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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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逸的目光從尚未從巨大變故中回過神來的厲萬劫等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回自己虛握的右手。
    那團掙紮咆哮的漆黑業力核心,此刻正與下方跪伏的厲萬劫、血屠、幻夢、貪之四人之間,存在著無數道細若遊絲、卻堅韌無比的本源連接。
    “咦?”
    林逸眉梢微挑,神念順著那些連接輕輕一探,如同翻閱書頁般,瞬間便掠過了厲萬劫被業力侵蝕、扭曲的漫長記憶。
    他看到了一片悲苦的血色,看到了道心裂痕如何被魔念趁虛而入,也看到了那被層層業力汙穢掩蓋下,最初一絲試圖複活摯愛的、已然變質的執著。
    “哦——!”
    他恍然大悟般拉長了語調,看向厲萬劫的眼神多了幾分古怪的同情,“搞了半天,你也是個被強行綁上賊船的倒黴蛋?
    還是說……你這‘災主’當得,連自己是誰都快忘了?”
    厲萬劫渾身劇震,林逸的話語如同驚雷,劈開了他被業力蒙蔽萬載的心神。
    那早已被扭曲、遺忘的初心——
    那張溫柔的笑臉,那片宗門的桃花,師尊臨死前難以置信卻帶著一絲悲憫的眼神——
    如同被擦拭幹淨的鏡麵,驟然清晰!
    “我……我……”
    厲萬劫捂住頭顱,發出痛苦的低吼,周身原本凝實的滔天魔氣開始劇烈波動,時而狂暴,時而顯現出一絲極其微弱的清正氣息。
    他眼中血色與清明瘋狂交替,屬於“厲萬劫”的意識和被強加的“災主”身份正在激烈搏鬥。
    血屠、幻夢、貪之三人更是驚駭欲絕,他們感覺到自身與“災主”的聯係正在變得不穩定,更恐怖的是,他們與業魔主祭那絕對服從的本源連接,此刻竟完全被林逸握在手中!
    他們的生死,乃至存在意義,皆在林逸一念之間!
    林逸看著手中那團兀自散發著不甘與毀滅意誌的業魔主祭,又看了看下方狀態極不穩定的厲萬劫四人,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嘖,關係真亂。
    好人壞人傻傻分不清楚……算了算了!”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標誌性的輕鬆表情,仿佛剛才隨手捏爆上古封印、擒拿萬魔之源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想那麽多幹嘛?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更該整整齊齊,一起去玩玩嘛!”
    話音未落,他虛握的右手五指輕輕一合。
    “轟!”
    那團代表著業魔主祭本源的漆黑業力,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瞬間被壓縮成了一顆表麵有無數痛苦麵孔掙紮欲出的黑色珠子,被他隨手揣進了青衫兜裏。
    同時,他左手朝著厲萬劫四人隨意一揮。
    一股無法抗拒、卻並不傷人的柔和力量瞬間籠罩了厲萬劫、血屠、幻夢、貪之。
    四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周遭景象飛速變幻,那令人窒息的孽淵業力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新盎然、彌漫著淡淡霧氣的奇異空間。
    正是逍遙洞天之內。
    “好了,到站了各位。”
    林逸的投影也出現在他們麵前,拍了拍手,指著遠處那高聳入雲的雲霄龍隕軌、旋轉著輪回光暈的木馬、以及陰森中帶著刺激的幽冥鬼府等設施,熱情地介紹道:
    “歡迎來到逍遙遊樂園!不管你們之前是幹嘛的,有什麽恩怨情仇,到了這兒,就都是遊客。”
    “喏,那邊是幽冥鬼府,專治各種不服和心魔,我看你們幾位都病得不輕,強烈推薦先去試試。”
    “還有那百折不撓試煉場,免費!最適合發泄多餘精力了。”
    “玩累了可以去靈食齋補充點靈氣,味道還不錯。”
    他就像個盡職的導遊,完全無視了厲萬劫臉上的掙紮痛苦、血屠眼中的凶光與恐懼、幻夢的驚疑不定以及貪之的徹底茫然。
    “哦對了,”
    林逸像是想起什麽,對狀態最不穩定的厲萬劫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厲……前災主是吧?看你心神損耗最大,第一個項目給你打八折!
