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夜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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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狼改衝進地下通道的第七秒,意外發生了。
不是敵人的埋伏,不是突然關閉的閘門,而是通道本身——鋼鐵牆壁突然向內凹陷,地麵像被巨錘砸中的鼓麵般向上拱起。李日天甚至來不及反應,機甲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掀飛,重重撞在頂部的照明陣列上。
火花如瀑布般傾瀉。
【警告!檢測到超規格空間震蕩!能量特征與神聖聯邦躍遷技術相似度97%,但強度高出300%!】
破曉的警報在腦海炸響。李日天頭暈目眩地操控機甲翻身落地,抬頭看向通道前方——三十米外,原本筆直的通道此刻扭曲成了詭異的螺旋狀,鋼鐵像是被無形的手揉捏過的麵團。而在螺旋的中心,空間像水麵一樣蕩漾著波紋。
透過波紋,他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景象。
那是一片血色的荒原,天空懸掛著三顆暗紅色的“月亮”,地麵上布滿巨大的、搏動著的肉瘤。而在荒原深處,有什麽東西在移動——不是生化獸,是某種更加龐大、更加古老的存在,隻是一個輪廓就讓他心髒幾乎停跳。
深淵巢穴。
不,不止。這是更深層的東西,是...
波紋突然劇烈震蕩,景象消失了。扭曲的通道開始恢複正常,但空氣中殘留的硫磺與腐敗的混合氣味,證明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空間裂縫已閉合。但震蕩引發了連鎖反應——地下二層至六層的結構穩定性下降47%,部分區域的深淵濃度正在急劇上升。】
李日天咬緊牙關,推動操縱杆。戰狼改在恢複平直但布滿裂痕的通道裏繼續前進。他要趕在下一波震蕩前,抵達地下二層。
父母的研究資料可能在那裏,今天從戰場回收的生化獸殘骸也在那裏——那些殘骸現在恐怕已經“活”過來了。
但就在機甲即將抵達二層入口時,整個基地的警報係統,變了。
嗚——————
不再是急促的三長兩短,而是拖長的、淒厲的、仿佛瀕死巨獸哀嚎的單音長鳴。那是李日天從未聽過的警報型號,但在訓練營的理論課上學過:
“終末之鍾”。
基地遭遇滅頂之災時的最後警報。
緊接著,趙鐵柱的聲音通過全基地廣播強行切入,壓過了那淒厲的警報:
“所有人員注意!基地外圍偵測到大規模生化獸潮!數量...超過三百!確認包含至少五隻Ⅱ級腐蝕獸,兩隻Ⅱ級‘撕裂者’,以及——”
他的聲音停頓了一瞬,再響起時帶著金屬般的冰冷:
“一隻Ⅲ級‘巢穴母獸’的幼體。”
廣播裏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那是控製中心其他人員的反應。
李日天的血液幾乎凍結。
Ⅲ級。那是需要出動一個滿編機甲營、配合重型火炮才能對抗的怪物。而成年的巢穴母獸,是Ⅳ級,足以摧毀一座小型要塞。幼體雖然弱於成年體,但它的出現意味著一件事:
深淵巢穴的擴張速度,遠超預估。它們已經開始在靠近人類據點的區域,孵化高級單位了。
【駕駛員,本機建議立即返回地麵。地下層的結構在空間震蕩後極其脆弱,如果基地外部防禦被突破,地下區域將成為死亡陷阱。】破曉的聲音罕見地帶著急促。
李日天看著近在咫尺的地下二層入口閘門。門上的指示燈已經轉為綠色——最高緊急狀態下的自動解鎖。門後,他能聽見詭異的窸窣聲,像無數節肢動物在爬行。
父母的線索就在裏麵。七年前的真相,可能也在裏麵。
但地麵上的基地,有超過五千名士兵、技術人員、平民。還有趙鐵柱——那個身上帶著深淵能量、卻仍在堅守崗位的少校。
【生存概率計算:留在地下調查,生還率31%。返回地麵參戰,生還率...19%。】
破曉給出了冰冷的數字。
李日天的手指在操縱杆上握緊、鬆開、再握緊。機甲停在閘門前,幽藍的核心光芒在昏暗通道裏明滅不定。
三秒後,他做出了決定。
“破曉,接入基地防禦網絡。我要知道獸潮的精確分布和防禦薄弱點。”
【指令收到。正在破解...破解完成。數據傳輸中。】
麵板上,基地的全息地圖展開。紅色光點如瘟疫般從三個方向湧來——東側是主攻方向,兩百多隻生化獸在兩隻腐蝕獸帶領下直撲正門;西側和北側是佯攻,各有五十隻左右,由撕裂者指揮。
而那隻Ⅲ級巢穴母獸幼體...
