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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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離昊袖袍輕拂,一股無形道韻便將那尚在喘息調息的年輕皇子籠罩。
    空間漣漪蕩漾,兩人身影自逍遙城那喧囂的背景中淡去,仿佛從未出現。
    下一瞬,中天紫垣,淩霄寶殿。
    死寂籠罩著這座昔日象征無上權柄的殿堂。
    鍾離宇依舊枯坐於龍椅之上,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地望著殿頂藻井,那上麵繪製的萬仙來朝圖,此刻看來更像是一場無聲的嘲諷。
    殿內殘餘的幾名內侍遠遠跪著,大氣不敢出。
    就在這時,空間微微波動,鍾離昊帶著年輕皇子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大殿中央,如同踏破虛空而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萬丈霞光。
    但鍾離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規則體現,讓這死寂的大殿瞬間充滿了難以想象的壓迫感。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每一縷靈氣都向他所在的方向微微傾伏。
    “太……太上皇?!”
    跪地的內侍們抬頭,看清來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
    鍾離宇渾濁的眼珠動了動,緩緩聚焦。
    當他的目光觸及那道布衣身影時,先是一愣,隨即,如同冰水澆頭,整個人猛地從龍椅上彈起!
    那是一種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恐懼!
    “父……父皇?!”
    鍾離宇的聲音幹澀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早已不問世事、隻在傳說中存在的父皇,竟會在此刻,以這種方式降臨!
    他的目光隨即落到鍾離昊身旁那狼狽不堪的年輕皇子身上,更是瞳孔一縮,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髒。
    鍾離昊目光平靜,掃過這金碧輝煌卻死氣沉沉的大殿,最終落在鍾離宇身上,語氣平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意誌:
    “宇兒,你,退位。”
    四個字,如同四道驚雷,炸響在空曠的大殿,也炸響在鍾離宇的腦海深處。
    他甚至沒有質問,沒有憤怒,隻是身體晃了晃,臉上血色盡褪,一種徹底的、塵埃落定般的絕望淹沒了他。
    他維護了一生的秩序,他視若生命的皇權,在真正的力量與意誌麵前,原來如此不堪一擊。
    鍾離昊並未看他,目光轉向身旁的年輕皇子,繼續道,聲音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也仿佛回蕩在整個紫垣上空:
    “自即刻起,帝國一切舊有法度、品階、律令,盡數廢除。”
    “由他,”鍾離昊指向年輕皇子,“重定規則。”
    年輕皇子深吸一口氣,盡管衣衫襤褸,氣息未平,但脊梁卻挺得筆直。
    他上前一步,目光掃過這象征舊秩序核心的龍椅,掃過他那位曾經至高無上的父皇,最後望向殿外那片破碎的江山,清朗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地響起:
    “舊製已死,新生當立。”
    “新規則,隻認三條。”
    “其一,實力為尊,功績說話。
    廢除一切世襲特權,晉升通道向所有修士敞開,唯才是舉,唯功是賞。”
    “其二,規則至上,公平為基。
    建立監察之眼,確保律令執行不偏不倚,杜絕人情請托,資源分配依規透明。”
    “其三,效率為先,結果導向。
    廢除冗餘流程,簡化政務,一切以解決實際問題、推動發展為要。”
    他的話語,沒有引經據典,沒有華麗辭藻,卻像一把鋒利的鑿子,狠狠鑿擊在舊秩序的根基上。
    每一條,都與這大殿所代表的一切背道而馳。
    鍾離宇聽著這陌生而“離經叛道”的規則,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他看著那年輕皇子,看著對方眼中那種他從未有過的、充滿生機與銳氣的光芒,再看看自己枯槁的雙手,和這搖搖欲墜的帝國。
    一瞬間,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他窮盡一生心力,修補維護的那個精致而複雜的官僚係統,那個講究平衡、法度、層級的秩序,在真正的活力與效率麵前,原來是如此的臃腫、低效,甚至……可笑。
    年輕人要的,不是修補,是推倒重來。
    他們要的規則,簡單、直接、有效,就像逍遙城裏那樣,認錢不認人,但求一個真實與公平。