    別客氣,敞開了玩,玩開心了,說不定就能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誰了。”
    林逸說完那番“鼓勵”的話,根本不給厲萬劫任何反應或拒絕的機會,像是隨手拂去沾在衣袖上的草葉般,朝著狀態極不穩定的厲萬劫輕輕一彈指。
    嗖!
    一股無形卻無可抗拒的柔和力量瞬間包裹住厲萬劫,將他如同一顆石子般,精準地拋向了遠處那座陰氣森森、鬼影幢幢的幽冥鬼府入口。
    “不……等等!”厲萬劫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怒交加的低吼,身影便沒入了那翻滾的漆黑霧氣之中,消失不見。
    血屠、幻夢、貪之三人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家“災主”被如此隨意地丟進那明顯不是什麽善地的設施,卻連動彈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這逍遙城主的手段,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對“力量”的認知。
    ……
    幽冥鬼府內。
    厲萬劫隻覺得天旋地轉,周遭景物瞬間模糊、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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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淵的汙穢業力、林逸那可惡的笑容、血屠等人驚懼的臉龐……一切都在遠去。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熟悉的桃花林中。
    正是千年前,他所屬的古老宗門“淨業宗”的後山。
    暮春時節,桃花絢爛如雲霞,微風拂過,落英繽紛。
    然而,眼前的美好卻被刺鼻的血腥味和靈元碰撞的爆鳴聲撕裂。
    “萬劫……快走……別管我……”一個虛弱卻熟悉到刻骨銘心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
    厲萬劫的心髒猛地一縮,幾乎停止跳動。
    他僵硬地轉頭,看到了那幅在他夢魘中重複了無數次的場景——
    他最心愛的道侶,素衣染血,倒在一片被劍氣摧折的桃樹下,氣息奄奄。
    而她身旁,站著幾個麵目模糊、卻散發著強大氣息的身影,正是當年圍攻他們、最終導致道侶香消玉殞的仇家!
    “不——!”
    厲萬劫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萬載魔君的心境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他仿佛又變回了當年那個眼睜睜看著摯愛瀕死卻無能為力的年輕弟子。
    他瘋了一般衝過去,想要抱起那道孱弱的身影,想要將那些仇敵碎屍萬段。
    但和以往無數次夢魘不同,這一次,當他衝到近前,他的手卻穿透了道侶的身體,也碰觸不到任何仇敵。
    他們如同幻影,而他卻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時空的旁觀者。
    “萬劫……”
    道侶的幻影似乎能感知到他的存在,渙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他臉上,眼中充滿了無盡的眷戀與……難以言喻的痛苦,“你……你的身上……為何有如此濃烈的……怨憎與汙穢?”
    厲萬劫如遭雷擊,猛地看向自己。
    不知何時,他周身已然魔氣繚繞,那精純而恐怖的業力,與他記憶中那個清正平和的淨業宗弟子判若兩人。
    “我……”
    厲萬劫張了張嘴,萬載的執念與魔道生涯養成的思維瞬間占據上風,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一種扭曲的急切與證明,“素心!
    你看,我擁有了力量!足以顛覆一切的力量!這是魔道之力,是業魔主祭賜予我的無上偉力!”
    他指向那些仇敵的幻影,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就是這股力量,讓我找到了他們!讓我將他們一個個折磨致死,屠盡了他們的宗門!素心,我替你報仇了!我用這魔的力量,讓所有傷害過你的人,都付出了萬倍的代價!”
    他期待著從道侶眼中看到欣慰,看到解脫。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素心瞳孔中倒映出的、那個魔氣森森的自己,以及她臉上瞬間湧上的、比死亡更甚的巨大痛苦和悲哀。
    “報仇……?”
