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設局抓獲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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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燈的火苗在案頭輕輕跳動,映得姚則遠指尖的炮身剖麵圖泛著淡黃光暈。麻紙上的墨線深淺有致,細致標注著炮管的寸徑比例、膛線疏密,連炮閂的咬合結構都描繪得清晰分明。他指尖反複摩挲著炮膛內的虛線,那是昨夜與工匠們徹夜推演的改良方案,墨跡未幹,些許沾在指腹,帶著鬆煙墨獨有的清苦氣息。
    “江楓。”他聲音壓得極低,恰好能蓋過窗外巡夜兵丁漸遠的腳步聲,“寅時三刻,你帶兩人押送此物去城西舊窯。走水道,用防水油布裹三層,半點差錯都不能出。”
    江楓接過圖紙時,腕部肌肉猛地繃緊,甲胄下的肩臂線條棱角分明。他快速掃過門外晃動的影子——那是李參將派來“護送”姚則遠的親兵,此刻正蹲在井台邊磨刀,鐵器刮擦青石的聲響戛然而止,顯然是在留意屋內動靜。
    “屬下即刻安排。”江楓將圖紙卷軸緊緊塞進懷中,甲葉碰撞的輕響驚飛簷下夜梟。撲翅聲掠過月梢時,井台邊的親兵又重新磨起刀,隻是那刮擦聲比先前急促了三成,像是藏著按捺不住的焦躁。
    二更鑼響時,姚則遠仍在燈下批閱糧冊,硯台裏的墨汁已半幹,寫出的字跡帶著幾分滯澀。他忽然擲筆,朝門外揚聲喚道:“取些新炭來,這墨凍得滯筆,誤了正事。”
    四名親兵應聲而去,唯獨那個常蹲在井台擦刀的落在最後。姚則遠凝視著那人背影消失於廊柱之後,指節輕叩案麵,震得燈花迸出一粒星火,眼底掠過一絲了然。這幾日,無論他做什麽,這名親兵總在不遠處徘徊,看似各司其職,實則目光從未離開過他的動向,顯然是李參將安插的眼線。
    三更過半,驛館西廂突然傳來輕微的門軸轉動聲。一道黑影貼著牆根悄然遊走,腳步放得極輕,避開了兩處明顯的視線,靴底踏過積水窪時隻濺起細微的水花。城西舊窯的破木門虛掩著,裏頭飄出淡淡的桐油氣味,像是特意為“接頭”準備的暗號。
    黑影閃身入內的刹那,七八支火把突然同時燃起,照亮了窯內的景象。江楓如獵豹般猛撲上前,反剪住來人雙臂,冰涼的甲胄緊緊貼住對方後頸,力道不容掙脫。被摁倒在地的親兵掙紮著抬起頭,顴骨擦過散落的磚灰,露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正是那個總在井台磨刀的漢子。
    姚則遠自梁柱後緩緩步出,火光映照著他袍角沾染的炮坊鐵屑,眼神沉如深潭。“李參將許你多少好處?”他蹲下身,與被壓跪在地的親兵平視,語氣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威壓,“夠不夠買你九族的性命?”
    親兵喉結劇烈滾動,咽下一口唾沫,齒縫間漏出半聲嗚咽,卻死死咬著牙不肯開口。江楓猛地扯開他的前襟,露出縫於裏衣的油紙包,展開一瞧,乃半張蓋有李參將私印的指令函,其上僅書“盯緊圖紙,伺機奪取”八字,墨跡潦草,顯為倉促間所書。
    “藍夷炮艦……”親兵驟然嘶吼,額頭猛磕磚地,濺起點點血珠,“明日他們便要轟城!李參將言,隻需拖住火炮改良,令姚大人無法造出抗衡之器,藍夷便保他高官厚祿!”
    姚則遠緩緩站起身,火光在他眼底投下跳動的身影。“押去地牢,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探視。”他碾碎腳邊一塊鬆動的磚,灰土簌簌落進裂縫,“傳令炮坊,今夜通宵趕工,按新圖紙加急鑄造,天亮前必須試炮。”
    江楓應了一聲,揮手示意兩名義士將俘虜押走。鐵器碰撞的聲響漸行漸遠,窯內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姚則遠凝視著地上散落的油紙碎片,指尖捏得泛白——李參將竟為了一己私利,勾結藍夷,置明州百姓安危於不顧,此等心狠手辣,實令人發指。
    歸至驛館,天邊已泛魚肚白。姚則遠未作歇息,徑直奔往城西炮坊。工匠們早已接令,正連夜趕工,熔爐內鐵水泛著猩紅光芒,映得眾人臉上盡顯疲憊卻亢奮之色。鐵砧敲擊聲此起彼伏,與風箱拉扯聲交織,於寂靜夜中格外嘹亮。
    “大人,按您的圖紙,炮管的膛線已鑿好,您要不要查驗?”老工匠陳工頭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指著剛鑄好的炮管言道。
    姚則遠走上前去,借著熔爐的火光細細查看。炮管內壁的螺旋膛線深淺均勻,較之藍夷火炮的膛線更為細密,如此能讓炮彈出膛時旋轉得更為平穩,射程與精度皆會大幅提升。他滿意地點點頭:“甚好,再檢查一遍炮閂,務必確保咬合緊密,不可出半點差池。”
    恰在此時,一名親兵匆匆跑來,神色慌張:“大人,地牢那邊出事了!那名俘虜欲咬舌自盡,幸得看守及時發現,如今已然昏過去了!”
