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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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漸漸升高,正午的陽光灼烤著小小的院落,將那寒酸的“旋轉木馬”和老驢的影子縮成一團。
    院子裏恢複了寂靜,隻剩下那頭老驢偶爾打個響鼻,繼續嚼著光禿禿的地麵上的草根。
    林逸看著這寒酸至極的“遊樂園”,剛剛因為嚇退潑皮而生出的一點底氣,迅速被現實衝散。
    洞天之主是很厲害,在這小院裏他堪稱無敵。
    可無敵不能當飯吃,更賺不來靈石。
    係統明確說了,需要賺取靈石和顧客的修煉感悟來解鎖新設施、升級擴張。
    但這青雲鎮地處偏僻,修煉之風不盛,鎮民大多為生計奔波,誰會閑得無聊,花錢來騎這頭看起來隨時可能咽氣的老驢?
    更何況,這玩意兒怎麽看都像個騙局。
    說它能“安神靜心,固魂培元”?怕是說出去連三歲小孩都不信。
    “酒香也怕巷子深,我這連‘酒’都沒有,隻有一頭老驢……”林逸蹲在屋簷下,看著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心裏一陣發愁。
    前世他是個程序員,擅長的是邏輯和代碼,對於怎麽推銷、怎麽經營,尤其是推銷這種看起來極不靠譜的產品,實在沒什麽頭緒。
    難道要學那些江湖騙子,扯塊布幌子,寫上“上古秘法,騎驢飛升”?
    青雲鎮太偏僻了。
    這裏的人世代狩獵、采石,追求的是實實在在的力氣和能填飽肚子的糧食。
    跟他們說什麽“安神靜心、固魂培元”的旋轉木馬?隻怕會被當成失心瘋。
    更何況,他這設施看起來還不如鎮上雜耍藝人的把式吸引人。
    “總不能讓我去街上吆喝,‘快來騎驢,穩固神魂’吧?”林逸揉著額角,“第一個客人從哪裏來?難不成真要指望那頭老驢能吸引人來?”
    【警告:逍遙仙府需以眾生感悟滋養,以天地靈氣灌溉。】
    【若十二個時辰內無生靈體驗設施‘旋轉木馬’,汲取初始感悟,洞天法則將因缺乏根基而紊亂。】
    【為維持宿主與洞天基本連接,將對宿主施加小懲:身魂逆轉,行止倒懸,持續六個時辰。】
    倒著走路?
    林逸想象了一下自己頭下腳上、用手倒立行走的畫麵,在這玄幻世界恐怕立刻會被當成妖怪給處理了。
    壓力陡增。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前世調試程序、排查bug的思維開始運轉。
    問題的核心是:如何精準找到目標用戶?
    在這靈氣稀薄的青雲鎮,誰會對“穩固神魂”有最迫切的需求?
    原主的記憶碎片被迅速翻檢、過濾。
    鎮上的居民……獵戶……采藥人……
    突然,一個信息閃過腦海:黑鬆林!
    鎮子西麵的黑鬆林,不僅是低階武者狩獵采集之地,更關鍵的是,據說林中有一種名為“惑心菇”的毒菌,其散發出的孢子能令人產生幻覺,心神不寧,甚至神魂受創。
    每年都有不慎中招的獵戶,回來後渾渾噩噩,需要調養很久。
    “神魂受創……穩固神魂……”林逸的眼睛亮了起來。
    目標用戶畫像清晰了:近期進入過黑鬆林深處、並且可能出現心神不穩症狀的獵戶或采藥人!
    他立刻起身,目光掃過院子角落堆放的一些原主父親留下的、已經有些腐朽的木板和工具。
    “係統,能否對這些材料進行最低程度的加工?比如,做一塊牌子?”
    【洞天權限可對範圍內無主之物進行基礎塑形。】
    片刻後,一塊歪歪扭扭的木牌立在了他那破舊籬笆院的門旁。
    木牌上用燒黑的木炭寫著幾行字:
    專治黑鬆林惑神之症
    一次體驗,神魂清明
    代價:十塊靈錢
    簡單,直接,戳中痛點。
    林逸看著這塊頗具江湖騙子風格的招牌,歎了口氣。
    希望這異世界也有“病急亂投醫”的說法吧。
    現在,他能做的,隻有等待。
    以及祈禱,在太陽再次升起前,能有一個被“惑心菇”困擾的倒黴蛋,恰好路過這條偏僻的小巷,並且願意用一枚對於普通鎮民來說也算珍貴財富的十塊靈錢,來嚐試一下這頭老驢拉磨的“旋轉木馬”。
    日頭從頭頂緩緩西斜,熾熱的陽光變得溫和,最後被暮色吞沒。
    青雲鎮漸漸被夜色籠罩,家家戶戶亮起零星燈火,玉帶河的潺潺水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林逸坐在門檻上,望著巷口的方向,從一開始的期待,到後來的焦灼,再到如今的麻木。
    期間隻有幾個頑童好奇地扒著籬笆往院裏瞧,被他那寒酸的“旋轉木馬”和老驢逗得哈哈大笑,隨即被聞聲趕來大人拎著耳朵拽走,臨走前還收獲了幾個看傻子的眼神。
    “十塊靈錢……看來還是太貴了?”林逸暗自嘀咕。
    對於普通鎮民,十塊靈錢可能是一家子好幾天的嚼用,用來騎一頭莫名其妙的老驢,確實需要莫大的勇氣或者說是愚蠢)。
    月色清冷,灑在院中,將那老驢和木台的影子拉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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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到了。
    【警告:十二時辰內無生靈體驗設施‘旋轉木馬’,初始感悟汲取失敗。】
    【洞天法則開始紊亂,為維持基本連接,施加小懲:身魂逆轉,行止倒懸。】
    【懲罰開始,持續時間:六個時辰。】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而無情。
    林逸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一股完全無法抗拒的古怪力量瞬間作用全身!