    素心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泣血般的絕望,“萬劫……你……你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這……這不是報仇……這是墜入無間地獄啊……”
    她看著厲萬劫周身那令人窒息的業力,淚水混合著血水滑落:“我寧願……寧願你忘了我,平安度過一生……
    也不要你……為了我這已死之人……變成自己最憎惡的魔頭……這比殺了我……更讓我痛苦萬倍……”
    “不!不是的!”厲萬劫激動地反駁,試圖靠近,卻依舊無法觸及,“素心你聽我說!隻有力量!隻有足夠的力量才能……”
    “這份用無盡殺戮和怨憎換來的‘報仇’……我……我不要……”
    素心的幻影用盡最後力氣搖頭,眼神充滿了憐惜與徹底的絕望,身影開始緩緩消散,“我的萬劫……不該是這樣的……不該……”
    素心虛幻的身影愈發透明,如同風中殘燭,她的聲音帶著令人心碎的決絕:“萬劫……若你……若你肯散去這一身滔天魔元,放棄這由無盡業力構築的力量……
    我便……我便再多陪你片刻……否則,我寧願就此魂飛魄散,歸於天地,也不願再見你沉淪魔道,永世不得超生……”
    “散去魔元?”厲萬劫渾身劇震,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最可怕的話語。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那上麵纏繞的精純業力幾乎已成為他血肉的一部分,是他複仇的憑依,是支撐他度過萬載孤寂歲月的唯一支柱!
    這身力量,是他付出一切換來的,是他存在的意義!
    “不!不可能!”
    一股暴戾之氣猛地衝上心頭,那是屬於“災主”的本能反應,魔元在他體內瘋狂咆哮,試圖徹底湮滅這動搖他根本的“妄念”。
    他周身的魔氣瞬間暴漲,漆黑的業火不受控製地騰起,將他映襯得如同從地獄爬出的修羅,眼中血色彌漫,厲聲喝道:“素心!你可知這力量何等不易?
    沒有它,我如何替你報仇雪恨?沒有它,我早已死在千年前的仇殺之中!你要我放棄?憑什麽!”
    這是魔性的嘶吼,是沉淪已久者對救命稻草的死死抓住,充滿了不甘、憤怒以及對失去力量的極端恐懼。
    然而,當他抬頭,再次對上素心那雙清澈、卻盛滿無盡悲哀與憐惜的眸子時,那滔天的魔焰仿佛被澆上了一盆冰水,發出“嗤嗤”的虛幻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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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心的眼神裏,沒有對他強大力量的絲毫敬畏或欣賞,隻有對他靈魂墮落、麵目全非的痛心疾首。
    一幕幕被業力塵封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
    是桃花樹下,他笨拙地為她簪花,她笑靨如花,說他像個呆子。
    是師尊撫著他的頭,諄諄教誨:“萬劫,我淨業宗修士,當以淨化業障、守護蒼生為己任,力量乃護道之器,而非沉淪之根。”
    是當年仇敵襲來時,她毫不猶豫地擋在他身前,用盡最後力氣喊出的那句:“萬劫,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那些畫麵如此清晰,與他如今雙手沾滿血腥、周身纏繞怨魂哀嚎的景象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他所謂的“報仇”,真的讓她得到安息了嗎?還是……隻是將自己推入了更深的深淵,讓她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寧?
    “我……”
    厲萬劫臉上的猙獰漸漸被一種巨大的迷茫和痛苦取代,魔氣與一絲掙紮求存的清明在他眼中激烈交戰,使得他麵容扭曲,氣息極度不穩。
    他伸出顫抖的手,似乎想抓住那即將消散的幻影,聲音陡然變得沙啞而脆弱,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哀求:“素心……別走……我……我隻是……不想忘了你……我隻是……恨啊!!”
    這一刻,他不是統禦魔災的災主,隻是一個迷失在仇恨與執念中萬載,即將徹底失去心中最後一點溫暖的可憐人。
    人性的悲愴與魔性的偏執,在他身上撕裂般地交織著。
    素心的幻影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溫柔卻堅定,等待著她的答案,也仿佛在等待一個靈魂的最終抉擇。
    她的身影,已在消散的邊緣。
    突然。
    素心即將消散的幻影旁,空間泛起一圈柔和的漣漪,如同水鏡波動。
    緊接著,一道清瘦而挺拔的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來人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眼神溫潤中帶著看透世事的滄桑,身著一襲早已褪色卻纖塵不染的淨業宗道袍。
    不是別人,正是厲萬劫記憶中那位被他親手背叛、血濺桃林的師尊——清微道人!
