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你總算來了！”古德裏安教授見狀，立刻抓住機會，熱情地打破了沉默，“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陳墨瞳，我們學院二年級的學生，也是這次的特派學生考官。諾諾，這位就是我們今天最重要的客人，也是你未來的學弟，路明非。”
    陳墨瞳端著那杯路明非的Ristretto，懶洋洋地抬起眼皮，重新打量著路明非。
    “哦，就是你啊，學弟。”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比資料上看起來……有趣多了。”
    她沒理會古德裏安教授，而是轉向酒德亞紀，伸出手：“餓了，吃的。”
    酒德亞紀和葉勝立刻把自己盤子裏未動的鮭魚卷叉給了她。
    “你們倆真是越來越有夫妻相了，”諾諾一邊把鮭魚卷塞進嘴裏，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為什麽還不結婚？什麽時候結婚記得給我發請柬，一定給你們包個大紅包當份子錢。”
    葉勝和酒德亞紀的臉同時紅了。
    解決掉鮭魚卷後，諾諾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後把目光重新鎖定在了路明非身上。她用叉子指了指路明非那份幾乎沒動過的早餐。
    “喂，學弟”她挑了挑眉，“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不像是有胃口的樣子，還吃嗎？”
    路明非搖了搖頭。
    於是諾諾毫不客氣的用叉子從路明非麵前年的盤子裏叉起一塊鮭魚卷，衝他晃了晃，“那就別浪費。這份早餐算我欠你的。”
    “諾諾，在新同學麵前要注意禮貌。”古德裏安教授無奈地提醒道。
    “是他自己沒胃口，又不是我搶的。”諾諾瞥了路明非一眼，“你們是不是剛才說了什麽不好的話？你看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古德裏安教授立刻緊張起來，他把這理解為路明非還在猶豫。他鄭重地看著路明非：“明非，你還有什麽顧慮嗎？卡塞爾學院的入學機會真的非常難得，你千萬要珍惜啊！”
    叔叔嬸嬸一聽這話也急了，懷疑路明非是不是腦子壞掉了。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鑲著鑽石的頂級餡餅，他居然不張嘴接住，還在想什麽？
    “我……”路明非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做出一副遲疑的樣子。
    他當然不遲疑。在聽到龍是真實存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卡塞爾學院他去定了。那裏有他的同類，有他所有異常的答案，他比任何人都想去。
    但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表現得太過急切。
    一個常年衰仔的人，突然對一件事情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本身就是一種破綻。
    此刻的他，就像是坐在牌桌前的賭徒，而對手則是古德裏安教授以及他背後的那個卡塞爾學院。
    如果說昨天他展現出的“所有人都念詩”相當於打出了一對三的話，那麽古德裏安教授今天在他能力誘導下說出的這番話就相當於打出了一對四。
    一對四確實壓過了一對三，但是誰也不知道卡塞爾學院到底還有多少牌。
    同樣的道理，卡塞爾學院也不知道路明非手裏還有多少牌。
    畢竟“所有人都念詩”這個能力，可以說是他超能力裏最無害的那一批。
    路明非手中的牌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路明非完全沒有現在就開誠布公和卡塞爾學院談一談的想法——那就相當於對方打出了一對四，而你選擇了直接攤牌掀桌。
    除非有絕對的自信，就算明牌和對方打也穩贏，不然還是穩健點好。
    而不知道路明非在想什麽的古德裏安教授幾乎是在懇求了。
    “有什麽條件，隻要我們能做到，你都可以提出來！”
    “不是條件的問題，”路明非搖搖頭，聲音低沉，“隻是……這件事太突然了。”
    “是初戀女友啦。”
    諾諾轉著手裏的叉子，打斷了路明非的表演。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像一隻已經鎖定獵物的貓。
    餐桌上瞬間寂靜無聲。叔叔嬸嬸和路鳴澤都投來了震驚和八卦的目光。
    路明非臉上依舊保持著那副落寞的表情。他抬起頭，靜靜地看著諾諾，想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報。
    “我想想看啊……”諾諾故意拉長了語調，目光飄向窗外，仿佛在檢索一份看不見的檔案，“我想想看啊，白色的長裙……長頭發的……很溫柔……很安靜的……一米六五高……同班女孩。嗯，差不多，就是這麽一個人。”
    她描述的每一個細節和陳雯雯完全吻合。
    路明非心裏一片了然。
    原來如此。這就是能屠龍的學院的情報能力。
    他們查到了他的過去，他的社交圈，甚至是他從未宣之於口的暗戀（雖然在他們學校基本人盡皆知）。他們認為，這就是他的軟肋，是他猶豫不決的關鍵。
    隻可惜，這份情報至少過期了一年。
    如今的陳雯雯，在他心裏不過是一個熟悉但已經不會再激起任何波瀾的名字。
    由於之前擔心自己被有關部門抓去切片，路明非用自己的手段，對自己和超能力相關的異常情報進行了盡可能的抹消，依然扮演著那個衰仔。
    現在看來，情報抹消的工作做的非常成功，也非常有必要。
    “諾諾，別鬧了。”酒德亞紀低聲說。
    看到路明非沉默不語，諾諾以為自己說中了。她把空盤子往前一推，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開個玩笑而已啦。我們又不熟，今天才見的不是麽？就算他有初戀女友，我也不會知道那是誰啊。”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就是！我們家明非才不會早戀呢！”嬸嬸立刻維護道，仿佛路明非談戀愛是對她家庭地位的一種挑戰，也是對她的心肝寶貝兒子路鳴澤的一種諷刺。路鳴澤條件那麽優秀都沒有戀愛，他路明非憑什麽？
    “學生嘛，就該以學業為重。”叔叔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路明非沒有反駁，他隻是拿起一根蘆筍，慢慢地嚼著，用這個動作來掩飾自己真實的想法。
    他看著諾諾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好笑，決定順著她的劇本演下去。
    “有些事，”路明非意有所指，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憂傷，“本來就不屬於自己。”
    這句話既像是承認，又像是一種釋然，讓諾諾準備好的後續手段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路明非的反應和她側寫的結果不一樣。這讓她有種自己一拳揮出，卻沒打到實處的感覺，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不過，諾諾知道這也是常有的事，通常這意味著她側寫的“情報”出現了偏差。
    畢竟側寫能力不是全知全能或者讀心術，而是利用洞察力和邏輯思維能力，根據現有的情報進行合理的推測。
    這意味著側寫的精準度，除了和洞察力有關之外，還對情報的真實性有依賴度——任憑她側寫能力再強，顯然也沒辦法對著被燒成了灰的廢墟，去推斷房子主人的生活習慣。
    諾諾盯著路明非看了幾秒，試圖從他那張看不出太多情緒的臉上找出破綻。
    忽然，她毫無征兆地開口，說了一句與之前所有話題都毫不相幹的話。
    “你在升三級基地。”她慢悠悠地說。
    路明非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