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尋常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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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不尋常的早晨
林晚回到宿舍時,走廊的聲控燈剛剛熄滅,隻有水房透出一點昏黃的光。
王小雨正趴在床上刷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見她推門進來,頭也不抬地嘟囔:“你又去哪了?老陳剛才來查寢,我說你上廁所去了。”
“跑步去了。”林晚從櫃子裏摸出毛巾和搪瓷臉盆。
“跑步?”王小雨像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猛地抬起頭,像看外星人一樣盯著她,“你?跑步?”
“嗯。”
“你發燒了?”王小雨坐起身,伸手就要來探她的額頭。
林晚側身躲開,指尖沾了點水房飄來的濕氣:“就是覺得該鍛煉一下了。”
王小雨盯著她看了幾秒,確認她不像在開玩笑,悻悻地撇撇嘴,重新躺回去:
“隨便你。對了,明天早上語文課要檢查《滕王閣序》背誦,你背了嗎?”
林晚的手指在盆沿上頓了一下。
“沒背完?”王小雨立刻捕捉到了她的遲疑,幸災樂禍地笑出聲,“那你完了。老陳說了,背不下來的,放學後留堂,抄十遍。”
“我會背的。”林晚端著盆,轉身走進水房。
冷水潑在臉上,激得她一個激靈。
她抬起頭,看著鏡子裏那個濕漉漉的人。
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裏,卻燃起了一簇微弱卻倔強的火光——那是被逼到絕境後,唯一的生路。
回到寢室,王小雨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林晚爬上床,從枕頭底下摸出語文課本。
翻到《滕王閣序》那一頁,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在昏暗的床頭燈下,像一群張牙舞爪的螞蟻。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啃。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讀了一遍,味同嚼蠟。
又讀了一遍,依舊雲裏霧裏。
第三遍讀完,她悲哀地發現,除了開頭兩句,後麵的全成了漿糊。
“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這些詞句在她腦子裏打架,怎麽也理不清。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十一點。十一點半。十二點。
眼皮重得像掛了鉛塊,字跡在眼前跳舞。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讓她清醒了一瞬。
“不行……”她低聲呢喃,“這樣下去不行。”
【需要幫助嗎?】
冰冷的機械音突兀地在腦海響起,嚇了林晚一跳,手裏的書差點掉下去。
“你……你能幫我背課文?”
【本係統不提供直接的知識灌輸,但可提供輔助記憶方法。】
“什麽方法?”
【記憶宮殿法。將需要記憶的內容,與你熟悉的空間結構進行關聯。】
話音剛落,林晚眼前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三維網格。那網格迅速擴張,化作了她這間宿舍的立體模型。緊接著,模型上亮起一個個閃爍的光點。
【將文章第一句“豫章故郡”,與房門關聯。想象你推開房門,門上貼著一張古地圖,標著“豫章”。】
【第二句“洪都新府”,與衣櫃關聯。想象衣櫃上掛著塊牌子,寫著“洪都新府歡迎您”。】
【第三句“星分翼軫”,與窗戶關聯。想象夜空星辰排列成“翼”和“軫”的形狀,透過玻璃照進來。】
林晚閉上眼,按照係統的指引,將枯燥的文字轉化為生動的畫麵,一一安放在她最熟悉的空間裏。
當她把整篇文章都“安置”完畢,係統提示:【嚐試回憶。】
林晚睜開眼,在腦海中推開了那扇虛擬的房門。
——豫章故郡。
看見衣櫃——洪都新府。
看向窗戶——星分翼軫。
走到書桌前——地接衡廬。
……
她的意識在寢室裏“行走”,每到一處,對應的句子便自動跳了出來。當她“走”到陽台門口,最後一句“檻外長江空自流”也自然而然地浮現。
全文,一字不差。
林晚愣住了。
她又“走”了一遍。全對。
再一遍。依然全對。
“這……”她張了張嘴,心髒狂跳。
這種記憶方法她聽說過,但從未想過能如此高效,如此神奇。
【記憶能力微量提升已生效。】係統的聲音毫無波瀾,【當前記憶效率約為常人的1.2倍。隨著任務累積,該能力將持續增強。】
林晚低頭看向課本,那些曾讓她頭疼的文言文,此刻竟顯得格外親切。
不,不對。
她猛地搖頭。
這不是她自己的本事,是這個逼她跑步、不完成就電擊她的係統給的。
“如果……”她低聲問,“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這些能力會消失嗎?”
