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俠義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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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俠義千鈞
三年後,霜降。
白石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破敗的小村落。村口立起了青石牌坊,上書“仁義之鄉”四個大字,是清水鎮鎮長親筆所題。沿著清水河,新修了五裏長的河堤,堤岸兩旁是整整齊齊的農田,冬小麥已經泛青,在秋風中如波浪起伏。
更引人注目的是村中央那座三層木樓——這是白石學堂的主樓,飛簷鬥拱,氣勢恢宏。樓前廣場上,立著一塊丈許高的石碑,碑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字,仔細看去,是《財武經》的開篇:
“劍不在手中,而在心裏;財不在囊中,而在手上。武者非為逞強,而為守護;財富非為斂聚,而為濟世……”
清晨的鍾聲敲響,悠揚渾厚,傳遍全村。這是學堂的晨鍾,一日之計在於晨。
財有武站在學堂三樓的窗前,“看”著下方的廣場。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的“心眼”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個學生的氣息:練武場上,二十幾個少年正在練劍,劍風呼嘯;藥圃旁,十幾個女孩在辨認草藥,輕聲討論;工坊裏,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此起彼伏……
三年了。
三年前那場血戰留下的傷早已痊愈,隻有眼睛再也看不見光明。但失明反而讓他更專注於內心,對“萬物之氣”的感悟達到了新的境界。如今他不用睜眼,方圓百丈內的一切都如掌上觀紋,甚至連地底三尺處蚯蚓翻土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道——不是雲海宗的長生大道,不是赤霄劍靈的殺伐之道,而是“教化之道”。
“先生,該用早飯了。”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門外傳來。財有武轉身,“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端著食盤走進來。少女穿著樸素的青色布衣,頭發用木簪簡單挽起,麵容清秀,眼神靈動。
這是小蓮,三年前那場血戰中幸存的孩子之一。父母都死在魔修手中,財有武收養了她,教她讀書識字、辨識草藥。如今她已是學堂的“小先生”,負責教導剛入學的孩童。
“今天又起這麽早?”財有武走到桌前坐下。
“睡不著。”小蓮將粥碗放在他麵前,又擺上一碟鹹菜、兩個窩頭,“鐵蛋哥他們今天要去清水鎮送貨,我幫著清點貨品,忙到半夜。”
財有武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米粥熬得恰到好處,不稀不稠,帶著新米的清香。
“這米……是後山新開的那片田產的?”他問。
“嗯。”小蓮點頭,“王大山叔帶著人開墾了五十畝梯田,引了山泉灌溉,今年收成不錯,交了稅糧後還剩三百多石。鐵蛋哥說,這次送五十石去清水鎮,換些鹽鐵回來。”
財有武心中欣慰。三年前,白石村還要靠野菜樹皮度日;三年後,不僅能自給自足,還能有餘糧換物資。這就是“教化”的力量——教村民識字,他們就能看懂農書,改進耕作;教他們算術,他們就能精打細算,合理安排;教他們手藝,他們就能製作器物,換取所需。
“先生,”小蓮忽然壓低聲音,“昨晚……有人從清水鎮捎來消息,說鎮上來了一夥外地人,打聽咱們村的事。”
財有武手中筷子頓了頓:“什麽樣的人?”
