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幽穀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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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石後的陰影裏,時間被拉得很長。
    沈清辭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望遠鏡緊緊貼在眼前。汗珠從額角滑下,沿著臉頰的弧度滴落在石頭上,留下深色的圓點。她的呼吸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但胸腔裏的心髒卻在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在耳膜上砸出巨響。
    山腳下的哨卡已經搭起來了。用砍倒的樹木和沙袋壘成簡易路障,中間留出僅供一輛車通過的缺口。八個偽軍,兩人在路障後站崗,一人在稍遠處的製高點架起了機槍,剩下五個散開在周圍巡邏。太陽旗插在最高處,在午後的風裏有氣無力地飄著。
    “一個班。”李浩在她身後低聲說,聲音因為疼痛而壓抑,“標準的封鎖配置。”
    沈清辭沒有放下望遠鏡:“車還在。三輛卡車,兩輛摩托。他們不是臨時設卡,是要長期封鎖這個山口。”
    “衝不過去。”李浩陳述事實,“我們倆現在的狀態,就算沒有受傷,正麵衝一個機槍陣地也是找死。”
    沈清辭當然知道。她看著那些偽軍在哨卡周圍走動,看著他們點燃香煙,看著機槍手調整槍口的角度——那角度正好覆蓋了從山上下來的所有路徑。
    望遠鏡緩緩移動,掃過哨卡周圍的 terrain。東側是陡峭的山崖,不可能攀爬。西側是一片相對平緩的坡地,但光禿禿的,隻有幾叢低矮的灌木,沒有遮蔽。哨卡正前方是唯一的下山路,完全暴露在機槍射界內。
    死局。
    沈清辭放下望遠鏡,背靠著岩石坐下。汗水浸透了她的後背,布料粘在皮膚上,冰涼黏膩。她看了眼李浩——他靠在另一塊石頭上,眼睛閉著,但眉頭緊鎖,顯然在強忍疼痛。
    “你的傷怎麽樣?”她問。
    “暫時死不了。”李浩睜開眼睛,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但如果我們今晚還露宿野外,可能就不好說了。”
    沈清辭沉默。她當然知道傷口需要處理,需要休息,需要藥品。但山腳下那個哨卡像一道鐵閘,把他們鎖死在這片山裏。
    “等天黑。”她最終說,“天黑後想辦法繞過去。”
    “怎麽繞?”李浩看向她,“你看到了,兩邊都繞不過去。”
    沈清辭沒有回答。她從包袱裏重新拿出老石給的地圖,攤開在膝蓋上,借著岩石縫隙裏漏下的光仔細研究。
    地圖很簡略,隻標了大致方位和主要地形。他們現在的位置在“後山”標記處,前方標著“出山口”,再往前是丘陵和平原,最終指向“北平”。但現在這個出山口被封鎖了。
    她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一寸一寸地搜索。山區的測繪往往不精確,尤其是這種手繪的簡圖,很多小路、山洞、峽穀都不會標出來。老石可能也不知道所有的路徑。
    “找什麽?”李浩問。
    “別的路。”沈清辭頭也不抬,“山裏總會有獵人、采藥人走的小路。不一定是大路。”
    李浩沉默了一會兒,說:“就算有,也可能早就被偽軍控製了。他們既然在這裏設卡,肯定考慮過所有可能的下山路徑。”
    沈清辭的手指停在地圖的一個角落。那裏畫著幾道波浪線,表示溪流或小河。線條從山裏延伸出來,穿過山口標記,流向山外的平原。在旁邊有一行小字,字跡潦草,幾乎看不清:“雨季水漲,慎行。”
    “水道。”她抬起頭,眼睛裏有光一閃而過,“如果這條河穿過山口,也許...”
    “也許河床下有涵洞,或者河道本身可以通行。”李浩接上她的話,但隨即搖頭,“風險太大。首先,我們不知道這條河現在的水量。老石寫了‘雨季水漲’,昨天剛下過雨,河水可能很急。其次,就算能順著河道走,偽軍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會在河邊布防。”
    沈清辭盯著地圖上的波浪線。那條河從他們所在的山脊東側流過,應該就是昨夜在地道裏聽到的地下河的延續。如果河道確實穿過山口...
