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家裏突然多出一個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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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廬的日子簡單無聊,林璿“傷勢”恢複得很快。
    第三天就能下床走動了,她沒閑著,主動找事做。
    窗戶有條縫漏風,以前被趙雲用破布塞著,避風效果並不好。
    林璿看了,說:“趙君,有舊衣物嗎?”
    趙雲給她一件破舊外袍。
    林璿把袍子拆了,取出裏麵還算完好的棉絮。
    她又去外麵撿了些幹苔蘚,混著棉絮,用布包成小團。
    然後她讓趙雲幫忙,把草廬裏那點少得可憐的麵粉調成漿糊。
    很稀,勉強能黏住東西。
    林璿用木片把漿糊塗在窗框縫隙,再把棉苔團塞進去,壓緊。
    “這樣應該能擋風。”林璿說。
    趙雲試了試,確實不漏風了。他有些意外:“林姑娘懂這些?”
    林璿低頭:“家裏以前窮,窗戶漏風,母親就這樣補。”
    她聲音低下去,“母親手巧……”
    趙雲沒再問。
    午飯是粗糧餅和野菜湯。
    趙雲做的,味道很淡。
    林璿吃著,說:“趙君,明日我做吧?我……會調些味。”
    趙雲看她:“但姑娘重傷剛愈,現在勞作,恐怕不妥。”
    “不礙事的。”林璿笑笑,“動動手,反而好得快。”
    第二天,林璿做了飯。
    還是粗糧餅和野菜湯,但她不知從哪兒找了幾顆野蒜,切碎了撒進去。
    湯裏還加了點幹野菇。
    味道確實好了不少。
    趙雲吃的時候,多看了林璿一眼。
    家裏有個女人,貌似日子都有滋有味起來。
    又過兩日,林璿“整理”草廬。
    趙雲的書簡和槍譜筆記堆在桌上,有些亂。
    她沒碰槍譜內容,隻是把竹簡按大小排好,筆記按日期理齊。
    “這樣趙君找起來方便。”她說。
    趙雲看著整齊的桌麵,沉默片刻,說:“有勞。”
    這天午後,林璿去屋後拾柴。
    雪停了,但地上積雪很厚,她抱著柴火往回走時,踩到一片滑冰,踉蹌了一下,柴火散落。
    她蹲下身撿柴,眼睛掃過地麵。
    雪地上有腳印。
    不是趙雲的,也不是野獸的。
    人的腳印,還有車轍印,很新,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
    林璿眯起眼。
    她抱起柴火,快步回草廬。
    “趙君。”她進門就說,“我在屋後看到些痕跡。”
    趙雲正在擦槍,抬頭:“痕跡?”
    “人的腳印,還有車轍。”林璿說,“往山下那邊去了。”
    趙雲放下槍,起身:“帶我去看。”
    兩人來到屋後。
    林璿指著那片腳印和車轍。
    趙雲蹲下細看,眉頭皺起。
    “這方向……”他站起來,看向山下,“是去王家莊的祖產山地。”
    “王家莊?”
    “山下村子。”趙雲說,“那片山地是王家莊祖產,但聽說最近有外人想強買。”
    林璿“哦”了一聲:“強買?”
    “城裏張氏。”趙雲語氣平淡,但林璿聽出一絲冷意。
    “張橫,惡霸頭目,與郡丞有親,他想買那片山地,但王家莊不賣。”
    兩人對視一眼。
    都沒再深究,但這事記下了。
    夜晚,油燈昏暗。
    趙雲坐在桌邊,擦拭長槍。
    槍杆被他擦得發亮,槍尖寒光閃閃。
    他擦得很專注,眼神盯著槍尖,像在思考什麽。
    林璿坐在床邊縫補衣服。
    她縫了幾針,抬頭看向趙雲。
    少年側臉在燈下顯得柔和,但眉頭微鎖。
    擦槍的動作很熟練,卻透著一股……孤獨。
    林璿停下針線。
    “趙君。”她輕聲開口。
    趙雲轉頭。
    “你練槍的時候,”林璿說,“很像我在並州見過的鷹。”
    趙雲一愣。
    “鷹?”他重複。
    “嗯。”林璿點頭,“翱翔在天上,一心隻想飛得更高,更遠。別的什麽都不管。”
    林璿說完,繼續低頭縫衣服。
    趙雲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他轉回頭,看著手裏的槍。
    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很淡,很快消失。
    “林姑娘過譽了。”他說。
    聲音裏有一絲不好意思。
    林璿沒抬頭,但手指頓了頓。
    命中!