“它在哪?”李日天眯起眼。
地圖上,一個巨大的、緩慢移動的紅點,正從南側——基地的後方,那片被認為有天然斷崖屏障的區域——緩緩靠近。
“南側不是懸崖嗎?雷達為什麽沒提前預警?”
【本機調取了地質掃描記錄。懸崖下方有一條天然溶洞,深度約一百五十米。獸群應該是在過去七十二小時內,從溶洞底部向上挖掘,開辟了通道。而基地的探測係統...在二十四小時前,被人為調整了南側的掃描靈敏度,下降了70%。】
內鬼。又是內鬼。
而且這次不是破壞,是直接要葬送整個基地。
李日天感到一股冰冷的憤怒從心底升起。他打開通訊頻道,嚐試聯係趙鐵柱,但隻得到一片雜音——通訊被幹擾了,不是獸群的自然幹擾,是精準的電子壓製。
有人,不想讓基地內部有效指揮。
“破曉,我們能突破幹擾嗎?”
【需要消耗15%的儲備能源進行強信號廣播,且會暴露本機位置。但本機可以做到。】
“做。”
三秒後,戰狼改胸口的核心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機甲內部的通訊陣列全功率運轉,一道加密信息強行撕開幹擾,直衝指揮中心:
“少校!南側懸崖!巢穴母獸從溶洞挖道上來了!探測係統被人動了手腳!”
信息發出後的瞬間,地下通道的各個陰影處,至少六個隱藏探頭齊刷刷轉向,鎖定了機甲。
暴露了。
但李日天不在乎。他操控戰狼改轉身,朝著來時的路全速衝刺。機甲在扭曲的通道裏狂奔,每一步都震落牆壁的碎屑。
而就在他衝到一層與地下層交接的升降平台時,整個基地,劇烈震動。
不是獸潮的攻擊,是...
轟隆隆隆——
低沉、綿長、仿佛大地本身在呻吟的聲音,從腳底深處傳來。升降平台的金屬地麵像海浪般起伏,固定機甲的鎖扣紛紛崩斷。李日天緊急啟動機甲磁力吸附,戰狼改的腳底噴出藍光,死死扣住地麵。
【檢測到強烈地質活動!震源深度...地下九層!能量讀數突破監測上限!】
破曉的聲音幾乎是在嘶鳴。
地下九層?那個絕密研究區?
震動持續了十秒才逐漸平息。而當李日天看向升降平台的監控屏幕——連接地麵機庫的實時畫麵時,他看見了地獄。
機庫的穹頂正在坍塌。
不是被外部攻擊,是從內部——無數粗大的、暗紅色的肉質藤蔓從地麵裂縫中瘋狂鑽出,它們纏繞、勒緊、撕裂鋼鐵結構。藤蔓表麵布滿了搏動的血管狀紋路,頂端盛開著散發熒光孢子的花朵。
那些孢子在空中飄散,落在幾個來不及逃跑的維修技師身上。技師們慘叫起來——他們的皮膚開始增生角質,眼睛凸出眼眶,手指扭曲成爪狀。
深淵汙染,在基地內部爆發了。
而這一切的源頭,顯然來自地下九層。來自那個七年前發生過“深紅之夜”的地方。
升降平台開始上升。不是李日天操作的,是自動程序——基地在嚐試把所有還能動的東西送到地麵,應對內外夾擊的危機。
平台在震動中緩慢上行。李日天盯著屏幕,大腦飛速運轉。
獸潮外部圍攻。深淵汙染內部爆發。探測係統被動手腳。通訊被幹擾。
這不是巧合,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
而策劃者,就在基地內部。
升降平台抵達地麵層。閘門打開的瞬間,血腥味和硝煙味混雜著湧進來。李日天操控戰狼改衝出,眼前景象讓他呼吸一窒。
機庫已經半毀。那些肉質藤蔓占據了三分之一的空間,還在不斷生長。二十幾架機甲正在與藤蔓交戰——機炮轟鳴,鏈鋸劍切割,但藤蔓的再生速度快得可怕,切斷的部分落地後甚至能獨立活動,像蠕蟲般爬向機甲。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孢子感染的人。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變成四肢著地、脊椎扭曲的怪物,但還穿著破爛的製服,喉嚨裏發出含混的、仿佛還在嚐試說話的聲音。
“救...救...”
