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審訊室裏的頂級獵手!
字數:4358 加入書籤
“你閉嘴!”
國字臉瞥了一眼地上哀嚎的幾個青皮,一個捂著胳膊,滿身是血,另一個蜷縮在地,顯然也傷的不輕。
對於紅根這種在文廟市場常年廝混的“打樁模子”,國字臉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這事兒八成是黑吃黑。
但眼下見了血,事情就不能簡單的驅散了事了。
國字臉沒理會紅根的叫嚷,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李硯青和二壯。
李硯青臉上那份屬於鄉下孩子的怯懦和不安,此刻恰到好處的又濃了幾分,他像是被這陣仗嚇壞了,結結巴巴的說道:
“不……不是的,是他們……他們先用假錢騙我,我……我才……”
而一旁的二壯,則在聯防隊出現的那一刻,就收起了滿身的戾氣,將戶撒腰刀悄悄藏回了西服下擺,低著頭,活像個犯了錯,不知所措的愣頭青。
“行了,都別廢話了!”
國字臉不耐煩的打斷了李硯青的話:“你們幾個全都跟我回所裏走一趟,這幾個受傷嚴重的送去醫院,醫藥費讓他們自理,等包紮好了,再送去所裏。”
紅根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設個局騙個外地人,最後竟然把自己送進了派出所,今後自己在這片怕是更沒法混了。
然而,麵對聯防隊員手裏的橡膠棍,他隻能耷拉著腦袋,不敢再說一句。
至於李硯青這邊則表現得十分服從,二壯由於對李硯青的指令絕對服從,於是便低下頭,一言不發的任由一個聯防隊員粗魯的推搡著他的後背。
“走快點,磨磨蹭蹭的!”
一行人就這麽被幾個聯防隊員押著,穿過已經恢複了些許人氣的夜市,朝著文廟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路上,一個年輕的聯防隊員大概是閑得無聊,用橡膠棍捅了捅二壯的後背,吊兒郎當的問道:
“哎,光頭,哪兒來的啊?你一個外地來的,居然就在敢在文廟跟這幫青皮動手,膽子不小啊你。”
二壯嘴巴緊閉,一聲不吭。
“嘿,還挺橫?”那年輕隊員感覺失了麵子,抬手就要給二壯一巴掌。
“同誌!”
李硯青突然開口,讓那個年輕隊員的動作頓住了:“我們是滇省大山裏出來的,第一次來滬上,不懂規矩,給你們添麻煩了。”
李硯青的語氣裏滿是歉意,臉上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讓人實在生不起氣來。
國字臉回頭瞥了李硯青一眼,哼了一聲:“現在知道是麻煩了?動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
話雖如此,國字臉還是瞪了那個年輕隊員一眼:“行了,少廢話,趕緊把人帶回去!”
聽到國字臉這麽說,年輕隊員隻好悻悻的收回了手,嘴裏不幹不淨的嘟囔了兩句。
李硯青低著頭,嘴角在無人察覺的陰影裏,微微勾起了一絲弧度。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
十幾分鍾後,一行人被帶進了坐落在舊貨市場附近的文廟派出所中。
九十年代的派出所,遠沒有後世那般幹淨明亮,此時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煙味,以及一股說不出的怪味。
牆壁上貼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標語,因為常年的煙熏繚繞,導致字跡顯得有些泛黃。
幾個值班民警正忙得焦頭爛額,電話鈴聲、吵嚷聲、訓斥聲此起彼伏,一個醉漢正趴在長椅上呼呼大睡,旁邊還蹲著兩個因為偷自行車被抓進來的小毛賊。
國字臉聯防隊員帶著他們進來,跟一個正在寫著什麽的年輕民警簡單交代了幾句:“張哥,文廟那邊打架的,見了血,人已經送醫院了,這幾個是參與的。”
那個姓張的民警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一眼被帶進來的李硯青一行人,歎了口氣,對旁邊一個正在吞雲吐霧的老民警不由抱怨道:
“劉叔,您看看,這又是舊貨市場那邊的,這月都第幾回了?偷竊,詐騙,打群架,天天晚上沒個消停,咱們這哪是派出所,我看快成戰地醫院了。”
被稱為劉叔的老民警約莫五十來歲,頭發已經有些花白,他慢慢悠悠的吐出一口煙,渾濁的眼睛裏透著一股見慣風浪的眼神。
“小張,這才哪到哪,這幫‘打樁模子’和‘青皮’,就跟野草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你前腳把人抓進來,後腳他們就出去了,罰款拘留都不怕,你還能真把他們都斃了?”
說著,老劉將煙頭在桌上的煙灰缸裏黯滅,又續上一根,繼續說道:“現在滬上的外來人口越來越多,都想來滬上淘金,可哪有那麽多金子給他們淘?
找不到活幹,不就隻能幹這個了麽。咱們兩個人,一晚上能處理完這些雞零狗碎的破事就不錯了,還指望天下太平?”
張哥聽著老劉的牢騷,臉上滿是無奈,他揮了揮手,對聯防隊員說道:“行了,先把這幾個分開,帶到審訊室裏去,過會兒我們一個個的問。”
……
不久之後,李硯青和二壯兩人被帶進了審訊室中。
頭頂上的燈泡,散發著昏暗的光,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二手煙氣息,負責審問的,正是先前那個滿臉疲憊的年輕民警張哥,以及老劉。
“姓名,年齡,從哪兒來的。”
“李硯青,十八歲,這是我弟弟,叫陳二壯,也十八……我們是從滇省大山裏來的。”
“說說吧,你們來滬海是做什麽的?為什麽在文廟跟人動手?”
“我們是來尋親的,打架的事情真不怪我們,那幫人想用假錢騙我手裏的美金,被我識破之後,他們就動手搶。那些錢是我們僅有的錢了,我們是不得已才反擊的。”
李硯青低著頭,語氣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委屈。
聽到李硯青說來滬上尋親,老劉抬眼打量了一下李硯青,試探著問道:“你們是知情留子?來滬上找爸媽的?”
“對,我們就是來找爸媽的,今天剛到的滬上。”李硯青點點頭,語氣有些低沉。
在這個年代,知青留子來滬上尋親十分常見,人們對這些尋親的孩子都抱有同情心,因此,往往有些不法分子,會利用人們的同情心,從而逃脫處罰。
老劉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他盯著李硯青那雙清澈卻又帶著風霜的眼睛,想從中分辨出真假,並不是每一個嘴上說來滬上尋親的,就一定是知青留子,這種事情,他們也算見得比較多,
見李硯青與自己對視的眼神十分坦然,不像是在說謊,老劉的語氣不由放緩了幾分:“尋親歸尋親,但規定就是規定,你們在滬上沒有合法的居留證明,還參與鬥毆,性質很嚴重。”
“根據《滬上暫住人口管理規定》,像你們這種情況,要是沒人擔保的話,是要被送到收容所,等著被遣返回原籍的。
看你們兩個也是可憐,你們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麽能聯係到的親戚或朋友?叫他們來一趟,先把你們保釋出去,這收容所的環境可不是太好。”
來了!
李硯青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猛的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著,沉默了許久許久,仿佛像是在進行著什麽激烈的思想鬥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久到年輕的張哥都有些不耐煩,正要開口催促。
李硯青這才猛的抬起頭,眼神裏帶著一絲絕望的希冀,聲音沙啞的報出了一個名字和單位。
“有……有一個……”
“他叫王朝陽……是滬上製片廠的導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