“說是商人打扮,但個個太陽穴鼓起,手上老繭很厚,不像普通商人。”小蓮說,“他們在客棧住了三天,把咱們學堂的事打聽了個遍。鎮長派人來提醒,讓咱們小心些。”
財有武放下筷子,陷入沉思。
這三年,白石村的變化太大,早已引起周邊注意。先是清水鎮,然後是附近的幾個村鎮,都有人來參觀學習。財有武來者不拒,隻要願意學,他都教。如今,以白石村為中心,方圓百裏內已經有了十幾個“分堂”,都是按照白石學堂的模式建立的簡易學堂。
樹大招風,這是遲早的事。
“讓鐵蛋他們今天多帶幾個人,路上小心。”財有武說,“另外,通知王大伯,這幾天加強巡邏,尤其是後山。”
“是。”小蓮應下,轉身要走。
“等等。”財有武叫住她,“下午的醫藥課,你代我上。我要去趟後山礦洞。”
小蓮一愣:“先生,您的眼睛……”
“不礙事。”財有武笑了笑,“那點山路,難不倒我。”
午後,財有武獨自一人上了後山。
秋日的山林別有一番景致,雖然看不見,但他能“看見”落葉飄零的軌跡,能“聽見”鬆鼠在枝頭跳躍的聲音,能“聞見”野菊花淡淡的香氣。山路對他而言如同平地,竹杖點地,步伐穩健。
後山礦洞是去年發現的。幾個學生在采藥時無意中發現一處裸露的礦脈,財有武感知後確認是“赤鐵礦”,品位不錯。於是組織村民開采,如今已經成為村裏重要的收入來源——鐵礦石送到清水鎮,能換回鐵器、農具、甚至少量銅錢。
礦洞前,十幾個村民正在忙碌。看見財有武,紛紛停下手中的活。
“財先生,您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財有武走到礦洞口,將手掌貼在岩壁上。意識滲透進去,感知礦脈的走向、礦石的質地、還有……一種奇怪的波動。
這個波動,他三個月前就感覺到了,很微弱,但確實存在。像是某種金屬在“呼喚”,又像是某種封印在鬆動。
“最近挖到什麽地方了?”他問礦工頭老趙。
“按您畫的圖,往東南方向挖了三十丈。”老趙說,“昨天挖到一塊怪石頭,黑乎乎的,特別硬,鐵鎬都砸不動。我們正要向您稟報呢。”
財有武心中一動:“帶我去看看。”
礦洞深處,火把將岩壁照得忽明忽暗。老趙領著財有武來到挖掘麵,指著岩壁上一塊磨盤大小的黑色石頭:“就是這塊。”
財有武伸手觸摸石麵。入手冰涼,質地堅硬,但更讓他驚訝的是石頭內部傳來的“呼喚”——不是聲音,是一種情緒的共鳴:渴望、孤寂、還有一絲……悲傷?
“這不是普通石頭。”財有武收回手,“先別挖了,把這裏封起來。等我研究清楚再說。”
老趙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財有武退出礦洞,站在洞口沉思。那塊黑石給他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仿佛裏麵封著什麽危險的東西。
“先生!先生!”
急促的呼喊聲從山下傳來。一個少年連滾帶爬地跑上山,正是鐵蛋——如今已經十六歲,長得高高壯壯,是學堂武藝班最出色的學生。
“鐵蛋,怎麽了?”財有武皺眉。
“清水鎮……出事了!”鐵蛋喘著粗氣,“我們送糧的車隊,在鎮外被劫了!”
財有武臉色一沉:“人呢?”
“人都沒事,就是糧食和貨全被搶了。”鐵蛋咬牙切齒,“那幫王八蛋,蒙著臉,但用的是軍隊的製式刀!我認得出來!”
軍隊?財有武心中一凜。
“還有,”鐵蛋壓低聲音,“他們讓我帶話給您……說‘樹大招風,財不露白’,讓咱們收斂點,不然下次就不是搶糧這麽簡單了。”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財有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鐵蛋,你怕嗎?”
鐵蛋一愣,隨即挺起胸膛:“不怕!先生教過我們,武者當有俠義之心,遇強不懼,遇弱不欺!”
“好。”財有武拍拍他的肩膀,“回村,召集所有人,我有話說。”
半個時辰後,全村三百多口人聚集在學堂廣場上。
財有武站在石碑前,雖然看不見,但能感知到每一張臉上的表情:憤怒、擔憂、恐懼、還有信任。
“鄉親們,”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今天咱們送去清水鎮的糧食被劫了。劫匪留下話,讓咱們收斂點。”
人群騷動起來。
“憑什麽!”
“咱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他們憑什麽搶!”
“報官!讓官府抓他們!”
財有武抬手,人群安靜下來。
“報官?如果劫匪真的是官兵,報官有用嗎?”他緩緩道,“三年前,咱們村差點被魔修屠盡的時候,官府在哪?咱們餓得啃樹皮的時候,官府在哪?”