    “師……師尊?!”厲萬劫瞳孔驟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業力帶來的瘋狂與眼前的清明景象產生了劇烈的衝突,讓他頭痛欲裂。
    清微道人並未看向即將消散的素心幻影,仿佛那隻是過往雲煙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平靜地落在形容狼狽、魔氣與清明交織的厲萬劫身上。
    那目光裏,沒有厲萬劫預想中的仇恨與責難,反而帶著一絲……憐惜與了然。
    “萬劫,”
    清微道人的聲音溫和而清晰,如同山間清泉,流淌在這由執念構築的幻境中,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撫平躁動的力量,“你始終是為師最出色的弟子,縱是千年萬載,這一點,從未改變。”
    厲萬劫如遭重擊,渾身顫抖,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最深的愧疚,最不敢麵對的,便是師尊!
    “莫要再被妄念所困了。”
    清微道人輕輕搖頭,語氣帶著看透本質的深邃,“你以為的仇恨,你以為的力量,不過是那業魔主祭,針對你至情至性、卻又道心執拗的弱點,布下的一場綿延萬古的騙局。”
    “騙局?”厲萬劫嘶啞地重複,眼中血色翻湧,魔性本能地抗拒這個說法。
    “淨業宗,以淨化業障為名,門人弟子,天生對業力感知敏銳,心誌亦更為純粹,卻也更容易被至純至惡的業力源頭所針對、侵蝕。”
    清微道人的虛影抬手,指向厲萬劫周身纏繞的漆黑業力,“業魔主祭,乃是業力之海中誕生的魔物,它最渴望的,便是汙染、吞噬如你這般,本應成為它克星的純淨道胎。
    你的仇恨,你的執念,不過是它精心培育,用以將你拉入無邊業火的最佳養料。”
    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厲萬劫的肉身,直視他那被業力層層包裹的、扭曲的靈魂本源。
    “它讓你以為,是我等阻攔你複活素心,是我等迂腐不堪。
    它讓你手刃師門,背負滔天罪業,從此再無回頭之路,隻能徹底依附於它的業力體係,成為它最鋒利的爪牙,亦是最可悲的囚徒。”
    清微道人的話語,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打在厲萬劫萬載以來被魔念固化的認知上。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疑點,那些業力侵蝕時的不協調感,此刻竟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師尊……我……”厲萬劫眼中的血色稍褪,巨大的茫然和一種被顛覆認知的恐慌席卷了他。
    如果連仇恨都是被引導、被利用的,那他這萬載的沉淪,雙手沾染的同門鮮血,又算什麽?
    “癡兒,”清微道人的虛影臉上露出一絲極淡卻無比真實的悲憫笑容,“為師,從未恨過你。
    淨業宗上下,亦無人真正恨你。
    我等隕落之時,所見非是你入魔的猙獰,而是你被業力扭曲、痛苦掙紮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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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愈發空靈,帶著一種玄奧的道韻:“我宗真意,並非避業如蛇蠍,而是知業、淨業,最終……超脫於業。
    若一名墜入魔道的弟子,能於無邊業火中焚盡妄念,明心見性,掙脫枷鎖,重歸本我……”
    清微道人的虛影開始散發出朦朧的清輝,與這幽冥鬼府的幻境法則隱隱共鳴。
    “那麽,他所經曆的這一切磨難,這由魔歸淨的蛻變,本身便是對‘淨業’二字最深刻、最徹底的詮釋!
    其成就,或將遠超我等循規蹈矩之輩,直指無上大道!”
    “此乃……破而後立,死而複生之道!是業魔主祭,也未曾算到的……一線超脫之機!”