    他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淩空翻了個跟頭,下一刻,世界徹底顛倒了。
    視野裏,茅草屋頂變成了“地麵”,布滿星群的夜空成了“天花板”,而他,正用雙手——現在是唯一的支撐點——艱難地撐在冰涼的土地上,兩條腿則不由自主地朝向天空。
    他嚐試著邁步,卻發現手臂代替了雙腿,笨拙而吃力地向前挪動,而雙腿則在空中滑稽地亂蹬。
    “這……這就是行止倒懸?”林逸哭笑不得,血液湧向頭部,讓他臉頰發脹。
    他試著想翻身回來,但那法則之力如同最堅固的枷鎖,將他牢牢固定在這個可笑的姿態上。
    那頭老驢似乎被這邊的動靜驚動,停止了咀嚼,扭過長長的脖子,用一雙渾濁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突然開始用手走路的“主人”,打了個響鼻,仿佛在表達它的困惑。
    林逸嚐試了幾次,確認無法掙脫這懲罰後,終於認命。
    “好吧,至少……視角挺新奇的。”他苦中作樂地想,開始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極其別扭地“行走”,試圖挪回屋裏。
    “就當是……鍛煉臂力和核心力量了。
    程序員也需要健身嘛……”他自我安慰著,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頭下腳上的方式,開始了他在這個異世界第一個真正難忘的夜晚。
    夜色已深,青雲鎮大多人家早已熄燈入睡,唯有零星犬吠與玉帶河的潺潺水聲交織。
    突然,一陣尖銳急促的驚呼劃破寧靜,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婦孺的哭喊聲,從距離林逸小院不算太遠的巷弄裏傳來。
    “快!快來人啊!我家虎娃不好了!”
    “造孽啊!肯定是下午在黑鬆林邊上貪玩,誤吃了那花裏胡哨的毒菌子!”
    “嘴裏胡言亂語,直說有好多小人在他眼前跳舞,抓也抓不到……臉通紅,渾身發燙!”
    動靜驚醒了左鄰右舍,幾處燈火亮起,一些披著外衣的鎮民聚攏過去。
    隻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童被其父母抱著,四肢不時抽搐,眼神渙散,小臉漲紅,嘴裏咿咿呀呀地喊著“小人!別追我!”,顯然陷入了嚴重的幻覺之中。
    “這可如何是好?鎮上的李醫師住得遠,這會兒怕是早就睡熟了,去叫門也得半晌!”
    “是啊,而且這惑心菇的毒,李醫師也得費好大功夫,還不一定能把神魂給拉回來!”
    “唉,張屠戶家就這麽一根獨苗……”
    眾人圍在一旁,七嘴八舌,焦急卻束手無策。
    孩子的母親已經哭成了淚人。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個略顯猶豫的聲音響起:“那個……我傍晚從西邊回來時,好像看見巷尾那間快塌了的茅屋外麵,新立了塊牌子。”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說話的是個經常進山采藥的老藥農,他捋了捋胡須,回憶道:“牌子上寫著什麽……‘專治黑鬆林惑神之症’,‘一次體驗,神魂清明’,代價是十塊靈錢。”
    “專治惑神之症?”張屠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追問,“老哥,你看清楚了?是哪家開的方子?”
    老藥農搖搖頭:“就那姓林的孤兒住的破院子,以前沒聽說他會醫術啊。
    院子裏……好像就多了個怪模怪樣的木架子,拴著頭老驢。
    看著……挺邪乎,不像是正經醫館。”
    “林小子?那個父母早亡、欠了一屁股債的窮小子?”有人立刻表示懷疑,“他懂什麽治病?別是餓瘋了,想出來的騙錢把戲!”
    “就是!十塊靈錢可不是小數目,騎頭老驢就能治惑心菇的毒?騙鬼呢!”
    質疑聲四起。
    畢竟林逸前身在鎮子裏給人的印象,實在與“高人”二字毫不沾邊。
    然而,看著懷中孩子痛苦扭動、胡話連連的模樣,張屠戶心如刀絞。
    鎮醫路遠,且對神魂之傷未必有把握,這近在眼前的“希望”,哪怕再渺茫,也值得一試。
    “管不了那麽多了!”張屠戶一跺腳,從懷裏摸出小心珍藏的、用布包著的十幾塊靈錢,對妻子道,“你看好虎娃,我去去就回!是真是假,總得試試!”
    說罷,他擠出人群,朝著記憶中巷尾那間破舊茅屋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而去。
    其他圍觀者麵麵相覷,一部分人留下安慰哭泣的婦人,另有幾個膽大的,也懷著幾分好奇與不信,遠遠地跟在了張屠戶後麵,想去看個究竟。
    ……
    小院內,頭下腳上、正艱難嚐試用雙手“走”回屋內的林逸,聽覺似乎也因為洞天權限而敏銳了許多,隱約捕捉到了遠處的騷動和迅速接近的、沉重而焦急的腳步聲。
    他心中一動,強行穩住倒立的身形,目光投向籬笆門外。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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