村民們沉默了。
“我不是說官府不好,”財有武話鋒一轉,“但咱們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別人身上。三年前我就說過,若我一人能救萬民,不如教萬人自救。今天,我要再加一句:若一村之力有限,不如聯百村千家。”
他頓了頓:“從今天起,白石學堂正式更名為‘義商會’。何為義商?義字當頭,商為手段。我們要做的,不是單純的買賣,而是以商行義,以義聚財,以財養民。”
“具體怎麽做?”王大山問。
“三步走。”財有武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聯村自保。咱們聯絡周邊村鎮,組建民團,巡邏聯防。第二,互通有無。咱們村有糧,李家村有布,張家村有鐵,互相交易,各取所需,不受奸商盤剝。第三,設‘義倉’。每村按人口比例存糧,遇災年可開倉賑濟,遇匪患可購械自衛。”
人群議論紛紛,但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可是,”一個老者擔憂道,“這得花多少錢?咱們村雖然比三年前好了,但也拿不出這麽多錢啊。”
財有武笑了:“錢的事,我來解決。”
他轉向小蓮:“去把我房裏那個木箱拿來。”
片刻後,小蓮抱著一個三尺長的木箱回來。財有武打開箱子,裏麵整整齊齊擺著幾十件器物:生鏽的銅鏡、殘缺的玉佩、破損的瓷瓶、還有幾塊黑乎乎的石頭。
“這些都是我這三年修複、鑒定的古物。”財有武說,“原本想留著當教材,但現在情況緊急,先拿出來應急。”
他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黑石:“比如這塊‘墨玉’,是前年在後山礦洞發現的邊角料。但它不是普通的玉,裏麵封著一縷‘地脈靈氣’,長期佩戴可強身健體。拿到州府去賣,至少值五百兩銀子。”
又拿起一麵銅鏡:“這麵‘五嶽鏡’,是漢代古物,鏡背的山河紋能匯聚天地靈氣,對修士修煉有助益。雖然破損了,但我已經修複,賣個三百兩不成問題。”
村民們目瞪口呆。他們都知道財先生會鑒寶,但沒想到這些不起眼的東西這麽值錢。
“這些加起來,大概能湊兩千兩銀子。”財有武合上箱子,“作為義商會的啟動資金,夠了。”
“先生,這……這是您的心血啊!”李老伯顫聲道。
“心血就是要用在刀刃上。”財有武平靜地說,“錢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了這些錢,咱們能買鐵造兵器,能建倉庫儲糧,能請先生教學。三年後,咱們賺回來的,何止十倍百倍。”
他轉向王大山:“大山哥,你帶幾個人,明天一早去清水鎮,找鎮長談聯村的事。”
又轉向鐵蛋:“鐵蛋,你帶武藝班的學員,開始訓練民團。不求多厲害,至少要能自保。”
再轉向小蓮:“小蓮,你負責整理咱們村的特產目錄:糧食、藥材、礦石、手工藝品……列出清單,準備交易。”
一條條指令有條不紊地下達,村民們聽得心潮澎湃。三年前那個差點滅村的夜晚仿佛還在眼前,但此刻,他們心中充滿了力量——不是靠別人施舍的力量,而是自己爭取的力量。
散會後,財有武回到學堂三樓。剛坐下,就聽見窗外傳來破空聲——有人禦劍而來。
“財師弟,三年不見,你這攤子鋪得夠大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財有武笑了:“李師兄,別來無恙。”
窗戶無聲打開,李昭輕飄飄地落進屋內。三年過去,他長高了許多,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但眼中的銳氣依舊。他穿著雲海宗內門弟子的青色道袍,腰懸長劍,氣息沉穩,赫然已是築基初期。
“你這眼睛……”李昭看見財有武淡金色的瞳孔,心中一痛。
“不礙事,習慣了。”財有武擺擺手,“坐。小蓮,上茶。”
小蓮端來茶水,好奇地打量李昭——這就是先生常說的那位內門天才師兄?
李昭喝了口茶,開門見山:“我這次來,一是看看你,二是奉命調查血煞門的動向。最近魔修活動又頻繁了,宗門懷疑他們在找一件上古魔器。”
“魔器?”
“嗯,具體是什麽不清楚,但肯定在雲斷山脈外圍。”李昭壓低聲音,“我們抓到幾個血煞門的探子,審問得知,他們最近在找一種‘能吞噬生機、轉化魔氣’的礦石。你這邊……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財有武心中一動,想起後山礦洞那塊黑石。
但他沒立刻說出來,而是問:“那種礦石,有什麽特征?”