係統沉默了幾秒。
【基礎能力提升是永久的。但高級功能需係統維持。】
【另外,提醒宿主:你現在應該睡覺了。距離早讀還有6小時15分鍾,你的身體需要至少7小時睡眠。】
“我睡不著。”
【需要助眠輔助嗎?】
“你能讓我立刻睡著?”
【可以釋放微量生物電信號,調節腦波頻率。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免費服務。後續類似輔助,需消耗任務獎勵積分。】
“積分?什麽積分?”
【完成任務的獎勵,除直接能力提升外,會轉化為係統積分。積分可用於兌換輔助或抵消懲罰。】
林晚還沒來得及追問,一股排山倒海的困意便席卷而來。
她甚至沒來得及說“等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早上,林晚是被王小雨搖醒的。
“起床了起床了!要遲到了!”
林晚睜開眼,茫然了幾秒,隨即記憶回籠——重生,係統,跑步,背課文……
她猛地坐起身。
“你怎麽了?”王小雨被她嚇了一跳,“做噩夢了?”
“沒……”林晚揉了揉太陽穴,“幾點了?”
“六點十分。還有二十分鍾早讀。”
林晚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換衣服。衝出宿舍樓時,清晨的空氣冷冽而清新,操場上已有學生在晨跑,口號聲在薄霧中回蕩。
“你昨晚幾點睡的?”王小雨邊跑邊問,“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看你床頭燈還亮著。”
“十二點多吧。”林晚說。
“你真背課文了?”王小雨瞪大眼睛,“不像你啊。平時你不是都抄在手心作弊嗎?”
林晚沒回答。
她不能說,她現在能把整篇《滕王閣序》倒背如流。
早讀課,語文課代表在講台上領讀。教室裏書聲琅琅,大多是裝模作樣。老陳背著手在過道裏踱步,像隻巡視領地的老鷹。
當他轉到林晚身邊時,停住了。
“林晚,”他敲了敲桌麵,“《滕王閣序》,背到哪了?”
全班的讀書聲瞬間低了下去,無數雙耳朵豎了起來。
林晚抬起頭,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背完了。”
教室裏安靜了一瞬。
隨即,竊竊私語聲像水泡一樣冒了出來。
“她說什麽?背完了?”
“吹牛吧……”
“我昨天看見她書還是新的……”
老陳愣了一下,很快恢複威嚴:“背完了?行,那你背一遍。從‘時維九月’開始。”
林晚放下書,站起身。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平穩,沒有一絲磕巴。
“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
老陳的表情從懷疑,變成了驚訝,最後凝重起來。
“……嗚呼!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
“……檻外長江空自流。”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教室裏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著她,目光裏充滿了震驚、不解和探究。
老陳盯著她看了好幾秒,才緩緩開口:“坐下吧。”
林晚坐下,重新拿起書,假裝閱讀。
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背上。
“可以啊你,”同桌李薇湊過來,小聲咂舌,“什麽時候背的?昨晚開夜車了?”
“嗯。”林晚含糊地應了一聲。
“厲害厲害,”李薇壓低聲音,“不過你也別太拚。一次背下來有什麽用,期中考試還不是要考全部。”
林晚沒說話。
她在心裏問係統:“任務完成了嗎?”
【強製任務“背誦《滕王閣序》”已完成。】
【獎勵:記憶能力微量提升(永久)。當前記憶效率約為常人的1.3倍。】
【新強製任務發布:今日內,完成數學課本第一章所有習題。】
【任務獎勵:邏輯思維能力微量提升。】
【失敗懲罰:電擊。】
林晚的手指收緊,課本邊緣被捏出了褶皺。
數學。第一章。所有習題。
那是整整三十頁,上百道題。正常學生需要一個星期,而她隻有一天。
不,是隻有十幾個小時。
“如果我做不到呢?”她在心裏問。
【懲罰會執行。】係統的聲音毫無感情,【但你可以嚐試。以你現在的記憶力和理解力,並非不可能。】
“我現在是1.3倍,不是3倍。”
【所以你需要更努力。】係統說,【另外,提醒:早讀課還剩五分鍾結束。你應該利用這五分鍾,預習第一節數學課的內容。】
林晚深吸一口氣,抽出數學課本。
翻開第一章:集合、子集、交集、並集。
那些曾經讓她頭疼的符號,此刻看起來竟然清晰了許多。不是一看就懂,但理解速度和記憶速度明顯快了。
1.3倍的記憶效率,加上昨晚的“記憶宮殿”訓練,讓她在五分鍾內看完了第一節內容,並記住了七八成。
早讀課結束的鈴聲響起時,林晚合上書,心中湧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就像一台老舊的電腦突然升級了內存,運行流暢了許多。
但這種“升級”,是用自由換來的。
“林晚!”