一個“怪物”撲向戰狼改。李日天條件反射地操控機甲抬臂,熱能爪即將揮下的瞬間,他看清了那張臉——是剛才那個年輕的維修技師,二十分鍾前還在好奇地詢問機甲改裝細節。
爪刃停在半空。
怪物——技師撲到機甲腿上,開始用變異的手爪撕扯裝甲。力量不大,但那種絕望的畫麵讓李日天胃部翻湧。
【駕駛員,他們已經沒救了。深淵孢子感染一旦進入神經融合階段,逆轉概率低於0.03%。】破曉的聲音冰冷而現實。
李日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裏隻剩下決絕。
戰狼改右爪揮下。
暗紅光芒閃過,技師的身體被切成兩截。變異的部分迅速枯萎,但人類的部分還在抽搐,眼睛看著機甲,嘴唇最後動了動,像是“謝謝”。
李日天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機甲衝過機庫,撞開一道側門,進入通往基地外牆的內部通道。
通道裏一片混亂。士兵們在組織防線,平民在向避難所奔跑,醫護人員抬著擔架穿梭。所有人都麵色慘白,但訓練有素的沒有崩潰——這就是末世生存下來的人的素質。
“機甲師!外麵需要支援!”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官攔住戰狼改,“正門快頂不住了!腐蝕獸的酸液融穿了第三道裝甲牆!”
李日天看向通道盡頭——透過防爆玻璃,他能看見基地外牆上的戰鬥。
地獄般的景象。
探照燈的光柱在夜空中交錯,照亮如潮水般湧來的生化獸群。城牆上的自動炮台在瘋狂射擊,每一聲轟鳴都能掃倒一片畸變犬,但獸群無窮無盡。
兩隻腐蝕獸像移動的堡壘,頂著炮火緩緩前進。它們背部的酸液囊不斷鼓脹、噴射,墨綠色的酸液柱擊中城牆,鋼鐵如黃油般融化。已經有三個炮位被摧毀,裏麵的士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而在更遠處,南側懸崖方向,一個龐然大物的輪廓正在升起。
巢穴母獸幼體。
它像一座肉山,高度超過三十米,體表覆蓋著厚重的角質甲殼,甲殼縫隙裏伸出無數觸須,每根觸須頂端都有一顆搏動的眼球。它的“頭部”——如果那能稱為頭部——是一張布滿環形獠牙的巨口,此刻正對著基地,發出低沉、震得人胸腔發麻的嗡鳴。
那是召喚。它在召喚更多的深淵生物。
李日天看到,基地南側防禦牆上的士兵們,已經有幾個抱著頭跪倒在地,耳鼻滲血——那是精神汙染的征兆。
“破曉,分析弱點。”
【正在掃描...巢穴母獸幼體的能量核心位於胸腔正中,外部有雙層甲殼保護。常規武器無法穿透。但本機檢測到,它的甲殼在背部與頸部交接處有一個薄弱點——那裏是神經束聚集區,甲殼厚度隻有其他區域的40%。】
“怎麽接近?”
