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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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丫鬟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平日裏雖常見鳳姐兒發火,卻從未見過這般凶狠的模樣。
鳳姐兒斜眼瞧著偷樂的淩策,冷哼一聲道:難得來個晚輩,偏生天天鬧出這些事來,你可得好好請嬸子吃幾頓酒席,否則我可不依!
淩策朗聲笑道:想吃酒席還不容易?我......話音未落,就見封嬤嬤捧著幾份請帖匆匆進來:侯爺,前院送來的帖子,大皇子邀您三日後赴宴,二皇子請四日後,寧王約五日後......
榮國府後院裏,送來的請帖遠不止這幾份。四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連同北靜王、城陽侯淩益的帖子也都到了。有趣的是,各家邀約的日子都錯開了,顯然都在按身份排序,彼此間倒是心知肚明。
淩策望著那疊請帖和禮單,挑眉對晴雯吩咐:先收著吧,到日子記得提醒我。晴雯連忙雙手接過,心裏暗自歡喜——自家主子能讓三位王爺、兩位皇子這般看重,做丫鬟的臉上也有光。
鳳姐兒倒吸一口涼氣,像看陌生人似的打量著淩策:怪了,太上皇和皇上都見過你了,他們就算想拉攏淩家的關係,也不該這般明目張膽啊!皇子結交臣子不是最犯忌諱的麽?莫非你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底細?
淩策無奈地笑了笑,先讓封嬤嬤去備各府回禮,而後對鳳姐兒使了個眼色。鳳姐兒會意,轉頭對平兒道:這兒用不著這麽多人伺候,你帶她們去別院擺個小宴,把鴛鴦也請來,你們自去頑樂。
平兒溫婉一笑,先向淩策行禮,隨即招呼眾丫鬟退下。這些丫頭方才被鳳姐兒嚇得不輕,此刻都乖覺地跟著走了。
唯獨香菱拽著淩策的袖子撒嬌:爺,我想在這兒陪您......黛玉噗嗤笑道:你是想陪你們爺呢,還是惦記著三娘子的點心和一勺的手藝?香菱憨笑著承認:順便嚐兩口......
眾姑娘笑作一團,淩策揉揉她的腦袋:那你就留下吧。襲人、晴雯,你們過去幫著張羅,別讓鴛鴦姐姐她們看笑話。兩個大丫鬟應聲而去,她們身上常備著打賞的銀錢,正好派上用場。
待眾人散去,淩策這才向鳳姐兒和姑娘們細細解釋起來。
“不與朝臣結交雖是慣例,但本朝雙聖臨朝,其中自有微妙之處。”
“寧王邀我,是因當初入京麵聖時,我在太上皇與陛下麵前所言。遲遲未動,或許是近日得知寒衣身份,才借機‘彌補’。”
淩策將當日殿上寧王之言複述一遍。湘雲忍不住插話:
“都過了一個多月,怎麽現在才想起請你?早先不請,就不怕二聖過問?”
淩策正色道:“莫要以己度人,身處其位,所思所行皆不同。”
“寧王殿上之言,非僅為顯擺太上皇寵愛,更是試探我的態度。我遲遲未登門,他便知我對他們無甚興趣。如今卻不同,即便做做樣子,他也得請我一趟。”
眾女恍然,她們皆是聰慧之人,經此一提點,立刻明白此次邀約亦是試探——不僅試探淩策,更試探其他皇子,甚至暗中挑撥。想到此處,眾人皆覺心驚。
鳳姐搓著手臂,撇嘴道:“男人沒一個省油的燈!這點事也能算計成這樣?幹脆別去,隻挑一家……”
寶釵搖頭打斷:“不可。小侯爺雖有爵位,但這些邀約之人非皇親即功勳,代表皇室顏麵。若赴一家,其餘皆須赴約。正因刺殺 漸平,此時才是最佳時機。”
“即便他不投靠任何一方,旁人也難免猜疑。眼下無論追隨誰,都難獲重用;若全不理會,反更麻煩。”
淩策讚許一笑:“寶姑姑慧眼如炬,常人難及!”
他本不願讓姑娘們沾染這些權謀,但既長居賈府,日後難免波及。讓她們早些知曉外界險惡,也好有所防備。
當然,若無外人,一切如常;但若有人窺探,她們自能警覺。
李紈正聽得入神,忽覺腳背被輕踢兩下,以為是誤碰。待第三次,才見探春使眼色。
她心下無奈,可這小姑子從未求過她,如今這般,豈能不幫?
“策哥兒,照你這麽說,無論怎麽選都會得罪所有人嗎?”
姑娘們和鳳姐都望著淩策,誰知淩策反而笑道:
“怎麽會?他們很快就會明白,為何我的名字叫淩策,算無遺策的策!”
看著淩策得意的樣子,姑娘們都嫌棄地了一聲,連探春也不例外!不過她們都很聰明,見淩策不願多說,也就不再追問。
黛玉心想淩策或許早有準備,她一直覺得淩策心思深沉,不像在後宅長大的孩子。
鳳姐突然想起北靜王也是開國一脈的,忙提醒道:“你可別弄錯了,北靜王雖沒來過咱們家,但逢年過節都讓王妃送禮來。王妃是甄家女兒,和老太太很投緣呢!”