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林晚抬頭,看見周明軒站在他們班門口。晨光從他身後照進來,給他鍍了層金邊。他站在那裏,像從偶像劇裏走出來的男主角——如果忽略他臉上那副“我有事要問你”的嚴肅表情的話。
教室裏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周明軒和林晚之間來回掃視,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出來一下,”周明軒說,“有事問你。”
林晚坐著沒動:“什麽事?”
“出來說。”
“就在這裏說。”
周明軒皺了皺眉,顯然不習慣被這樣駁麵子。幾秒後,他還是走了進來,停在林晚桌前。
“你昨天,”他壓低聲音,“是不是在操場跑步?”
“是。”
“跑到最後差點暈倒?”
“是。”
“為什麽?”
林晚抬起頭,看著他:“鍛煉身體,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周明軒說,“但如果你是想用這種方式引起注意,我建議你換一種。過度運動對身體沒好處,尤其是對你這種平時不鍛煉的人。”
林晚笑了。
是那種很冷的笑。
“周明軒同學,”她說,“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應該按照你認為正確的方式生活?”
周明軒愣住了。
“我跑步,是因為我想跑。我背課文,是因為我想背。我做任何事,都不是為了引起誰的注意——尤其是你的注意。”林晚一字一句地說,“所以,能請你讓開嗎?我要去吃飯了。”
她站起身,從周明軒身邊走過。
周明軒僵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教室裏安靜得可怕。
直到林晚消失在走廊盡頭,竊竊私語聲才轟然炸開。
“我去,她居然敢這麽跟周明軒說話……”
“牛啊……”
周明軒站在那裏,幾秒後,轉身快步離開,背影有些狼狽。
而此時的林晚,已經走到了樓梯拐角。
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有汗。
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
上輩子,她從來不敢這樣說話。她總是小心翼翼,看人臉色。
可結果呢?
結果是她死在了廁所隔間裏,連句“我不想加班”都沒說出口。
這一世,她不想再那樣了。
“係統,”她在心裏說,“如果我剛才挑釁周明軒,會有什麽後果?”
【數據分析中……】係統停頓了幾秒,【周明軒,當前年級第一,性格驕傲,自尊心強。你剛才的言行,有87%的概率會讓他對你產生負麵印象,並有63%的概率在後續學習生活中對你進行隱性打壓或孤立。】
“哦。”林晚說,“那又怎樣?”
係統沉默。
“我問你,如果我一直畏畏縮縮,一直討好所有人,一直不敢說‘不’,”林晚走下樓梯,語氣平靜,“我會活得更久嗎?”
【根據數據分析,過度壓抑自我,長期處於心理高壓狀態,會顯著增加心腦血管疾病風險,預期壽命會降低——】
“所以,”林晚打斷它,“我沒什麽可失去的。”
食堂裏人聲鼎沸。林晚打了碗粥,找了個角落坐下。她一邊機械地喝粥,一邊在腦子裏規劃時間。
上午四節課:數學,英語,物理,化學。
中午兩小時休息。
下午三節課,晚上三節晚自習。
她需要在今天之內,做完數學第一章所有習題。
這意味著,她必須利用所有碎片時間。
“係統,”她在心裏問,“如果我上課不聽講,自己做題,會有什麽後果?”
【根據你的當前情況:數學老師會注意到,有92%的概率會批評你,並可能向班主任反映。這會增加你被重點關注的風險。】
“如果我能保證下次數學考試考到班級前三呢?”