    姚則遠眉頭一皺:“遣人看緊他,無論如何都要留其性命,他乃指證李參將通敵之關鍵。”他轉頭對陳工頭道:“加快進度,待試炮成功,吾等便去會會那李參將,讓他嚐嚐通敵叛國之惡果。”
    日頭漸漸升高,第一縷陽光照進炮膛時,改良後的火炮終於鑄造完成。工匠們合力將火炮推到試炮場,炮身黝黑發亮,透著令人膽寒的氣勢。姚則遠親自裝填火藥、安放炮彈,動作嫻熟且利落。
    “所有人退到五十步外!”他高聲喝道。
    眾人迅速散開,皆屏住呼吸,緊盯著那門火炮。姚則遠點燃引信,火星滋滋作響,順著引線快速蔓延開來。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炮彈呼嘯著飛出,精準命中百米外的靶心,濺起漫天塵土。眾人歡呼雀躍,工匠們相擁而泣,臉上滿是激動的淚痕——這門火炮的射程與精度,遠超他們預期,足以與藍夷火炮相抗衡。
    姚則遠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之色,轉身對江楓道:“通知李參將,新炮試射成功,請他前來查驗。”
    江楓會意,即刻派人傳信。他湊近姚則遠,低聲問道:“大人,若李參將前來,咱們該如何應對?”
    “自然是‘請君入甕’。”姚則遠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他勾結藍夷,罪證確鑿,今日定叫他插翅難逃。”
    不多時,李參將帶著幾名親兵匆匆趕來,臉上堆著刻意的笑容:“姚大人真是神速,竟真造出了新炮,下官特來恭賀。”他目光掠過那門嶄新的火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李參將客氣了。”姚則遠淡淡一笑,“這門火炮的威力,李參將方才已見。有了它,藍夷炮艦不足為懼。”他話鋒一轉,“對了,昨夜我們抓獲了一名試圖竊取圖紙的奸細,他供出幕後主使是你,李參將對此有何解釋?”
    李參將臉色驟變,強自鎮定道:“姚大人說笑了,下官怎會通敵叛國?定是那奸細胡亂攀咬,大人切莫輕信他的一麵之詞。”
    “是否胡亂攀咬,李參將心裏明白。”姚則遠揮了揮手,兩名義士押著那名被俘的親兵走了上來。此時,親兵已然蘇醒,臉上血跡斑斑,眼神渙散無神。
    “你告訴李參將,是誰讓你去竊取圖紙的?”姚則遠喝問道。
    親兵看著李參將,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李參將見狀,猛地拔出腰間佩刀,指著親兵吼道:“你這奸賊,竟敢侮蔑本官,看我今日不斬了你!”
    他說著便欲衝上前去,江楓早有防備,迅速抽出短劍,橫身擋住他,沉聲道:“李參將,在真相查明之前,你無權動刑!”
    “真相?”李參將狀若瘋狂,嘶聲喊道,“本官忠心耿耿,何來通敵之說?姚則遠,你分明是故意陷害!”
    姚則遠冷笑一聲,目光如炬:“是不是陷害,一查便知。來人,立刻搜李參將的身!”
    幾名義士立刻上前,將李參將按住。很快,他們從李參將的懷中搜出一封密信,上麵是藍夷領事的筆跡,寫著“若能阻止姚則遠造炮,事成之後,必有重謝”,落款處還蓋著藍夷領事館的火漆印。
    鐵證如山,李參將再也無法狡辯,雙腿一軟,癱倒在地,聲淚俱下:“我……我並非有意為之,是藍夷以我家人的性命相威脅……”他痛哭流涕,試圖博取同情。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何用?”姚則遠語氣冰冷,“勾結外敵,背叛家國,按律當斬!”
    他轉身對身旁的親兵道:“將李參將押入大牢,等候核查大臣發落。”
    看著李參將被押走的背影,姚則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抓獲此眼線,不僅挫敗了李參將的陰謀,更獲取了他通敵的鐵證,這對他們後續徹查明州的種種疑案,至關重要。
    陽光傾灑在試炮場上,那門嶄新的火炮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姚則遠深知,這僅僅是開端,接下來還有更多硬仗要打,更多陰謀待他們去揭露。但他心中毫無畏懼,隻要堅守本心,秉持正義,便無難關不可跨越。
    “江楓,”姚則遠轉頭說道,“告知全城軍民,新炮試射成功,藍夷不足為懼。讓大家安心,我們定能守住明州,護一方平安。”
    江楓應聲離去,不久,新炮試射成功的消息便傳遍了明州城。百姓們歡呼雀躍,原本因藍夷威脅而籠罩心頭的陰霾,終於消散了許多。而姚則遠,則屹立於試炮場中央,凝視著遠方的海麵,眼神堅毅——他深知,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