    “我去偵察一下。”她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太危險——”
    “比在這裏等死危險?”沈清辭打斷他,語氣平靜但不容置疑,“你留在這裏,不要動。如果兩個小時後我沒回來...你自己想辦法。”
    她從包袱裏拿出最後一點幹糧塞給李浩,又檢查了一遍槍械。四發子彈,夠用了——如果隻是偵察的話。
    “清辭。”李浩在她轉身時叫住她。
    沈清辭回頭。
    “小心些。”李浩看著她,眼神複雜,“如果你出了事,我一個人也活不了。”
    沈清辭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轉身消失在山石和灌木的陰影中。
    下山的路比她想象中更難走。暴雨衝刷過的山坡泥濘濕滑,很多地方根本沒有路,隻能抓著灌木和突出的岩石一點點往下挪。沈清辭盡量選擇有遮蔽的路線,避開開闊地帶。她的耳朵豎著,捕捉著山下的動靜——說話聲、腳步聲、偶爾的犬吠。
    越往下,偽軍哨卡的細節越清晰。她在一處岩石後趴下,重新舉起望遠鏡。
    哨卡的全貌展現在眼前。路障比她之前看到的更堅固,沙袋壘了足足三層。機槍位置選得很好,視野覆蓋了將近一百八十度。巡邏的偽軍看似散漫,但他們的路線有規律,幾乎沒有死角。
    沈清辭的視線移向東方。果然,一條小河從山澗中流出,河道在山口處變寬,水流湍急,翻著白沫。河邊有兩個人影在走動——偽軍,背著槍,沿著河岸巡邏。
    河道確實被監控了。
    但她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兩個偽軍隻在河岸的南側巡邏,北側沒有人。而北側的河岸緊貼著陡峭的山崖,幾乎垂直,根本不可能攀爬。也許偽軍認為那一側不需要看守。
    沈清辭的視線順著山崖向上移動。崖壁上有一些突出的岩石,縫隙裏長著頑強的灌木。如果從上麵用繩索垂降...
    她的心跳加快了。這個想法很瘋狂,但並非不可能。
    她繼續觀察。河對岸的地形漸漸清晰——北側山崖下,河水流經一處凹陷,形成了一個不大的回水灣。因為崖壁的遮擋,從哨卡的方向看不到那個回水灣。而且由於昨天的大雨,河水上漲,回水灣的水麵比平時更靠近崖壁。
    一個計劃在沈清辭腦中逐漸成形。瘋狂,危險,但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她看了眼天色。下午三點左右,離天黑還有四個小時。時間足夠準備,但也要抓緊。
    沈清辭悄悄退回去,沿著來路往回爬。上山比下山更費體力,等她回到李浩藏身的地方時,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手臂和腿上多了幾道灌木劃出的血痕。
    “怎麽樣?”李浩立刻問。他一直沒睡,眼睛裏有血絲。
    “有辦法。”沈清辭在他身邊坐下,喘了口氣,然後詳細描述了哨卡的情況和她的計劃。
    李浩聽完,沉默了很長時間。久到沈清辭以為他昏過去了。
    “太冒險了。”他最終說,聲音幹澀,“成功的概率不到三成。”
    “留在這裏等死的概率是十成。”沈清辭平靜地說,“你的傷撐不過今晚露宿。就算撐過了,明天偽軍可能會上山搜索。我們沒地方躲。”
    李浩看著她的眼睛。沈清辭沒有回避,目光堅定而清醒。她知道這個計劃有多瘋狂,也知道失敗意味著什麽。但她更知道,不做點什麽,就隻有死路一條。
    “需要準備什麽?”李浩最終問。
    “繩索。足夠結實,至少二十米長。”沈清辭開始清點包袱裏的東西,“還有,你的體力能撐住嗎?垂降和涉水都需要力氣。”
    李浩苦笑著摸了摸胸口的繃帶:“撐不住也得撐。”
    沈清辭點點頭,開始行動。她從包袱裏拿出所有能用的布料——兩件換洗的衣物、一條備用綁腿、甚至包括那件已經破爛不堪的外套。用匕首割成寬布條,然後開始編織。
    這是小時候奶奶教她的手藝。奶奶說,以前村裏的女人都會用布條編繩子,結實,耐用。沈清辭的手指飛快地穿梭,布條在她手中漸漸變成一條粗糲但堅韌的繩索。長度不夠,她又從竹林邊緣砍了一些細竹,剝下竹皮,搓成細繩編織進去。
    李浩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專注。偶爾沈清辭需要他幫忙固定某一段時,他會伸出還算完好的右手,緊緊按住。
    太陽漸漸西斜。影子被拉長,山林裏的光線變得柔和,帶著金黃的暖意。遠處傳來鳥群歸巢的鳴叫,嘰嘰喳喳,熱鬧而鮮活。如果沒有山腳下那個哨卡,這其實是個美好的秋日傍晚。
    繩索編到大約十五米時,布料用完了。沈清辭掂了掂,又用力拉扯測試——足夠結實,但長度不夠。
    “還需要五米。”她說,環顧四周。
    李浩忽然解開了自己的腰帶。那是條結實的牛皮腰帶,雖然舊了,但質地堅韌。
    “加上這個。”他說。
    沈清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接過腰帶,割開皮麵,抽出裏麵的牛筋和麻線芯,編進繩索裏。最後一段,她砍了幾根藤蔓,剝去外皮,用韌性的內芯做了結尾。
    完成時,繩索大約有十八米。不夠理想,但勉強可用。
    “休息一下。”沈清辭說,遞給李浩最後一點水,“等天完全黑透。”
    兩人靠坐在岩石後,分食了最後一點幹糧。硬邦邦的玉米餅在嘴裏慢慢化開,粗糙的顆粒刮過食道,帶著穀物本身的微甜。這是他們僅存的食物。
    “如果能過去,”李浩忽然開口,聲音很輕,“你打算直接去北平嗎?”