【風險極高。母獸周圍有至少十二隻Ⅱ級護衛單位,且它的觸須具備精神攻擊能力。接近生還率:7%。】
李日天看向麵板的能源讀數:74%。裝甲完整度:68%。武器係統:熱能爪可用,但左肩機炮在之前的空間震蕩中受損,隻剩三分之一射程。
7%的概率。
他看向城牆。又一段裝甲牆在酸液侵蝕下崩塌,十幾隻爬行者趁機衝上城牆,與守軍展開肉搏。一個士兵被拖下城牆,慘叫聲戛然而止。
趙鐵柱的聲音突然通過機甲內置通訊器響起——不是廣播,是直接連線:
“李日天,你在哪?”
“內部通道,準備出去。”
“別去正門。”少校的聲音急促,“南牆需要你。母獸的精神汙染正在擴散,已經有二十多個士兵失去戰鬥力。我們需要有人靠近它,幹擾它的精神場——你的機甲有深淵能量抗性,你是唯一可能做到的人。”
李日天一愣:“你怎麽知道我的機甲有抗性?”
短暫的沉默。
“因為我體內的深淵能量,對你的機甲有反應。”趙鐵柱的聲音低沉下來,“那種反應告訴我,你的機甲不是‘抵抗’深淵,是在‘駕馭’它。所以你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
駕馭。
這個詞讓李日天心頭一震。
“少校,地下九層剛才發生了震動。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這次沉默更久。久到李日天以為通訊斷了。
然後,趙鐵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坦誠:
“七年前,‘深紅之夜’不是事故。是你父母的實驗成功了——他們創造出了第一個能與深淵能量共存的人類機體。但有人害怕了,引爆了反應堆,想把一切埋葬。”
他頓了頓:
“但他們沒料到,那個機體沒死。它一直在九層深處,休眠、生長、等待。而今天的爆炸和空間震蕩...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喚醒了它。”
李日天感到渾身發冷。
“那個機體...是什麽?”
“我不知道。”趙鐵柱的聲音裏有一絲顫抖,“但我的身體在共鳴。它在呼喚我,或者說...在呼喚我們這些‘深紅之夜’的幸存者。”
通話突然被尖銳的幹擾音切斷。
緊接著,整個基地的照明係統,同時熄滅。
不是斷電,是某種力量強行掐斷了所有能源。隻有應急燈和機甲自身的照明還在工作,將世界切割成一片片光與影的碎片。
而在那黑暗中,一個聲音響起了。
不是通過廣播,不是通過通訊器,是直接在所有生物的腦海裏響起——無論人類還是生化獸,都聽見了那聲音:
“歸...來...”
“血肉...歸一...”
“囚籠...已破...”
聲音的主人是...
李日天看向地下方向,又看向城牆外那隻巢穴母獸幼體。
他發現,母獸的動作停了。它所有的觸須眼珠都轉向了基地內部,那張巨口張合,發出與腦海裏聲音同步的低鳴。
它在回應。
深淵巢穴的高級單位,在回應地下九層那個“東西”的呼喚。
戰狼改的駕駛艙裏,幽藍光芒瘋狂閃爍。破曉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
【駕駛員,本機檢測到高維能量共鳴!地下九層的存在與巢穴母獸之間建立了精神鏈接!它們在...協同!】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破曉的合成音幾乎在嘶吼,【這不是獸潮襲擊,這是一場裏應外合的獻祭儀式!基地裏的所有人,都是祭品!】
話音落下的瞬間,南側城牆,崩塌了。
不是被外力擊破,是從內部——那些肉質藤蔓鑽透了城牆基座,整段三十米長的防禦牆向內傾倒。煙塵衝天而起,而煙塵中,巢穴母獸幼體邁開了腳步。
它要進城了。
而地下九層,那個沉睡了七年的“東西”,正在蘇醒。
李日天推動操縱杆,戰狼改引擎發出怒吼。
19%的生還率?
不。
他要創造第三條路。
殺穿獸潮,衝進地下,直麵那個“東西”。
然後,問清楚七年前,父母到底創造了什麽。
又到底,為何而死。
機甲衝出通道,踏入血色彌漫的戰場。
而在他身後,基地深處,一雙沉睡了七年的眼睛,緩緩睜開。
那是人類的眼睛。
卻倒映著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