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前所拍攝的內容，其實就是類似於後世的兩個老專家，在鏡頭前侃侃而言的訪談式廣告。
    所拍攝的內容，則是鼓吹這一次服裝二廠製造的亞運文化衫出海銷售，對華國形象的宣傳有多麽重大和深遠的影響。
    隻是這兩名所謂的“專家”，一個是退休不久的工廠老頭，另一個則是推車小販，是李硯青在街上臨時找來的兩個路人。
    隻是他們兩人也從未有過這種上電視的經曆，一時間顯得十分緊張。
    此刻，在見到兩人一臉緊張的神態，李硯青溫和一笑說道：
    “這位大爺，還有這位師傅，你們兩位拍得非常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專業的多，甚至比電視裏的很多專家還要更像專家。”
    “那就好，那就好。”
    見眼前這位年輕的“導演”對自己如此肯定，兩人都紛紛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李硯青走上前，從兜裏掏出四張大團結，分別拍在兩人的手裏。
    “這是今天的勞務費，給你們多加了一倍，一人四十，拿著吧。”
    四十塊！
    在1990年，這相當於工廠裏，一個剛剛進廠的普通學徒工，小半個月的工資了。
    “謝謝導演！謝謝！”
    兩人千恩萬謝，也沒能想到能多出這麽多，連忙滿臉驚喜的收下了錢。
    隨著這一次要補拍的鏡頭結束，二壯麻利的卸下了攝像機裏的錄像帶，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專用的錄像帶保護盒中。
    畢竟，接下來的局，這盤補拍的錄像帶是要派上大用場的。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盤錄像帶的播出威力，堪比炸彈。
    “二壯，明天你就去找個正規的單位，或者廣告公司的剪輯室，把錄像帶找人剪出來，記得，不要怕花錢，要加上字幕，加上配樂，要剪輯的像《新聞聯播》那種感覺，明白嗎？”
    “放心吧硯青哥，我懂。”
    二壯重重點頭，把帶子貼身收好，“這盤錄像帶要是剪不好的話，咱們下麵想要順利把那批服裝交割也沒那麽容易。”
    “嗯！”聽完，李硯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等收拾完現場，二壯背起那個沉重的攝影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旋即問道：
    “硯青哥，咱們接下來去哪？回錄像廳嗎？”
    “回錄像廳幹什麽？等著曹寶坤請咱們吃慶功宴嗎？”
    李硯青點上一支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接下來咱們可是要去南京路開服裝展覽會的，光有這盤錄像帶可不夠，咱們還得把排場做大，做足，做的鋪天蓋地，花團錦簇才行。”
    “隻有場麵越大，那幫華亭路的老板娘們才會覺得這生意穩如泰山，才會紅了眼，徹底心甘情願的掏出家底，跟咱們做現場交割。”
    說到這，李硯青指了指二壯那一身汗津津的行頭，笑著說道：
    “走，咱們先去換身行頭，接下來咱們要去的地方全是美女，穿成這樣進去可不行。”
    ……
    兩個小時後。
    複興西路，一棟老舊的辦公建築前。
    門口還懸掛著一塊牌子——滬上風采時裝藝術培訓學校。
    雖然名為時裝藝術培訓學校，但這其實是時代下的特殊產物。
    早在80年代末，滬上第一服裝廠為了推銷自家的衣服，破天荒的搞出了一支時裝表演隊。
    那幫服裝女工白天踩縫紉機，晚上化著妝在舞台上走台步，這種在那個年代極其大膽的服裝推銷模式，一時間轟動了整個滬上，甚至驚動了大半個華國。
    而這種眼球經濟所帶來的全新商業模式，一時間催生出了無數的模仿者。
    在進入到90年代初後，大大小小的“野模隊”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連帶著這種所謂的培訓學校，也同樣是遍地開花。
    此時，站在風采時裝藝術學校大門口的李硯青和二壯兩人，已然是大變了模樣。
    李硯青換上了一件質地優良的淺灰色襯衫，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碎發被發膠粘在一起向後梳去，梳成一副大背頭，那斯文的氣質，活像是大企業裏的商務代表。
    而二壯的變化更為驚人，腦袋上帶著一頂鴨舌帽，身上穿著一件全是兜的攝影馬甲，加上手裏提著的那隻攝影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藝術工作者的質感。
    “這就是咱們要找的地方？硯青哥，這不是野雞學校嗎？咱們來這裏做什麽？”
    二壯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頭上的那頂假發，小聲嘀咕。
    “咱們要找的人，這裏最多，不過你可別小瞧這裏麵，這種地方，哪怕是草窩裏也能飛出金鳳凰，她們欠缺的，往往隻是一個機會。”
    說完，李硯青整了整衣領，氣定神閑的邁步朝大門走去。
    此刻，培訓學校門口的傳達室裏，一個頭發花白的大爺正戴著老花鏡，眯著眼看手裏的報紙，收音機裏還咿咿呀呀的播放著一段越劇。
    “大爺，勞駕問一句。”
    李硯青並沒有像普通訪客那樣唯唯諾諾，而是微微俯身，輕輕敲了敲窗欞，語氣禮貌種，還帶著一股公事公辦的態度：
    “請問你們校長辦公室在哪裏？怎麽走？”
    門衛大爺抬起頭，透過鼻梁上的老花鏡，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兩個“不速之客”。
    要是換了平時那些來這兒看漂亮小姑娘的社會閑散小年輕，大爺早就拿掃帚轟人了。
    可眼前的李硯青，斯文，體麵，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
    身後的二壯更是“裝備精良”，那架勢一看就是電視台或者是報社來采訪的大記者。
    這個年代的人們，對文化人和記者，普遍抱有一種天然的好感。
    “哦喲，找我們校長啊？”
    大爺連忙放下報紙，摘下老花鏡，態度也變得客氣起來：
    “在的在的，就在二樓辦公室，請問你們是……”
    李硯青微笑著從懷中拿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名片，遞在大爺手裏：
    “我是中東阿卜杜拉集團的外商代表，我旁邊這位是滬上電視台的記者，我們正在籌備一場有關亞運文化的宣傳項目，來看看咱們學校有沒有好苗子，想選幾個去南京路參加演出。”
    “亞運會宣傳？那可是大事體啊！”
    大爺手裏拿著名片，還沒來得及看，一聽這話，眼睛都瞬間亮了。
    眼下亞運會宣傳在全國如火如荼，隻要稍微沾點“亞運”邊的，那無論對於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都會是無上的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