    又過了幾日,存糧見底。
    趙雲清點米缸,還剩最後一點粗糧,野菜也快吃完了。
    “得下山一趟。”他說,“去真定城買糧,順便……”
    他頓了頓,“打聽兄長消息。”
    林璿正在補另一件衣服,抬頭:“趙君要下山?”
    “嗯。”趙雲看向她,“你……”
    他猶豫。
    留她一個人在山上?
    狼群最近活動頻繁,昨夜還有狼嚎。
    但是帶她下山?以什麽身份?
    別人會不會說閑話?
    小姑娘家家的,應該對這些最在乎。
    林璿看出他的猶豫,小聲說:“趙君,我……我能一起去嗎?我一個人在山上,怕……”
    她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趙雲想了想。
    “好。”他說,“但對外,你是我遠房表親,前來投靠暫住。”
    林璿點頭:“明白。”
    真定城比山上熱鬧多了。
    街道不算寬,兩邊是店鋪和攤販。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車馬聲混在一起。
    空氣裏有炊餅的香味,也有牲口那有些惡臭的氣味。
    趙雲走在前麵,林璿跟在他身後半步。
    她穿著趙雲找來的舊男裝,稍微改過,合身些。
    頭發束起,臉上抹了點鍋灰,顯得樸素。
    但眼睛太亮,藏不住。
    趙雲先去了糧鋪。
    他跟掌櫃很熟,問了價格,買了夠吃半個月的粗糧和一些鹽。
    付錢時,他看到旁邊有個老乞丐縮在牆角,哆哆嗦嗦。
    趙雲多掏了幾文錢,遞給掌櫃:“給老人家兩個餅。”
    掌櫃笑了:“子龍還是這麽心善。”
    他包了兩個餅,遞給老乞丐。
    老乞丐連連道謝。
    趙雲點頭,沒說什麽惡,隻是拎起糧袋,繼續走。
    林璿默默看著。
    接下來是鐵匠鋪,趙雲要買槍頭保養的油膏。
    鐵匠是個壯漢,光著膀子,滿身是汗。
    “子龍來了!”鐵匠嗓門大,“油膏有!新到的,比上次的好!”
    趙雲拿起一罐,打開聞了聞,又用手指蘸了點,搓了搓。
    “成色不錯。”他說。
    “那當然!”鐵匠得意,“這可是從鄴城弄來的好貨!”
    “對了,子龍,你上次問的那種鋼材,我托人打聽了,幽州那邊有,但價格……”
    兩人聊了一會兒鋼材、鍛造。
    林璿在旁邊聽著,有點無聊。
    買完油膏,趙雲站在鋪子門口,望向街對麵一家布莊。
    布莊門口客流還行,夥計在招呼客人。
    趙雲看了好一會兒,沒過去。
    “趙君不過去?”林璿輕聲問。
    趙雲搖頭:“兄長生意忙,不去打擾了。”
    他頓了頓,“他若知道我下山,定要留我吃飯,耽誤他做事。”
    “我在這裏看看,他無事便好。”
    說完,趙雲轉身:“去茶攤歇歇腳,然後回山。”
    茶攤很簡陋,幾張破桌子,幾條長凳。
    趙雲和林璿坐下,要了兩碗粗茶。
    茶是溫的,味道澀。
    鄰桌坐著幾個莊戶打扮的漢子,愁眉苦臉。
    “……張橫那廝,簡直欺人太甚!”一個漢子壓低聲音說。
    “小聲點!”另一人警惕地看看四周,“讓人聽見……”
    “聽見又如何!”漢子聲音更低了,但怒氣沒減。
    “那片山地是咱們祖產,他說買就買?價錢壓得那麽低,跟搶有什麽區別!”