“通體漆黑,質地堅硬,觸之冰寒,而且……”李昭頓了頓,“據說會發出一種‘呼喚’,吸引魔修靠近。”
財有武沉默了。特征完全吻合。
“財師弟,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李昭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
“後山礦洞,挖到一塊怪石。”財有武終於說,“但我還不能確定是不是你們說的那種。”
“帶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後山礦洞時,天色已近黃昏。老趙帶著幾個礦工守在洞口,看見財有武,連忙迎上來。
“先生,按您的吩咐,已經封起來了。”
“打開,我們要進去看看。”
礦洞深處,那塊黑石靜靜嵌在岩壁中。李昭走上前,伸手觸摸石麵,臉色驟變:“好強的魔氣波動!雖然被封印了,但確實在‘呼喚’!”
他退後幾步,從懷中取出一麵八卦鏡,對著黑石照去。鏡麵浮現出詭異的血色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
“是‘噬生魔石’!”李昭倒吸一口涼氣,“這東西怎麽會在這裏?”
“噬生魔石?”財有武皺眉。
“上古魔道至寶,傳說能吞噬方圓百裏內的生機,轉化為精純魔氣。”李昭臉色凝重,“但這東西應該在千年前的正魔大戰中被毀了啊……”
他忽然想到什麽,猛地看向財有武:“財師弟,這東西不能留!必須立刻上報宗門,請長老來處理!”
財有武卻搖頭:“不行。”
“為什麽?”
“第一,這東西埋在礦洞裏,如果強行取出,可能會引發魔氣泄露,禍及村民。”財有武說,“第二,如果上報宗門,這裏必然會被封鎖,村民們賴以生存的礦洞就廢了。”
“可是——”
“我有辦法。”財有武打斷他,“你忘了我的能力?我能淨化魔氣,也能封印它。”
李昭一愣,想起三年前秘境中財有武化光為物的神奇一幕,又想起剛才在村裏看到的那些被淨化的古物。
“你有把握?”
“七成。”財有武說,“但需要時間,也需要你幫忙。”
李昭看著財有武那雙淡金色的眼睛,忽然覺得,三年不見,這個曾經需要自己保護的小師弟,已經成長到自己都看不透的地步了。
“好,我幫你。”他鄭重道,“需要我做什麽?”
“第一,幫我護法,封印期間不能被打擾。”財有武說,“第二,幫我調查清楚,血煞門怎麽會知道這裏有噬生魔石?他們在清水鎮的眼線是誰?”
李昭點頭:“交給我。”
接下來的三天,財有武閉門不出,在礦洞深處研究封印之法。李昭則去了清水鎮,暗中調查。
第三天傍晚,李昭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劫你們糧食的,不是官兵,是清水鎮守備劉千戶的私兵。”李昭臉色難看,“這個劉千戶,暗中勾結血煞門,提供情報,換魔修幫他鏟除異己。你們村發展太快,威脅到他的利益,所以才出手打壓。”
財有武並不意外:“果然如此。”
“更麻煩的是,”李昭壓低聲音,“劉千戶已經知道噬生魔石的事了。他放出風聲,說白石村私藏魔寶,意圖不軌,要帶兵來‘搜查’。”
“什麽時候?”
“明天。”李昭說,“我截獲了他的密信,他調了三百私兵,明天一早就出發。名義是剿匪,實則是要強占礦洞,奪取魔石。”
財有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來得正好。”
“什麽正好?”李昭不解。
“正愁沒有立威的機會。”財有武說,“義商會要立足,光靠仁義不夠,還得有讓人不敢輕犯的實力。這個劉千戶,就是送上門的磨刀石。”
李昭看著他平靜的神色,忽然有些恍惚。眼前這個侃侃而談、運籌帷幄的青年,真的是三年前那個連靈根都沒有、受盡白眼的少年嗎?
“你打算怎麽做?”
財有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李師兄,你覺得,什麽是俠?”
李昭一愣:“行俠仗義,扶危濟困?”