    沈清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先找個地方安頓你的傷。然後...看情況。”
    “看什麽情況?”
    “看我們能不能活到明天。”沈清辭的回答很直接,“看追兵會不會追上來。看那個叫顧慎之的人到底是敵是友。”
    李浩看著她,傍晚的光線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她的眉眼清秀,但眼神裏有種與年齡不符的堅韌和滄桑。他知道她比自己小五六歲,但在某些時候,她比他更冷靜,更果斷。
    “對不起。”他突然說。
    沈清辭轉頭看他:“為什麽道歉?”
    “把你卷進來。”李浩的聲音很低,“在安平鎮,如果我當時不把那本書塞給你,你現在可能已經在某個安全的地方了。”
    沈清辭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著天邊最後一縷晚霞,看著它從橙紅變成絳紫,再變成深邃的藍黑。星星開始出現,一顆,兩顆,稀稀落落地掛在深藍色的天幕上。
    “沒有如果。”她最終說,聲音平靜,“就算你不給我那本書,安平鎮那天也逃不過去。日本人早就盯上那裏了。我隻是...恰好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方。”
    她頓了頓,又說:“而且,有時候我覺得,也許這就是命。我父親教過我一句話:‘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以前不懂,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李浩看著她,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天完全黑透了。
    沒有月亮,隻有星光,微弱得幾乎照不亮山路。但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黑暗是最好的掩護。
    沈清辭將繩索一端綁在自己腰上,另一端係在一塊凸出的巨岩上。她檢查了每一個繩結,用力拉扯,確認牢固。
    “我先下。”她說,“如果我成功了,會在下麵拉三下繩子。然後你下來。如果...如果出事了,繩子會鬆,你自己想辦法。”
    李浩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沈清辭最後檢查了一遍裝備:槍背在身後,子彈上膛;匕首插在腰間;重要的東西——書、名單、地圖——都貼身藏著。她深吸一口氣,抓住繩索,倒退著攀下崖邊。
    最初的幾米最危險。崖壁幾乎垂直,沒有落腳點,全靠手臂力量懸吊。沈清辭咬緊牙關,一點點往下放。繩索粗糙,很快就把手掌磨得生疼,但她不敢鬆勁。
    下到五米左右時,她找到了第一個落腳點——一塊突出的岩石,勉強能踩住半邊腳。她停在這裏,喘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姿勢。下方是黑暗的深淵,河水的聲音在夜色中轟鳴,像是巨獸的喘息。
    繼續向下。
    十米。十二米。手臂開始酸麻,手指因為長時間用力而僵硬。沈清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全神貫注於每一次移動。尋找落腳點,穩住身體,放鬆一段繩索,再繼續。
    十五米時,她看見了回水灣的水麵。在星光下,河水泛著微弱的銀光,像一塊破碎的鏡子。距離水麵還有大約三米——繩索不夠長。
    沈清辭停下來,懸在半空。她低頭估算高度,又抬頭看了看上方。從這個位置,已經看不到李浩了,隻有漆黑的崖壁和更漆黑的夜空。
    隻能跳了。
    她解開了腰間的繩結。最後一刻的猶豫——如果下麵水深不夠,如果水裏有暗礁,如果跳下去的聲響驚動了哨兵...