    話音落下,清微道人的虛影化作點點清輝,如同指引的螢火,緩緩融入厲萬劫劇烈震蕩的識海
    厲萬劫的道心在劇烈震顫,清微師尊的話語如同洪鍾大呂,震散了他心中萬年積鬱的魔障。
    那些被業力扭曲的記憶碎片開始重新排列組合,顯露出被刻意掩蓋的真相。
    他想起更多細節:當年仇家來襲的時機為何那般巧合?
    為何素心重傷時,自己會鬼使神差地感應到孽淵深處那一絲詭異的“複活契機”?
    這一切,仿佛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
    “騙局……萬古的騙局……”
    厲萬劫喃喃自語,周身翻騰的魔氣第一次出現了潰散的跡象,那並非力量不濟,而是源自本心的排斥與醒悟。
    他看向素心那即將徹底消散、卻依舊帶著無盡悲憫與期待的虛幻身影,萬載的執念在這一刻發生了奇異的偏轉。
    複仇,似乎已毫無意義,那不過是仇敵和幕後黑手期望他走的毀滅之路。
    那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是素心能活過來,是師尊能含笑九泉,是……回到過去那桃花紛飛、道心純淨的時光嗎?
    可逝者已矣,時光怎能倒流?
    就在這極致的痛苦與迷茫中,素心的幻影似乎感知到了他道基的動搖與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她用盡最後一絲維係存在的力量,聲音微弱卻清晰地說道:
    “萬劫……塵歸塵,土歸土,肉身複生,逆天而行,終是虛妄……但,魂魄真靈,未必不可長存……”
    厲萬劫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素心繼續道,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鬼府的幻境,看到了那冥冥之中執掌此地法則的存在:“此地主人……逍遙城主……他既能構建如此輪回秘境,顯化你我心中執念……其神通早已超越生死輪回之限……”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最後的、如同燭火般的希冀:“若你……若你肯真心悔過,散去這身由罪惡與業力構築的根基,或許……
    或許能懇求城主開恩……允我與你師尊……以一點靈識印記,存續於這方洞天之內……”
    “雖再無血肉之軀,僅為靈體狀態,但能保持神識清明,長存於此,見證你洗心革麵,重歸正道……這……於我而言,遠比看你沉淪魔道、永世受苦……更能安息……”
    “靈體……長存於此?”厲萬劫喃喃重複,這個想法如同驚雷,劈開了他所有的猶豫和掙紮!
    不需要逆天改命複活肉身,隻需要……陪伴!
    以另一種形式,在這位深不可測的逍遙城主掌控的奇妙洞天裏,獲得某種意義上的“永生”相伴!
    這個可能性,像是一道強光,瞬間驅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黑暗迷障。
    與這個希望相比,這身帶來無盡痛苦和罪孽的魔功,這所謂的災主尊位,算得了什麽?
    簡直臭不可聞,棄如敝履!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
    “轟————!!!”
    一股決絕無比的意念,從厲萬劫的靈魂最深處爆發!他不再壓製道基的動搖,反而主動引導那源於“先天淨業道體”的本源清光,如同最鋒利的刀,狠狠斬向自身苦修萬載的魔元根基!
    不是散功,是自毀!
    是徹底摒棄這業力構築的一切!
    “噗——!”
    厲萬劫仰天噴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發著惡臭的本源魔血,周身氣息如同雪崩般暴跌。
    那滔天的業力魔焰瞬間黯淡、潰散,他臉上的魔紋急速消退,露出原本清俊卻因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蒼白麵容。
    但他卻在笑,一邊咳血一邊笑,眼神是萬年來從未有過的清澈與釋然。
    “散了……都散了……這肮髒的力量……我不要了!”
    他看向素心那逐漸凝實了一些、臉上首次露出欣慰笑容的幻影,又仿佛透過虛空,看向那不知位於何處的林逸,用盡最後力氣嘶喊道:
    “林城主!厲某知錯!求城主慈悲!允我師尊與素心……靈識長存!厲萬劫願奉上一切,任憑驅策,贖此萬載罪業!”
    話音未落,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周身再無半點魔氣,隻有一絲微弱卻純淨無比的先天道體本源,如同風中殘燭,緩緩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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