    “王老四他們前天去理論,被打傷了!”
    “張橫說了,三天之內不交地契,就要帶人強拆房子!”
    幾個漢子唉聲歎氣。
    趙雲握著茶碗的手指收緊,橫行鄉裏這種事情讓他有點不悅。
    林璿看到了,她沒說話,低頭喝茶。
    就在這時,街那邊傳來喧嘩聲。
    幾個潑皮模樣的人簇擁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走過來。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臉色虛白,眼睛細長,看人時總斜著眼,一副輕浮相。
    是張橫。
    他本來要走過去,目光掃過茶攤,突然停住。
    眼睛盯在林璿臉上。
    盡管林璿做了偽裝,但五官輪廓藏不住。
    尤其是那雙眼睛,太亮太有神。
    張橫嘴角一咧,笑了。
    他轉身,朝茶攤走來,潑皮們跟在他身後。
    趙雲無奈放下茶碗,站起身,側身擋在林璿前麵。
    張橫走到茶攤前,上下打量趙雲。
    “喲。”他嗤笑一聲,“哪來的山野村夫,帶著個俏娘子。”
    他目光越過趙雲,又看向林璿,眼神赤裸裸的。
    “這真定城,”張橫慢悠悠地說,“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待安穩的。”
    他身後的潑皮們哄笑。
    趙雲臉色沉下去,他沒說話,隻是看著張橫,眼神很冷。
    張橫對上他的目光,心裏莫名一怵。
    但他很快壓下那點不安,區區一個村夫而已,自己人這麽多,怕什麽?
    “怎麽?”張橫挑眉,“不服氣?”
    趙雲還是沒說話,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林璿突然伸手,輕輕拉住趙雲的衣袖。
    “趙君。”她聲音很小,帶著“害怕”,“茶涼了,我們……我們趕緊回去吧。”
    趙雲低頭看她,林璿低著頭,手指捏著他袖口,輕輕發抖。
    他再抬頭看張橫,眼神更冷了。
    這幾天的相處,他或許沒在意,但是林璿確實已經被他定義成了自己人。
    張橫被他看得有點發毛。
    正巧有跟班在他耳邊說道。
    “老大,那夥人已經等著了,今天必定要將地搞到手。”
    張恒正好慫了,但麵子掛不住,哼了一聲:“哼,老子還有事,小娘子,之後再來尋你。”
    說完,他帶著潑皮們揚長而去。
    趙雲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遠,拳頭握緊,又慢慢鬆開。
    “趙君。”林璿鬆開他衣袖,“不必為那種人生氣。”
    趙雲沒接話。
    他轉身,對茶攤老板付了茶錢,拎起糧袋:“走。”
    快出城時,一個認識趙雲的老農叫住他:“子龍!等等!”
    趙雲停下。
    老農跑過來,喘著氣:“剛才碰到你兄長鋪子裏的夥計,說趙風掌櫃托我給你帶個話:他一切安好,讓你安心學藝。”
    老農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還有這個,你兄長捎給你的。”
    趙雲接過布包,打開,裏麵是一小串銅錢,還有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就四個字:保重身體。
    趙雲看著那四個字,看了很久。
    他小心折好紙條,收進懷裏,又把銅錢包好。
    “多謝老伯。”他對老農說。
    老農擺擺手,走了。
    林璿看著趙雲,少年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很複雜。
    有慰藉,也有別的什麽。
    “趙君和令兄感情很好。”她輕聲說。
    趙雲“嗯”了一聲。
    他沒多說,但林璿能感覺到,少年心裏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