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雕爺低頭看了眼，說道：
    “是狼的血，我沒事兒，就不進去了。”
    “跟你嫂子說，小元在葫蘆口殺了白狼妖，他在那看著，我回來套驢車，連夜拉到縣衙鎮魔司裏交差，別讓她擔驚受怕了。”
    孫翠蘭開心的一拍腿，笑不攏嘴，說道：
    “我就說你們不會有事，真有能耐，連狼妖都能殺。”
    “小元這孩子有福氣，交了差，還不得領一大筆報酬，家裏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
    “下午小英哭著來了，說媒婆又去她家，那嘴巴淬毒的老婆子說，你跟小元去王家村八成回不來了，跟她爹商量，這兩天把婚事定下來。”
    “跛腳李個狗東西還真信了，當場應了下來。”
    “小妮子氣得把媒婆提過去的東西扔到院子裏，跟她爹大吵一架，跑過來趴在蘇蓉嫂子床邊一直哭，她娘抹著淚勸了一下午，天擦黑才回家。”
    “等你們從縣衙風風光光回來，李富貴肯定嚇尿褲子，跛腳李還不後悔的一頭撞死大門前的榕樹上。”
    “這叫什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別瞧不起誰。”
    兒媳婦哪都好，就是心直口快把不住勁。
    老雕爺暗歎一聲，說道：
    “別對外聲張，免得有人從中搗亂。”
    “二虎在還村口等，我先走了，最遲後天回來，這兩天照顧著你嫂子，一切等我們回來了再說。”
    說罷，老雕爺扛起鋼叉，大步流星走出院子，罵罵咧咧：
    “靠他娘，真不是東西！”
    孫翠蘭目送老爹走遠了，高興的一拍大腿，趕緊回屋給嫂子報喜。
    村東頭林子裏，停著毛驢拉的大板車。
    李二虎脖子裏掛著銅鑼，鑼錘別在腰帶上，糞叉杵在地上，正東張西望，看著二爺扛著鋼叉走來，迫不及待問：
    “二爺，咱們去哪，去殺狼嗎？”
    “狼殺完了，帶你進城見見世麵。”
    老雕爺把鋼叉放在板車上，坐了上去，一抖皮鞭：
    “嘚兒~駕！”
    爺倆趕著驢車，來到葫蘆口。
    所幸沒什麽意外發生，隻有幾頭狼在附近遊走。
    “籲——”
    老雕爺叫停驢子，對李二虎說道：
    “敲銅鑼把這些畜生趕走。”
    李二虎興奮跳下板車，摘下脖子上掛著的銅鑼，抽出腰間的鑼錘，追著狼群，猛敲銅鑼，當當當當……
    狼群驚得四處亂竄，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陸元聽到熟悉銅鑼聲，躍過火牆，笑道：
    “阿爺，二虎哥，你們來啦！”
    老雕爺點頭，回道：
    “回村裏後去了你家一趟，讓你嬸轉告你娘一切都好，等把差交了再回村裏，省得她掛念。”
    陸元開心道：
    “等交了差，拿到酬勞，我們平分，也給二虎哥一份。”
    “給我娘、嬸子和小英買些好布料做衣裳，再置辦點彩禮，好去小英家提親。”
    老雕爺不想掃了他的興致，沒有把糟心事跟他講，鼓勵道：
    “好，回來了再去跛腳李家一趟，好好聊聊。”
    三人用樹枝把火堆往邊上推，清出一條道，把白狼妖屍體拖出來，合力抬上板車，用樹枝、青草遮蓋好。
    老雕爺執鞭駕車，往西北方向的鎮子行進。
    明月高懸。
    山巒延綿起伏，血雨過去了兩日，山林依舊赤紅，經月光一照，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前往鎮子的山道，崎嶇坎坷。
    牛馬隻要吃飽了，任勞任怨，可這驢不行，會強。
    毛驢拉著比它重許多的白狼妖，遇到溝溝坎坎上不去，就停下來，等陸元和李二虎下來幫忙推車。
    畢竟是借來的驢，偶爾會鬧下情緒，走著走著就停下來休息。
    天亮之前要趕到城外，等天亮了，開城門，好盡快把妖獸送去鎮魔司交差，畢竟陸元頭上懸著一把刀，性命攸關。
    老雕爺下車，扛著鞭子，走在驢邊上，拍著它的背：
    “老夥計，加把勁兒，到了鎮上給你弄口精草料吃。”
    驢聽到精飼料，頓時來了精神，蹄子踏地的聲音都堅定脆響許多。
    李二虎坐在前麵，蕩著腿，笑驢比人還精。
    陸元倒坐在車尾，盤著腿，斬妖刀橫在腿上，懷裏的兩隻小狼崽正酣睡，手托著下巴發呆，提防妖獸或野獸尾隨偷襲。
    驢蹄子噠噠脆響。
    車軲轆碾過地麵，車架晃動，發出嘎吱聲。
    偶爾傳來妖獸吼叫聲，驚起一片飛鳥，在高空盤旋後，又飛落林間。
    回憶這兩天發生的事，驚險重重，像是做了一場夢。
    恍然覺得，一場血雨之後，這世間變了個模樣，不僅僅是顏色。
    到了陳家鎮。
    月光亮了巷子，兩旁的酒肆、茶館、雜貨鋪子、典當行、布莊……都打了烊。
    毛驢拉著車，蹄子踏在青石鋪設的地麵，噠噠脆響，從巷子這頭，走到另一頭，停住了。
    它好像知道這是鎮上，在等精草料。
    李老拐家的驢，跟李老拐一個性子，認死理兒，得到多少好處，出多少力。
    老雕爺能從李老拐那借來驢，已經是天大的麵子，更何況借兩天他都沒來要，打人家的驢有些不合適，好商好量說道：
    “你也看到了，都打烊了，縣城的精草料比鎮上的香，用的是苜蓿、黑豆、燕麥之類做的，多給你弄點，吃飽點。”
    驢猶豫下，似乎覺得劃算，這才邁動步子，比老雕爺都急著進縣城。
    出了巷子，拐進了官道，平整寬敞。
    老雕爺坐上車，也不需要陸元和李二虎下車推，毛驢順著官道一路行進。
    中間停歇休息兩次。
    天色蒙蒙亮時，終於看到官道盡頭，城門樓的輪廓。
    “二爺，陸元，快看，城門樓！”
    李二虎沒進過城，興奮的從驢車上站起身，指著前方大聲說道：
    “聽村裏去過城裏人說，城門樓有八丈高，還有帶刀拿紅纓槍的人把手城門，到了晚上燈火通明，比白天都熱鬧，到處都是好吃好玩的。”
    倒坐車尾的陸元扭過頭，望著往前越走，越大的城樓，眼中有驚喜，也有擔憂，問道：
    “阿爺，是不是咱們交了差，王大人就會把酬勞給咱們？”
    老雕爺想了想，回道：
    “衙門裏按規矩辦事兒，應該錯不了。”
    “不過孝敬錢還是要給王大人，有這層關係在，以後要是有啥事，找他辦事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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