    沒有時間猶豫。
    沈清辭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手。
    下墜的時間很短,也許隻有一兩秒,但在感覺上卻無比漫長。風聲在耳邊呼嘯,失重感讓胃部翻騰。然後——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包裹了她。
    入水的衝擊力很大,她感覺像是撞上了一堵牆,肺裏的空氣被擠壓出來,變成一串氣泡向上漂去。水很深,她沉下去好幾米才止住勢頭,然後拚命蹬腿向上遊。
    腦袋露出水麵時,她貪婪地吸了一大口氣。冰冷的河水讓她渾身發抖,但意識異常清醒。她迅速觀察四周——回水灣很安靜,崖壁擋住了哨卡方向的視線,隻能看見遠處偽軍哨卡的一點燈火。
    成功了。至少第一步成功了。
    沈清辭遊到岸邊,爬上相對幹燥的石灘。她解開腰上殘餘的繩索,用力拉了三下。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她緊盯著崖壁上方,耳朵豎著,既希望看到李浩的身影,又害怕聽到槍聲或喊叫。
    大約五分鍾後,一個人影從崖壁上緩緩降下。
    李浩的下落速度比沈清辭慢得多,顯然在極力節省體力。但當他降到繩索盡頭時,幾乎沒有猶豫就鬆開了手——也許是他判斷高度可以,也許是他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懸吊。
    落水的聲音比沈清辭那次更大。水花濺起,在星光下泛著白沫。沈清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盯著水麵,數著秒:一秒,兩秒,三秒...
    李浩的頭終於露出了水麵。他劇烈地咳嗽著,顯然嗆了水,但至少還活著。
    沈清辭迅速下水,遊過去拉住他,將他拖上岸。李浩癱倒在石灘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嘶聲。
    “傷口...裂開了...”他咬著牙說。
    沈清辭摸向他的胸口。繃帶已經完全濕透,下麵的傷口在流血,溫熱的液體透過布料滲到她的掌心。
    “必須馬上處理。”她說,但環顧四周——這裏雖然隱蔽,但離哨卡太近,不能久留。
    她扶起李浩,兩人沿著河岸向下遊挪動。河水在他們右側流淌,左側是高聳的崖壁。星光太暗,幾乎看不清腳下,隻能憑感覺摸索。有兩次李浩差點摔倒,全靠沈清辭死死架住。
    走了大約一百米,河道拐了個彎。拐彎處,崖壁上出現了一個裂縫——不是山洞,更像是一道被水流衝刷出來的凹槽,深度勉強能容納兩個人,但至少可以避風,也相對隱蔽。
    沈清辭將李浩扶進去,讓他靠坐在最深處。然後她迅速生起一小堆火——用的是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和在石灘上撿拾的幹苔蘚。火苗很小,不敢讓光透出去,但足夠取暖和照明。
    她解開李浩的濕衣服,檢查傷口。果然,縫合的地方裂開了,血不斷滲出。更糟的是,傷口邊緣的紅腫範圍擴大了,皮膚摸上去發燙——感染在加重。
    沈清辭用匕首割開自己內衣最後一塊相對幹淨的部分,蘸著河水清洗傷口。冰冷的河水讓李浩渾身一顫,但他咬緊牙關沒有出聲。清洗完,她灑上最後一點藥粉,用幹淨的布條重新包紮。
    “藥不夠了。”她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必須盡快找到藥品。”
    李浩閉著眼睛,聲音虛弱:“先離開這裏...明天...明天再想辦法...”
    沈清辭看著他那張慘白的臉,知道他說得對。以他們現在的狀態,根本走不遠。當務之急是休息,是恢複一點體力。
    她往火堆裏添了點苔蘚,讓火維持在一個微弱的程度。然後她拿出地圖,借著火光再次研究。
    他們現在應該在山口以東兩裏左右,已經繞過了哨卡。往北再走七八裏,地圖上標著一個小村莊,叫“楊樹屯”。也許能在那裏搞到食物和藥品。
    但前提是,他們能走到那裏。
    沈清辭收起地圖,看向裂縫外。星光下的河水靜靜流淌,遠處偽軍哨卡的燈火像鬼火一樣飄搖。夜風吹過崖壁,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無數亡魂的低語。
    她摸了摸懷裏的書和名單,硬質的封麵硌著肋骨。那些名字,那些秘密,那些已經死去和即將死去的人們的重量,全都壓在她身上。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扛多久。
    火堆劈啪響了一聲,火星飄起,在空中閃爍了一下,然後熄滅。
    沈清辭抱緊了懷裏的槍,閉上眼睛。但她知道,這一夜,她不可能睡著。
    因為在天亮之前,在下一個危機到來之前,她必須想清楚,下一步該怎麽走。
    而在這個時代,在這個被戰爭撕裂的土地上,每一步,都可能走向生,也可能走向死。
    她隻能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