她明白這投緣隻是表麵功夫,但當著這麽多姑娘的麵,不便說破。
淩策搖頭道:“開國一脈四王府中,唯有北靜王府世襲罔替,且水家一脈單傳,與淩家相似。但不同的是水家旁支繁盛,在軍中仍有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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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開國一脈日漸衰落,太宗時期的王府、國公府有的消亡,有的因站對立場成為封疆大吏。此外還有青壯派組成的中立派,派係複雜。”
“北靜王水溶雖年輕,卻胸懷大誌。我遇刺後,開國一脈同去宮門 ,可見其地位不凡,這不僅是因王爵之故!”
“若他想重振開國一脈的榮光,就不能走先祖的武路,必須文武並重。但文官向來厭惡勳貴。他邀我赴宴,絕非簡單宴請。”
鳳姐驚訝道:“他竟有這般誌向?這不是好事嗎?”
姑娘們反應各異,有的點頭,有的皺眉。探春想到賈家現狀,蹙眉道:“是想拿我們當墊腳石,還是試探的棋子?”
淩策讚許道:“三姑姑真厲害!果然是......”
“住口!不許胡說!”探春漲紅了臉。她發現自己麵對任何事都能冷靜處理,唯獨在淩策麵前方寸大亂,連一個眼神都能讓她心跳加速。
姑娘們掩口輕笑,卻沒再打趣。鳳姐一臉茫然地揮動帕子:“你倆說話能不能說明白?讀書人都這麽討厭嗎?”
李紈明白其中深意,笑著解釋:“這事隻可意會。策哥兒不過是未雨綢繆,提前防備罷了。”
鳳姐想了想,恍然道:“我懂了,要不要告訴老太太?”
淩策忍俊不禁道:
老太太何等精明,想必心中早有計較。二嬸子掌家多年,單看這些年往來禮單的明細,也該看出些端倪了。
鳳姐兒眉頭微蹙。她雖日日翻看賬冊,既要理清公中的大賬,又要過目瑣碎的小賬。若要問起哪件珍玩出自哪家,什麽貴重物件贈予何人,倒還能記個大概。可若要細數每件往來,卻實在難以盡數回想。
探春見狀,以帕掩唇笑道:
竟也有鳳姐姐記不清的賬目?待會兒讓一勺燉些補腦的湯品,鳳姐姐可要多飲幾碗才好。
眾姊妹聞言哄堂大笑,鳳姐兒也被逗樂了,指著探春嗔道:
呸!你這丫頭也敢取笑我了!可別忘了你的短處還在我手裏攥著呢!
說罷得意地晃了晃腦袋,那嬌俏模樣哪還有平日鳳辣子的影子?淩策暗想,鳳姐兒果然隻有與姊妹們相處時方能全然放鬆,難怪她們這般親近。
正欲開口,忽聞可卿攜寶珠、瑞珠款款而來。那腳步聲輕若柳絮,恍若淩波微步。不消片刻,便見可卿盈盈立於院門處,遠遠施禮道:
給兩位嬸嬸、姑姑們請安,給叔叔請安......
湘雲朗聲笑道:
快別多禮了!又不是頭回相見。隻是你也忒愛躲清靜,我們邀你吟詩作對總不見人影。
可卿溫婉淺笑,蓮步輕移至眾人跟前,柔聲道:
並非不願前往,隻是才疏學淺,恐擾了姑姑們的雅興......
鳳姐兒了一聲,拉她入座道:
與她們說這些作甚?你雖是小輩,年歲卻長她們幾歲。她們不過一群黃毛丫頭罷了!
這話一出,眾姊妹登時群起而攻。連小惜春都拽著鳳姐兒的衣袖連聲 。鳳姐兒近日操勞過度,身子虛弱,哪經得住這般鬧騰?隻得連連討饒: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姑奶奶們饒了我罷!都是大嫂子挑的頭,你們尋她去!
無辜受累的李紈連忙擺手:
我可半句未言,休要攀扯。
可卿以帕掩唇輕笑。這一笑竟似令滿院芳華黯然失色,風止花靜,眾人皆如褪色畫卷,唯她一人明豔如初。這非獨淩策之感,在場諸人皆有此覺——可卿這發自肺腑的一笑,竟似能讓天地為之駐足。
察覺眾人異樣,可卿慌忙斂容垂首。她自知這一笑的魔力。天生媚骨又姿容絕世,在寧國府時從不敢如此展顏,卻仍不得不避居於此。或許世人豔羨她的容顏,可她所求不過是如姊妹們般暢意歡笑罷了。
最先回神的竟是香菱,她怔怔道......
淩策凝視著局促不安的秦可卿,鄭重其事地說道:
嫂嫂何須這般?女媧造人尚有高低貴賤之分,容貌本是天生注定。嫂嫂生得這般花容月貌,何必因他人閑言碎語而遮掩自身光彩?
這與那些無辜受謗卻自懲自罰的愚人有何分別?雖說人生不如意十有 ,但若不在這黑暗中尋覓光明,又怎能發現那些被忽視的美好?
這番話讓李紈與諸位姑娘都愣住了。在這個時代,女子本就處境艱難。無論秦可卿多麽清白,一旦有事發生,世人總會歸咎於紅顏禍水。
淩策的言論與傳統儒家思想大相徑庭,卻像一塊塊沉重的秤砣,壓在她們心頭。秦可卿抬眸望向淩策,見他眼中唯有真誠全無邪念,不禁感激地點點頭,卻又默默垂首不語。
王熙鳳眼波流轉,故作好奇道:
讀書人就是不一樣!說得頭頭是道,偏叫人聽不明白。罷了罷了,快請李姑娘入席吧,再把三娘子和一勺叫來。
我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呢,吃完飯連歇息的工夫都沒有。今兒個三丫頭可逃不掉了,你那些事先放一放,來給我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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