係統停頓了一下。
【如果真能實現,那麽老師的態度可能會轉變為默許甚至鼓勵。但前提是,你真的能做到。】
“我能。”林晚說。
她不是在吹牛。
上輩子,她高考數學135分。工作後雖忘了不少,但底子還在。加上現在的記憶力和係統輔助,她相信撿起來不難。
但前提是,她得有足夠的時間。
“所以,”她喝完最後一口粥,擦擦嘴,“賭一把。”
上午第一節,數學課。
數學老師劉老師,瘦高個,戴眼鏡,語速快,喜歡寫滿黑板。
“今天我們講集合間的基本關係,”劉老師推了推眼鏡,“翻開課本第6頁……”
林晚翻開課本,卻直接翻到了習題部分,從第一題開始做。
基礎題,掃一眼,出答案。
中等題,稍微思考,落筆。
難題,開始需要在草稿紙上推演。
“林晚。”
劉老師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林晚抬頭,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站在身旁,正低頭盯著她的草稿紙。
“你在幹什麽?”劉老師問。
“做題。”林晚說。
“做什麽題?”
“第一章的習題。”
劉老師拿起她的課本,翻到封麵,確認是高一數學必修一,又翻到習題頁。
“我還沒講完,你就開始做題了?”
“預習的時候看懂了,就想試著做做。”林晚說。
劉老師看了她幾秒,指著一道綜合應用題:“這道,你講講思路。”
那是一道涉及邏輯推理的難題。
林晚看了一眼,沒有用教材上的標準方法,而是用了一種更簡潔的推導思路。講完後,她補充了一句:“我覺得這樣更直接。”
劉老師沒說話。
他盯著那道題看了很久,又盯著林晚看了很久。教室裏的空氣幾乎凝固了。
“繼續做。”劉老師突然說。
他把課本放回桌上,轉身走回講台,就像什麽都沒發生。
“看什麽看?”他敲了敲黑板,“繼續上課!”
教室裏響起一片鬆氣的聲音。
林晚低下頭,繼續做題。手心有汗,但更多的是興奮。
她賭對了。
不,不完全是賭。她有底氣。她知道,在老師眼裏,成績好的人有特權。
上午的課一節接一節。
林晚利用每節課的時間瘋狂做題。英語課聽語法,手在桌子底下寫數學。物理課假裝記筆記,實際上在推導集合證明。化學課嚐試一心二用,結果發現不行。
【建議:專注一項任務。】係統提醒,【以你當前的能力,無法有效進行多線程處理。】
“知道了。”林晚在心裏說。
她收起數學課本,開始認真聽化學課。但腦子裏還在回想剛才沒解出來的那道題。
午休時間,她沒回宿舍,帶著書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人少安靜。她找了個角落,攤開書,和題目死磕。
草稿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筆芯寫完一支,換新的。
時間在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中流逝。
【提醒:你已經連續學習2小時47分鍾。建議休息10分鍾,否則效率將下降。】係統的聲音響起。
林晚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窗外,操場上有人在打籃球,歡呼聲隱隱傳來。更遠處是城市的輪廓。
那個世界離她很遠。
她被困在這個角落裏,被困在這些題目裏,被困在這個係統裏。
“如果我拒絕休息呢?”她低聲問。
【係統會釋放微量電流,強製中斷你的學習狀態。】係統的聲音毫無波瀾,【這是為你的健康考慮。】
林晚扯了扯嘴角。
“你還會關心我的健康?”
【你的健康是承載文明火種的基礎。保護你的健康,是係統的核心任務之一。】
“所以,”林晚向後靠在椅背上,“你不是在關心我,你隻是在維護你的……工具?”
係統沒有回答。
但那沉默,就是默認。
她閉上眼,深呼吸。
十分鍾後,重新拿起筆。
下午的課,她繼續利用碎片時間做題。曆史、地理、自習……她像個貪婪的海綿,瘋狂吸收、刷題。那些塵封的知識點被喚醒,排列組合,變成筆下的答案。
晚自習開始前,她做完了最後一題。
整整三十頁,一百二十七道題。
她放下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手腕酸痛,眼睛幹澀,但心裏有一種奇異的充實感。
不,不是充實。
是……活著的感覺。
那種被逼到極限,然後突破極限的感覺。
【強製任務“完成數學課本第一章所有習題”已完成。】
【獎勵:邏輯思維能力微量提升(永久)。當前邏輯推理效率約為常人的1.2倍。】
【新強製任務發布:明日早讀前,背誦英語必修一前三個單元的單詞。】
【任務獎勵:語言感知能力微量提升。】
【失敗懲罰:電擊。】
林晚看著那個新任務,看了很久。
然後她笑了。
笑著笑著,眼眶有點發熱。
“係統,”她在心裏說,“你知道嗎?”