    一種難以言喻的明悟,混雜著無盡的苦澀與釋然,湧上鍾離宇心頭。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那片偏執的瘋狂與絕望的灰暗,竟漸漸散去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平靜。
    他明白了,不是他不夠努力,而是時代變了。
    或者說,是他所堅信的那一套,早已被時代拋棄。
    他扶著龍椅的扶手,極其緩慢地站起身,那身象征帝王的袍服,此刻穿在他身上,隻顯得無比沉重和諷刺。
    他看向年輕皇子,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隻是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用一種近乎氣聲的、隻有他自己能聽清的音量喃喃道:
    “是啊……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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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再看鍾離昊,也沒有再看這大殿,隻是踉蹌著,一步步走下,將那把龍椅,連同那個已然崩塌的舊夢,留在了身後。
    他的背影,在空曠的大殿中,顯得異常孤獨和蒼老,一步步消失在殿外的陰影裏。
    鍾離昊自始至終,未曾再看鍾離宇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年輕皇子身上,淡淡道:
    “這裏,交給你了。”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來時一般,悄然淡化,融入虛空,不知所蹤。
    鍾離明日獨立殿中,身上破爛衣衫未換,血跡未幹,與這金碧輝煌的殿堂格格不入。
    但他站得筆直,目光掃過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內侍,掃過空曠而死寂的大殿,最終望向殿外那片破碎的山河。
    他沒有立刻坐上那張象征至高權柄的龍椅,而是緩緩抬手,一枚古樸的令牌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掌心。
    令牌非金非玉,上麵刻著九道纏繞的龍紋,中心是一個古老的“昊”字。
    這是鍾離昊離去前,以神念悄然送至他手中的——太上皇令,見令如見鍾離昊親臨,蘊含老祖一縷本源道韻,可調動皇室殘留的最後底蘊,亦可鎮壓一切不服。
    “傳令。”鍾離明日開口,聲音不再沙啞,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殿中,“敲響‘驚龍鍾’九響,召紫垣內所有仍具官身、將銜者,於一個時辰內,至殿前廣場集結。
    逾期不至者……視同背棄新朝。”
    命令下達,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味。
    驚龍鍾九響,乃帝國最高警示,非國難或新帝登基不會動用。
    此刻鍾離明日以此鍾聲召集,本身就是一種宣告和篩選。
    一個時辰後,淩霄殿前那巨大的漢白玉廣場上,稀稀落落地站了數百人。
    與昔日大朝會時文武百官濟濟一堂的盛況相比,此刻這些人影顯得無比寥落。
    他們大多麵帶驚惶,眼神閃爍,彼此張望,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安穩,卻隻看到更深的恐懼和不確定。
    許多人身上還帶著倉皇出逃的狼狽,或是內鬥留下的傷痕。
    鍾離明日的身影出現在高高的丹陛之上,依舊那身染血的破舊衣衫,與下方那些即便落魄也仍努力維持著官袍體麵的人們形成刺眼對比。
    他手中並未持太上皇令,但那令牌的氣息已隱隱與整個紫垣殘存的龍脈產生共鳴,一種無形的威壓籠罩全場。
    他沒有廢話,目光如冷電掃過下方人群。
    “帝國舊製已死,此乃太上皇法旨,亦是現實。”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今日召集諸位,非為敘舊,亦非安撫。
    我隻問三事。”
    “第一,爾等手中,可還掌握著效忠於帝國、而非效忠於某個人或某個家族的切實力量?無論軍隊、密探、工匠、陣法師,如實報來,不得隱瞞。”
    “第二,爾等自身,或爾等所知,誰曾為舊製蛀蟲,貪墨資源、欺上瞞下、結黨營私、禍亂朝綱?此刻舉發,罪責可酌情輕判。
    若待我親自查出,形神俱滅,累及親族。”
    “第三,願否立下‘道心魂誓’,效忠於即將建立的新秩序——一個隻認實力功績、規則公平、效率至上的新鍾離?若不願,此刻可自行離去,我絕不阻攔,但從此與鍾離再無瓜葛,亦不得再踏入新朝疆域半步。”
    三條問話,如同三道冰冷的閘刀,懸在每個人頭頂。
    廣場上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有人臉色慘白,有人眼神掙紮,有人下意識地看向周圍,似乎想從同僚那裏找到答案。
    短暫的死寂後,人群邊緣,一個身形微胖、原戶部的郎中猛地跪倒在地,涕淚橫流:“殿下!臣……臣舉報!原鎮界軍東鎮守使,克扣軍餉,倒賣戰略資源,其罪證……罪證臣有副本藏於……”
    他話音未落,斜刺裏一道烏光驟然暴起,直取其咽喉!是站在他不遠處的一名身著武將袍服的中年人,麵目猙獰,顯然是想殺人滅口!
