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輕人江湖經驗就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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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天色未明。
趙雲和林璿下山。
山路濕滑,趙雲走在林璿前麵半步,長槍橫在手中,紅色槍穗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時不時的幫林璿處理掉一些擋路的枯枝。
王家莊在常山腳下,靠著一片山林,有溪流經過。
莊子不大,幾十戶人家。
兩人趕到時,莊裏一片愁雲慘霧。
莊口聚著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
幾個婦人正在哭,男人們臉色鐵青。
地上鋪著草席,席上躺著三個人,一個老人腿腫得老高,兩個年輕人頭上纏著滲血的布條。
莊老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頭發花白。
看到趙雲,他踉蹌著迎上來,一把抓住趙雲的手。
“趙家小哥!”老人聲音發顫,“你可來了!”
“起來,慢慢說。”趙雲扶住老人。
莊老老淚縱橫:“張橫……張橫那畜生!他哪裏是買地,他就是要白搶啊!”
老人指著莊後那片山林和溪流。
“日前他派人來,說看中咱們莊子這片地,要買。”
“出的價,連一半都不夠!咱們不賣,他就動手打人。”
莊老擦了下眼睛,聲音壓低了。
“趙小哥,我懷疑……他根本不是要種地。”
趙雲眼神一凝:“怎麽說?”
“他手下人說漏了嘴。”莊老湊近些,“說這地靠山臨水,位置好,要開東西。我估摸著……怕是看中後山的礦了。”
“早年聽老人說,這山裏可能有鐵石。”
林璿心頭一動。
若真是為了開礦,那張橫的圖謀就大了。
私自開礦是重罪,但他敢做,背後靠山恐怕不簡單。
難怪他如此強硬。
“張橫今日會來?”趙雲問。
“說是今日來最後通牒。”莊老苦笑。
“其實哪有什麽通牒,就是來拆屋的。”
“他昨日帶了數十號人,都有棍棒刀劍。咱們莊子青壯加起來才二十來個,還傷了三……”
老人話沒說完,莊口方向傳來騷動。
“來了!張橫來了!”
莊口塵土揚起。
十幾匹馬率先衝進莊子,馬上都是壯漢,手持棍棒。
後麵跟著三四十號步行的人,手裏也都拿著家夥。
人群分開,一匹棗紅馬慢悠悠踱進來。
馬上是個錦衣青年,嘴角掛著笑,但那笑裏全是倨傲。
張橫。
他勒住馬,掃了一眼莊子裏的百姓,目光在趙雲身上停了停,又在林璿臉上多盯了幾眼。
“小娘子,今日怎麽到了此處,昨日一別,對我甚是想念嗎?”
張橫抬頭看了一眼,開口,“人還挺齊啊,地契準備好了嗎?”
莊老上前一步,強撐著挺直腰板:“張公子,這地是祖產,不能賣。”
張橫笑了。
“不能賣?”他拉長聲音,“我說能賣,就能賣。”
他揮揮手,身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掏出張契書。
“價錢嘛,還是昨日說的。”張橫笑眯眯道,“十貫錢,買你全莊的地。簽了吧,大家和氣。”
十貫錢。
莊子裏一片嘩然。
王家莊這幾十畝地,還連著山林溪流,市價少說千貫往上。
“你昨天還給出五百貫,怎麽今日隻有十貫了!”
“你這是搶!”一個年輕莊戶忍不住喊。
張橫臉一沉。
他身邊一個壯漢立刻衝過去,掄起棍子就砸。
莊戶慌忙躲開,棍子砸在地上,濺起塵土。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十貫已經算是便宜你們了!”
“搶?”張橫冷笑,“本公子花錢買地,怎麽就搶了?”
他目光又轉向趙雲。
“哼,怎麽,昨日讓你跑了,今天來這裏找打?”
趙雲沒答話。
他往前走了兩步,將林璿擋在身後半身位,長槍握在手中,槍尖垂地。
“張公子。”趙雲開口,聲音平靜,“強買強賣,毆傷鄉民,於漢律不合。”
張橫像是聽到什麽笑話,哈哈大笑。
“漢律?”他笑得前仰後合,“在這常山地界,本公子的話,就是律!”
他笑聲一收,盯著趙雲。
“看你拿著槍,練過兩手?我勸你少管閑事,一邊呆著去,等老子處理完事情,再來賜你一頓打!”
趙雲沒動。
張橫眼神冷下來。
林璿就在這時,輕輕碰了下趙雲的手臂。
趙雲側頭。
林璿對他微微搖頭,自己上前一步,站到趙雲身側。
張橫眼睛亮了亮。
“這位小娘子……”他拖長聲音,“有什話說?”
林璿麵無懼色,抬頭看著馬上的張橫。
她聲音清晰,不高,但每個字都讓周圍人聽得清楚。
“張公子,小女子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橫挑眉:“說。”
“公子方才說,你的話就是律。”林璿語氣平緩。
“可小女子聽聞,常山郡郡丞張大人,最是明察秋毫,治下嚴明。”
張橫臉色微變。
林璿繼續道:“若今日之事鬧大,傳到郡守甚至刺史耳中,說張公子強占民田,毆傷百姓……”
“縱使公子與郡丞有親緣關係,怕也難逃追責。”
她頓了頓,看到張橫眼神閃爍。
“再者,”林璿話鋒一轉,“公子所求不過是利。”
“王家莊鄉民世代居此,田地房屋是身家性命。”
“公子強奪,如同奪其性命。人若被逼到絕路,必拚死反抗。”
她目光掃過莊子裏的百姓。
“縱使得地,公子也要日夜防人報複,防人放火,防人下毒。”
“這‘利’拿在手裏,可安穩?”
