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命之恩

字數:4249   加入書籤

A+A-


    東院主屋內,燈火通明,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惜念剛走到門外,便聽到裏麵傳來霍大將軍霍晉壓抑著怒火的低吼,如同困獸的咆哮:“為何還查不出毒源?”
    軍醫的聲音發顫,充滿了無力與惶恐:“大將軍息怒!非是老夫不盡心,實在是……實在是宸王殿下所中之毒太過刁鑽猛烈,如今毒素已侵入肺腑,攻於心脈……老夫……老夫真的是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霍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
    “你是我北境軍中最好的大夫,你怎麽可以無能為力。”
    他聲音到最後,已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與絕望,高大的身軀踉蹌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
    一旁的霍啟明急忙上前扶住父親,臉上亦是寫滿了沉重與焦急。
    就在這時,一道清亮而平靜的女聲自門口響起,打破了這絕望的氛圍:
    “父親,夫君,兒媳或可一試。”
    霎時間,屋內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門口。
    沈惜念一身紅衣,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燭光映照在她臉上,明明是新娘的打扮,眉宇間卻無半分嬌羞怯懦,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沉靜與篤定。
    霍晉和霍啟明皆是一愣,眼中充滿了驚疑。
    沈惜念不待他們發問,便主動解釋道:“兒媳的生母,乃是通州陳氏的後代。陳家世代行醫,兒媳不才,自幼隨母親學過幾年醫術,略通岐黃。或許可以看看宸王的情況。”
    “通州陳家?”
    軍醫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中迸發出一抹亮光,急切地確認道,“可是那個著有《陳氏醫典》、尤擅解毒與針灸的通州杏林陳家?”
    沈惜念微微頷首:“正是。”
    軍醫頓時激動起來,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若是陳家傳人,或真有辦法。老夫早年曾有幸拜讀過《陳氏醫典》殘卷,其中針法精妙,用藥奇絕,令人歎服。”
    沈惜念不再多言,徑直走到床榻邊。
    看著蕭雲澈那張因中毒而蒼白泛青,卻依舊難掩俊逸輪廓的臉龐,她心中並無波瀾。
    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腕脈,凝神細察。
    果然,還是前世那種混合奇毒。
    隻是這一世,這下毒的時機,倒是提前了不少。
    前世,她也是在宸王中毒垂危之際出手相救,才初步贏得了他的信任與合作。
    沒想到重來一世,竟又是同樣的戲碼。
    這兩輩子,她倒都是他名正言順的救命恩人了。
    心中念頭飛轉,她麵上卻不露分毫。
    收回手,她轉向那軍醫,語氣沉穩:“前輩,此毒雖烈,侵入心脈,但尚有一線生機。需以金針渡穴之法,輔以真氣,強行逼出毒素。隻是此法極為耗費心神,需有人從旁協助,穩固殿下心脈。”
    軍醫聞言,眼中精光更盛,連忙道:“少夫人可是要用陳家的獨門‘金針渡穴’?老夫雖不才,於針灸一道也有些心得,願助少夫人一臂之力。需要老夫做什麽,但請吩咐。”
    他說著,立刻將自己的針囊恭敬地遞上。
    沈惜念也不推辭,接過針囊:“有勞前輩。”
    她看向霍晉父子,“父親,夫君,還請退開些許,留出空間,勿要打擾。”
    霍晉此刻已是死馬當活馬醫,見軍醫如此信服,又見沈惜念氣度沉穩,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希望,連忙拉著兒子退到一旁,緊張地注視著。
    沈惜念深吸一口氣,摒除雜念,指尖撚起一根細長的金針,眸光一凝,出手如電,精準地刺入蕭雲澈頭頂的百會穴。
    緊接著,第二針、第三針……
    她下針又快又穩,手法繁複玄奧,看得那老軍醫眼花繚亂,卻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彩。
    他也按照沈惜念的指示,在相應穴位施針輔助,護住蕭雲澈心脈。
    燭火搖曳,映照著沈惜念專注而沉靜的側臉,額角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
    秋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夜色漸褪,天際泛起魚肚白。
    當最後一根金針從蕭雲澈身上取出時,沈惜念幾乎脫力,身體微微晃了一下,被秋月及時扶住。
    她疲憊地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聲音帶著一絲虛弱,卻清晰地說道:“好了,毒性已解。”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床榻上的蕭雲澈雖然還未蘇醒,但原本青白的臉色已漸漸恢複了一絲血色,緊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呼吸變得平穩悠長。
    霍晉一個箭步衝到床邊,目光急切地看向軍醫。
    軍醫連忙上前,仔細為蕭雲澈診脈。
    片刻後,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狂喜,聲音都帶著顫抖:“穩了!脈象平穩下來了!毒性真的被壓製住了!少夫人真乃神技!神技啊!”
    霍晉聞言,巨大的喜悅和感激衝擊著他。
    這位在戰場上叱吒風雲、鐵骨錚錚的老將軍,竟轉過身,麵向沈惜念,不由分說便要屈膝跪下行大禮。
    “砰!”
    “父親!萬萬不可!”沈惜念驚了一跳,慌忙側身避開,示意霍啟明趕緊扶住他,“救治宸王乃是兒媳分內之事,豈敢受父親如此大禮。折煞兒媳了!”
    霍晉被兒子扶著,虎目含淚,激動得嘴唇哆嗦。
    他看著沈惜念,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好!好孩子!好兒媳!從今往後,在這北境,在這霍家,誰若敢欺你半分,我霍晉第一個不答應。”
    霍啟明扶著父親,看向沈惜念的目光也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感激與震撼。
    他這個新婚妻子,遠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和了不起得多。
    沈惜念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
    救命之恩,已種下。
    她在霍家,在北境,第一步棋,算是穩穩落下了。
    回到新房,窗外天色已蒙蒙發亮。
    連續幾個時辰高度集中的施針,幾乎耗盡了沈惜念所有的心神與氣血。
    她褪下繁重的嫁衣,連秋月端來的補湯都隻勉強喝了兩口,便一頭栽進床榻,陷入沉沉睡夢中。
    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日上三竿,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臉上,她才悠悠轉醒。
    渾身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憊仍未完全消散,但眼神已然恢複了清明。
    “小姐,您醒了!”
    秋月一直守在門外,聽到動靜輕輕推門而入,手中捧著溫熱的洗臉水,“您這一覺睡得可沉,現在都快午時了。廚房溫著粥和小菜,您先用些。”
    沈惜念揉了揉發脹的額角,在秋月的伺候下起身洗漱。
    溫熱的水汽氤氳,稍稍驅散了疲憊。
    她看著銅鏡中自己略顯蒼白的臉,忽然問道:“霜花那邊,有什麽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