【什麽?】
“上輩子,我最討厭的就是背英語單詞。”
【所以?】
“所以,”林晚合上數學課本,拿出英語書,“這輩子,我還是討厭。”
她翻開單詞表,從第一個單詞開始。
abandon。
放棄。
她不會放棄。
至少現在不會。
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時,林晚抬起頭,發現教室裏的人已走了一半。王小雨走過來,敲了敲她的桌子:“走啦,回宿舍了。”
“你先回吧,”林晚說,“我再待會兒。”
“你又來?”王小雨皺眉,“林晚,你到底怎麽了?從昨天開始就不對勁。跑步,熬夜背課文,上課不聽講自己做題,現在又……”
“我在學習。”林晚打斷她。
“學習也不是這麽學的!”王小雨壓低聲音,“你會把自己逼垮的!”
林晚抬起頭,看著王小雨。
這個女孩,上輩子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
後來她們各自奔天涯,聽說她嫁了個相親對象,辭職在家帶孩子。
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生。
“小雨,”林晚突然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可以做到很多你以前做不到的事,你會怎麽做?”
王小雨愣了愣:“什麽?”
“比如,你可以過目不忘。你可以跑得很快。
你可以解出很難的數學題。”林晚慢慢地說,
“你會拚命去做嗎?哪怕會很累,哪怕會……失去一些東西?”
王小雨看了她很久,歎了口氣,在她旁邊坐下。
“林晚,我不知道你最近怎麽了,”她說,“但我想告訴你,人不是機器。
機器可以一直轉,轉到報廢。但人不行。人會累,會疼,會……死。”
林晚的手指收緊。
“所以,”王小雨拍了拍她的肩,“別太拚了。真的。考不上好大學又怎樣?找不到好工作又怎樣?人活著,開心最重要。”
說完,她站起身走了。
林晚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
指節處有握筆留下的紅痕,手腕隱隱作痛,眼睛幹澀。
但她的大腦異常清醒。
清醒到能記住今天做過的每一道題,能回憶起每一個解題步驟,能在心裏默背出《滕王閣序》的每一個字。
這是係統給她的。
也是她用自由換來的。
“係統,”她在心裏說,“如果我一直完成任務,一直變強,最後會怎麽樣?”
【你會成為合格的文明火種承載者。】
“然後呢?”
【傳遞火種,延續文明。】
“如果我不想傳遞呢?”
係統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晚以為它不會回答了。
【那麽,】係統的聲音終於響起,平靜,冰冷,像在陳述一個事實,【你會被抹殺。係統會尋找下一個適配者。】
林晚笑了。
“所以,我其實沒有選擇,對吧?”
【你有選擇。】係統說,【你可以選擇成為火種,也可以選擇成為灰燼。】
“灰燼……”
林晚重複著這個詞,然後站起身,收拾好書包。
走出教室時,走廊裏的燈已經熄了一半。
昏暗的光線裏,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她走到公告欄前。
白天貼出來的年級大榜還貼在那裏,在昏暗的光線下,那些名字和分數顯得模糊不清。
她找到最後一個名字。
第三百一十二名:林晚總分 89。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最頂上的那個名字。
第一名:周明軒總分 728。
中間,是三百一十個名字,三百一十個分數,三百一十個……人生。
“係統,”她說,“下一次考試,我要進前一百。”
【根據你當前的學習進度和能力提升速度,這個目標有73%的概率可以實現。】
“不,”林晚轉過身,朝宿舍樓走去,“不是概率。是一定。”
她的腳步很穩。
一步一步,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回響。
而在她看不見的維度,係統麵板悄然刷新:
【當前任務進度:3/∞】
【宿主身心狀態評估:疲勞(中度),但意誌堅定度顯著提升。】
【文明火種適配度:0.02%→ 0.05%】
【存活率預測:3%→ 5%】
【備注:觀察繼續。該宿主展現出罕見的韌性,但過度壓榨可能導致提前崩潰。需密切關注。】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公告欄上的大榜在風裏輕輕顫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像某種預示,又像某種低語。
而那個名字還掛在最下麵,那個分數還停在89。
但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永遠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