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大學生。
    用我奶奶的話來講，那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是有文化、有教養的人。
    不敬鬼神，也不信鬼神，這我能理解。
    畢竟，時代不同了，社會在發展，科技在進步，人們的思想觀念也在改變。
    連我那一輩子信鬼神、敬天地的奶奶，在五年前都曾感歎過。
    以後的年代，他們這些靠玄學吃飯的法師，還有民間的各種法脈，遲早都會徹底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
    恐怕連鬼神之說，都將徹底不再被人相信。
    讀書，本來就是為了破除迷信，讓人不再被鬼神之說束縛。
    能夠依靠自己的知識和雙手掌控自己的命運。
    可是！
    不敬鬼神，不信鬼神，與現在這祠堂裏的大學生們幹的這些事，完全是兩碼事！
    這已經不是信不信、敬不敬的問題了，而是最基本的教養和底線問題！
    我們黑水村雖然偏僻落後，這些年也沒出過什麽大學生。
    但村裏的人多少都上過小學、初中，高中生也出過不少。
    和我同輩的那些年輕人，大多也不信鬼神，也不怎麽敬鬼神了。
    但村裏的一些傳統，一些基本的規矩，他們還是會尊重。
    至少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依舊會跟著家裏的長輩一起祭祖。
    擺上供品，燒上紙錢，磕上幾個頭，表達對祖先的緬懷與敬意。
    對於已經死去的人，不管是本家的先輩，還是別人家的逝者，他們也都會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絕不會做出褻瀆之事。
    就像見到了別的長輩，要麽喊叔叔阿姨，要麽喊大哥大姐，這是基本的禮貌。
    明知道對方是長輩，衝上去就喊“喂”，那就是沒教養。
    明知道眼前一座墳裏埋的是別人家的長輩。
    卻衝到墳前跳舞唱歌，肆意踐踏，這絕不是正常人能幹出的事！
    而眼前這祠堂裏的大學生們，幹的不就是這種沒有教養，沒有底線的事嗎？
    至於陳阿生之前說的，這祠堂裏陰風陣陣，此刻我卻全然都沒感覺到。
    我隻感受到了，此刻的祠堂之中，群魔亂舞，烏煙瘴氣。
    那股子年輕人的囂張與浮躁，那對逝者的褻瀆與不敬，比任何陰風煞氣都要讓人感到不適，感到憤怒。
    而讓我有些意外的是，比起那些正在祠堂裏如同發癲一般的大學生而言，一大早就無端找我麻煩，還憑空誣陷我偷看的楊雪、陸軒和袁鵬三人，此刻的表現倒是正常多了。
    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有兩三個人跟著他們一起，在祠堂裏進進出出，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他們沒有拿著手機直播，也沒有參與到踢牌位，踩供台的鬧劇之中。
    反而時不時地挪動一下祠堂裏破舊的凳子，又或者蹲下身，仔細檢查著祠堂牆壁和地麵的破損情況。
    嘴裏還低聲交談著什麽，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麽。
    具體是在幹什麽，我暫時還不清楚。
    不過，就衝楊雪、陸軒和袁鵬昨天在招待所裏的囂張表現，還有今天一大早的無端挑釁來看，他們此刻在祠堂裏忙活的，絕不可能是什麽好事。
    必然是打著什麽壞主意，想要搞點小動作。
    “操！”
    終於，在看到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一腳將一塊完好的牌位踢飛，牌位撞到牆上摔得粉碎的瞬間，陳阿生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抬起頭，狠狠咬了咬牙，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語氣裏充滿了難以遏製的憤怒。
    旋即，他一邊擼起袖子，一邊作勢就要朝祠堂裏衝去。
    眼神裏滿是怒火：“老子忍不住了！這群王八蛋，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我非得現在就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不可！”
    眼見陳阿生要動手了，我也咬了咬牙。
    心中的怒火再也壓製不住，緊隨其後，朝著祠堂裏衝去。
    可是，就在我和陳阿生一同抬腳，即將衝進祠堂的同時。
    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突然從我們身後傳來，如同驚雷炸響。
    “都給我滾出來！”
    這喝聲來得極其突然，而且聲勢極為猛烈，如同晴天白日裏突然響起一聲炸雷。
    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瞬間凝固了。
    直炸得我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腳步硬生生停了下來。
    心中的怒火也被這股氣勢暫時壓下去了幾分。
    陳阿生也猛地停下了腳步，詫異地轉頭朝著身後望去。
    祠堂裏的那夥大學生們，也被這聲突如其來的暴喝嚇了一跳。
    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嬉鬧的動作也戛然而止。
    他們全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紛紛轉頭朝著祠堂外看去。
    自然，我和陳阿生在停下來之後，也下意識地轉頭朝著身後看了過去。
    竟然是陳虎和趙嶽。
    此刻，兩人臉色鐵青地朝著祠堂這邊快速衝來。
    我也瞬間反應了過來，剛剛那聲充滿怒火的驚天暴喝，應該就是趙嶽發出來的。
    也隻有他，才有如此雄渾的中氣，能發出這般有穿透力的怒喝。
    這會兒，兩人的表情都難看到了極點。
    凶神惡煞，眼神裏燃燒著熊熊怒火。
    連一向沉穩寡言的陳虎也不例外，他的眉頭重重地擰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而趙嶽就更不用說了，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殺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