你的日子,是掰著手指頭過的,過一天就少一天。你看他們現在,總愛追著你喊媽媽,總愛把畫好的小太陽塞到你手裏,總愛黏在你身邊蹭來蹭去。這些日子啊,是金貴得不能再金貴的。”
    她的目光飄向窗外,像是能看見那些小小的身影,語氣裏帶著一絲悵然,“等他們再長大一點,就不會再纏著你要抱抱了,不會再把悄悄話偷偷說給你聽了,不會再因為你給的一顆糖就開心一整天了。他們會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心事,自己的人生。”
    她轉回頭,重新看向顧曼琪,眼底的光亮得驚人,像是在遞過去一根救命的稻草,“別讓他們在最需要媽媽的時候,記憶裏隻留著你哭紅的眼睛,隻留著你忍不住發脾氣的模樣,好不好?他們該記得的,是你笑著給他們梳辮子的樣子,是你把他們摟在懷裏講故事的樣子,是你哪怕再難,也會咬著牙說‘媽媽在’的樣子。那些溫暖的、亮堂的瞬間,才該是他們這輩子最珍貴的念想啊。”
    顧曼琪含著那顆糖,甜味在舌尖慢慢化開,一點點壓過心底的酸澀。她看著蘇晚晴眼裏的光,忽然覺得,那些壓得她喘不過氣的黑暗,好像透進了一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