“那是小俠。”財有武搖頭,“真正的俠,不僅要救眼前之人,更要創太平之世。一個人再強,能救幾人?但若能立下一套規矩,讓弱者有路走,讓強者有約束,那才是大俠。”
他頓了頓:“我要立的,就是這樣的規矩。而第一步,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白石村不可欺,義商會不可辱。”
當晚,財有武召集了所有村民。
廣場上火把通明,三百多人靜靜站著,聽財有武說話。
“明天,清水鎮的劉千戶要帶兵來咱們村,說咱們私藏魔寶,要搜查剿匪。”財有武開門見山,“大家怕不怕?”
“不怕!”鐵蛋第一個喊道。
“對,不怕!”
“跟他們拚了!”
財有武抬手,等安靜下來,才緩緩道:“不能拚。咱們是平民,他們是官兵,拚就是反對,正中他們下懷。”
“那怎麽辦?”王大山問。
“講理。”財有武說,“他們不是要搜查嗎?讓他們搜。但有個條件:搜查可以,必須有鎮長和鄉紳作證,而且要立下字據,若搜不出魔寶,他們得賠償損失,公開道歉。”
“他們會答應嗎?”
“會。”財有武笑了,“因為我有把握,他們搜不出任何東西。”
他轉向李昭:“李師兄,今晚辛苦你一趟,去清水鎮請鎮長和幾位有名望的鄉紳,明天一早來作證。”
李昭點頭:“交給我。”
又轉向小蓮:“小蓮,你帶人連夜把學堂和各家各戶的貴重物品都藏好,隻留日常用品。”
再轉向鐵蛋:“鐵蛋,你帶民團守在村口,官兵來了,隻許進不許出,但要客氣,不能動武。”
最後,他看向所有村民:“明天,大家都照常幹活,該種地的種地,該教學的教學。記住,咱們不是土匪,不是反賊,咱們是遵紀守法的良民。他們橫,咱們不能橫,但要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的。”
一條條指令下去,村民們心中的慌亂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信心——那是三年來,財有武用一次次實際行動建立起來的信任。
深夜,財有武獨自一人來到後山礦洞。
他走到那塊黑石前,盤膝坐下。雙手按在石麵上,意識沉入其中。
噬生魔石的內部,是一個充滿暴戾、貪婪、毀滅的黑暗世界。無數怨魂在其中哀嚎,那是千年來被它吞噬的生靈留下的殘念。
財有武沒有畏懼。他催動丹田中的淡金色晶體,將“萬物之氣”轉化為最純淨的“淨化”之力,如涓涓細流般注入魔石。
怨魂們仿佛見到了天敵,瘋狂反撲。但淨化之力所過之處,黑暗退散,怨魂解脫,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這不是毀滅,是超度。
財有武的額頭滲出冷汗。魔石的抵抗比他想象的更強,每一刻都在消耗大量的心神。但他不能停,一旦停下,魔石的反噬會瞬間將他吞噬。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界天光微亮時,財有武終於完成了初步封印。
魔石表麵的黑色褪去,變成了一種溫潤的灰白色。內部的魔氣被層層封印,至少百年內不會泄露。而那些被超度的怨魂,則化作精純的生機,反哺礦脈——未來幾十年,這裏的礦石品質會大幅提升。
財有武收回手,臉色蒼白如紙,渾身被汗水浸透。這次封印,消耗了他近半的修為。
但他笑了。因為他發現,在淨化魔石的過程中,自己的“心眼”又有了突破——現在不僅能“看見”能量流動,還能“看見”因果糾纏,能隱約預知未來片段。
他“看見”了明天的情景:劉千戶帶兵進村,搜遍全村一無所獲,在鎮長和鄉紳的見證下狼狽離去;也“看見”了更遠的未來:義商會的旗幟插遍雲斷山脈,成千上萬的百姓因此受益……
“值得。”他喃喃道,扶著岩壁站起身。
走出礦洞時,天已大亮。晨光灑在臉上,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溫暖。
山下,白石村炊煙嫋嫋,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屬於財有武和義商會的故事,也翻開了新的篇章。
遠處的官道上,煙塵滾滾。三百私兵盔甲鮮明,刀槍閃亮,正朝著白石村而來。
為首的劉千戶騎在高頭大馬上,臉上是誌在必得的獰笑。
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一場徹底的失敗。
而這場失敗,將成為義商會崛起的第一個墊腳石。
俠義千鈞,自此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