莊子裏靜悄悄的。
所有百姓都看著林璿,連張橫帶來的人,也有幾個互相交換眼色。
張橫臉色變了又變。
林璿的話,句句戳中要害。
郡丞是他堂叔,但這層關係不能明著用。
若真鬧到郡守那裏,堂叔也未必能全兜住。
還有那些“報複”……
但旋即,張橫怒了。
被一個女子當眾說教,在這麽多手下麵前。
他臉漲得通紅,猛地一揚馬鞭。
“好個牙尖嘴利的娘子!”他咬牙切齒,“本公子的事,輪不到你插嘴!”
馬鞭指向林璿。
“本來還想一會兒再收拾你。”
“現在你既然替他們出頭,那就連你一起留下!正好本公子府裏缺個暖床的!”
幾個惡奴會意,獰笑著朝林璿圍過來。
趙雲動了。
他一步跨出,將林璿完全護在身後。
長槍抬起,槍尖斜指地麵,動作不快,但那股驟然升騰的氣勢,讓圍上來的惡奴腳步一頓。
“誰敢。”
趙雲吐出兩個字。
聲音不大,但冷得像冰。
張橫氣笑了。
“還真有不怕死的!”他揮手,“給我打!打死打殘,本公子兜著!”
惡奴們吼叫著衝上來。
第一個衝到趙雲麵前的壯漢,掄起棍子當頭砸下。
趙雲沒躲。
他手腕一抖,長槍如毒蛇出洞。
槍杆後發先至,“啪”地一聲抽在壯漢手腕上。
壯漢慘叫,棍子脫手。
趙雲槍杆順勢一掃,擊中壯漢小腿。壯漢撲倒在地。
第二個、第三個同時撲來。
趙雲腳步微錯,身形側轉。
長槍在他手中化作一片殘影。
槍尖不刺人,專挑手腕、腳踝、膝彎。
每一次點擊都精準狠辣,點到即止。
“啊!”
“我的手!”
慘叫接連響起。
衝上來的六七個惡奴,不到十息工夫,全躺在地上**。
不是手腕腫了,就是腿腳使不上力。
張橫臉色鐵青。
他帶來的其他惡奴,一時竟不敢上前。
趙雲持槍而立,紅色槍穗垂在身側,微微晃動。
他呼吸平穩,連衣角都沒亂。
“百鳥朝鳳槍……”莊老喃喃道,眼裏有淚光。
“童師父的絕學……子龍他,真練成了。”
林璿站在趙雲身後,目光快速掃過全場。
張橫身邊還站著十幾個人,這些人沒動,眼神更凶悍。
尤其張橫右側那個黑衣護衛,三十來歲,眼神陰鷙,右手一直按在腰間。
林璿太熟悉了,是隨時準備拔兵器搏命的姿勢和眼神。
而且那黑衣護衛的目光,不止在看趙雲,也在看她。
剛才她說話時,那人就一直盯著她。
“廢物!”張橫大罵,“幾十號人,拿不下一個?”
他轉向黑衣護衛:“陳七!”
黑衣護衛終於動了。
他上前兩步,右手從腰間放下,露出腰間別著的一柄短刀,但他沒拔刀。
“槍法不錯。”陳七開口,聲音沙啞,“師承童淵?”
趙雲沒答。
陳七笑了笑,笑容陰冷。
“可惜,年輕。”他說,“江湖經驗太少。”
話音未落,他突然動了。
不是衝趙雲,而是側身衝向莊子百姓聚集的方向!
他速度極快,目標明確,便是那幾個躺在地上的傷者!
趙雲瞳孔驟縮,挺槍欲追。
但就在這時,張橫身邊另外兩個護衛同時撲向趙雲!
這兩人武藝明顯比剛才的惡奴強,一左一右,封住趙雲去路。
趙雲槍勢一轉,先應對眼前兩人。
而陳七已經衝到傷者麵前,一腳踹開一個想要阻攔的莊戶,彎腰,抓起地上一個受傷的年輕人,短刀架在脖子上。
“住手!”
陳七暴喝。
趙雲一槍逼退那兩個護衛,轉頭看去,眼神瞬間冰冷。
陳七挾持著年輕人,退到張橫馬旁。
年輕人臉色慘白,脖子上刀刃壓出紅痕。
“放下槍。”陳七盯著趙雲,“不然我先殺他。”
莊子裏的百姓騷動起來,婦人開始哭。
張橫重新露出笑容,得意洋洋。
“趙雲是吧?”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
“現在,跪下,磕三個頭,然後滾。本公子可以考慮饒你一條狗命。”
趙雲握槍的手指節微微顫抖。
目光掃過被挾持的年輕人,掃過哭喊的百姓,掃過身後林璿的臉。
林璿也在看他。
她看到趙雲眼中的掙紮,看到他在猶豫,在權衡。
若放下槍,張橫絕不會罷休。
若不放下,那年輕人可能真的會死。
時間仿佛凝固。
林璿心中念頭飛轉。
好機會!
她目光快速掃過周圍地麵。
土坷垃、碎石、斷裂的木棍……
就在這時,陳七忽然動了動。
他挾持著年輕人,往旁邊挪了兩步。
這一步,讓他正好背對莊口方向,而張橫的馬,也側對著莊子外的大路。
林璿眼神一凝。
她忽然尖聲大喊:
“郡丞的公子要當眾殺良冒功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