    “放肆。”
    鍾離明日甚至沒有動,隻是口中吐出兩個字。
    那一道烏光在距離戶部郎中咽喉尚有尺許距離時,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驟然凝固,隨即“噗”一聲輕響,連同那出手的武將一起,化作了一蓬精純的靈氣,消散於空中,連一點痕跡都未曾留下。
    廣場上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之聲。
    所有人看向鍾離明日的目光,充滿了更深的恐懼。
    那是源自法則層麵的抹殺,是洞天之主般的手段!
    他們這才真切地意識到,這位新主,不僅得到了太上皇的絕對支持,其自身在這紫垣之內,似乎也擁有了難以想象的力量。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舉報、揭發、自我坦白……場麵一度混亂。
    有人為了自保,瘋狂攀咬;有人為求活路,交出隱秘力量的控製權柄;也有人麵色灰敗,朝著鍾離明日深深一揖,然後默默轉身,步履蹣跚地離開了廣場,選擇自我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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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離明日麵無表情地聽著,看著。
    神念與手中的太上皇令相連,結合自逍遙城規則中領悟的“真實”感應,分辨著每一句話的真偽,評估著每一個人的價值。
    對於那些罪大惡極、且毫無悔改之意、甚至試圖蒙混過關的舊官僚,他的處理方式簡單直接。
    有時是憑空一道紫金色雷霆落下,將其化為飛灰。
    有時是腳下地麵裂開,湧出地脈之火將其吞噬。
    有時則是其神魂直接被無形之力抽出,在淒厲的慘嚎中湮滅。
    沒有審判,沒有冗長的程序,隻有最有效率的清除。
    鐵血手段,震懾全場。
    鮮血和毀滅,在漢白玉廣場上點點綻開,觸目驚心。
    而對於那些舉報有功,或確實掌握著有用力量、並表示願意效忠的人,鍾離明日則會彈出一縷靈光,在其額前形成一道簡易的契約符文。
    “此為‘新約之印’,暫留爾等神魂。
    日後依新法考核,有功則賞,印痕自消;有過則罰,印痕反噬;若再行舊製貪腐之事,形神俱滅。”
    他沒有要求絕對忠誠於他個人,而是要求效忠於“新秩序”、“新規則”。
    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轉變。
    清洗持續了整整一日。
    當夕陽將天空染成血色時,廣場上的人數已不足最初的三分之一。
    留下的人,額頭上大多帶著那道淡淡的契約印記,看著鍾離明日的眼神,充滿了敬畏,以及一絲劫後餘生的悸動。
    鍾離明日看著這片被清理過的“地基”,終於邁步,走向那淩霄殿中的龍椅。
    他沒有坐下,而是伸出手,按在了那冰冷華麗的椅背上。
    “自今日起,此椅,暫封。”
    他聲音傳開,帶著決絕。
    “新朝議事之所,移至殿前廣場。
    待新的規則殿堂建成,依新法,能者上,庸者下,屆時,自有憑實力功績坐上相應位置之人。”
    “傳我第一道新朝法令:”
    “一、解散舊有一切官僚機構,廢除所有品階爵位。
    成立‘靖安司’,由今日通過審核者暫領,負責紫垣內外秩序穩定,按新約之印行事。”
    “二、成立‘清賬閣’,徹底清查帝國所有庫藏、資源點、秘境,凡有貪墨隱匿,立斬不赦,資源充公,用於新朝建設。”
    “三、頒布‘求賢令’,凡有一技之長,願遵新規,不論出身、修為,皆可至紫垣登記,經考核後,量才錄用,按新規賞罰。”
    三條法令,條條都在徹底摧毀舊帝國的骨架,同時搭建新朝的粗糙框架。
    效率之高,手段之酷烈,前所未有。
    整個中天紫垣,乃至更遙遠的、尚在觀望的帝國殘存勢力,都通過各種渠道,得知了這場發生在淩霄殿前的鐵血清洗。
    鍾離明日,這個名字,不再是與落魄、卑微掛鉤的符號,而是與新秩序、鐵血手腕、以及背後那深不可測的太上皇支持緊緊聯係在一起。
    舊的鍾離帝國,在血與火中,迎來了它浴火重生的第一位掌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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