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用完師兄師姐們精心準備的靈食，林珺然心滿意足。
    她拿起靈玉牌，對著桌上空了的食盒拍了一張——
    這玉牌竟還有留影功能，也是她當初覺得有趣才買下的。
    隨即將影像傳給了那四人，附言道：
    【多謝師兄師姐。】
    簡單直接，卻足以讓那頭的四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飯後不宜立刻躺下，這是她某個現代世界養成的習慣。
    林珺然慢悠悠地踱步到琉璃閣中央那方靈池旁。
    池水並非凡水，清澈見底，氤氳著淡淡的乳白色靈霧，幾尾通體銀白的靈魚在其中悠然擺尾。
    池邊安置著一張同樣由萬年菩提木打造的矮榻。
    榻邊，還隨意地支著一根看似普通的青竹釣竿，魚線垂入水中，卻無鉤無餌——
    她釣魚，願者上鉤，釣的不是魚，是一份閑情逸致。
    林珺然自然地側身躺上矮榻，手臂枕在腦後，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屈起的膝上。
    眼眸微闔，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不過片刻，她的呼吸就變得均勻綿長，竟是又睡著了。
    有一說一，萬年菩提木別的功能暫且不提，這安神催眠的效果是真的一流。
    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琉璃閣強大的隔音陣法削弱至幾不可聞，完全影響不到她分毫。
    當然，林珺然也並非真的終日與床榻為伴。
    偶爾，在陽光正好、暖而不燥的午後，她也會搬出躺椅，放置在庭院中陽光最盛處。
    嗯……曬著太陽睡覺。
    她記得，這萬年菩提木的來曆也頗為有趣。
    那是在某個高魔修仙世界完成任務時，她偶然移植了一棵瀕死的幼苗進自己的伴生空間，交給當時還在的係統照料。
    後來經曆幾個小世界，她幾乎忘了這茬。等某次需要煉製寧神藥物，再次關注空間時，才愕然發現，當初那棵小苗，竟已繁衍成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萬年菩提樹林。
    也不知道係統是怎麽培育的。
    這種好東西，自然要物盡其用。
    樹葉采摘下來，以特殊手法炮製，便是頂級的悟道茶，能清心明性，助益感悟；
    飽滿金黃的果實摘下，清甜多汁，靈氣充沛，是解渴潤喉的聖品；
    剩下的果核，圓潤堅實，紋理天成，盤成手串長期佩戴，亦有溫養神魂、避除外邪之效。
    至於最粗壯的主幹？
    林珺然當時摸著下巴，看著那需要數人合抱的巨大樹幹，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
    當然是拿來做床啊！
    於是，便有了琉璃閣內那張奢華無比的千工拔步床，以及院中這套榻椅。
    這一日，她正窩在躺椅上享受著日光浴，半夢半醒間，別在腰間的傳音玉簡微微震動。
    裏麵傳來了四師兄路隨安那特有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聲音：
    “小師妹……”
    林珺然懶洋洋地抬起一根手指，淩空一點，環繞庭院的禁製便無聲地打開了一道缺口。
    一陣極其輕微、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麽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微微睜開一條眼縫，逆著光，看到路隨安正站在琉璃閣的院門口。
    他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雙手緊張地揪著自己那件洗得發白的普通弟子服衣角，嘴唇囁嚅了幾下，一副欲言又止、難以啟齒的表情。
    林珺然恍然，差點忘了。
    這位四師兄，外表看起來是靦腆害羞、人畜無害的白糯米團子，內裏卻是個精於算計、一點虧都不肯吃的芝麻餡湯圓。
    她撐著手臂坐起身來，攏了攏有些散開的袍袖，笑著招呼道：
    “四師兄，你怎麽來了？進來坐。”
    她指了指池邊的另一張菩提木小凳。
    路隨安像是被驚到的小鹿，飛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慢吞吞地挪進院子，卻沒好意思真的坐下。
    他站在那兒，聲音細弱如同蚊蚋，幾乎要散在風裏：
    “小師妹，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林珺然看著他這副模樣，覺得甚是有趣。
    明明心裏打著小算盤，偏要做出這般為難的姿態。
    她也不催促，隻是含笑道：
    “四師兄，有什麽事但說無妨，這裏又沒有外人。”
    路隨安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氣，猛地抬起頭。
    目光飛快地掠過林珺然的臉，旋即又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垂下，盯著自己的鞋尖，語速極快地說道：
    “小師妹，你……你可知道，距離咱們天一宗不遠處的雲霧山脈邊緣，有一處五十年才開啟一次的靈穀秘境？”
    不等林珺然回答，他便自顧自地介紹起來，仿佛背誦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這秘境入口就在咱們宗門勢力範圍內，每五十年開啟一次，每次開啟持續半月。”
    “秘境自有規則限製，隻有煉氣期和築基期的修士能夠進入。”
    “裏麵靈氣濃鬱，生長著很多外界罕見的珍稀靈植，對於我等修為的修士夯實根基、突破瓶頸都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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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
    而且，挖出來拿到坊市上，能賣很多靈石。
    這才是他壓製修為、苦等多年的根本原因。
    林珺然聽著，忍不住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興致缺缺地隨意擺了擺手：
    “聽起來是處不錯的曆練之地。不過，四師兄，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路隨安見她反應平淡，心裏咯噔一下。
    他微微咬著下唇，雙手不自覺地更加用力地攥緊了衣角，指節都有些發白。
    他猶豫掙紮了片刻，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再次抬起頭，聲音陡然拔高了一些，幾乎是用喊的：
    “小師妹！其實……其實我一直壓製著境界沒有結丹，就是為了等這次靈穀秘境開啟！”
    他喘了口氣，飛快地解釋道：
    “畢竟裏麵的靈植年份足，品相好，拿出來賣還是很值錢的，剛好能換些靈石。”
    這話倒是說得十分坦誠。
    然後，他提出了此行的核心目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帶著試探和不確定：
    “我……我可以幫小師妹從靈穀秘境裏帶些東西出來，無論是靈植還是別的什麽，隻要我能找到！”
    說完，他忐忑地看著林珺然。
    小師妹看起來那麽有錢，隨手都是上品靈石極品靈石，會不會看不上秘境裏的東西？
    路隨安悲觀地想。
    而且小師妹都進宗一個多月了，修為好像一直停留在煉氣九層，也沒見她怎麽修煉，整天就是睡覺曬太陽……
    她真的會需要靈穀秘境裏那些普通東西嗎？
    可是……
    小師妹幫助了他那麽多，又因為可以吸收獸丹內的靈力，讓他們的靈石可以攢下來，而不是為了修煉而直接吸收掉。
    他是真的很希望，能為小師妹做點什麽呀。
    “如果小師妹不願意讓我給你帶，我們也可以做生意，這一趟我就收你一顆下品靈石怎麽樣？”
    路隨安道。
    林珺然看著他眼中閃爍的期待與忐忑，心中了然。
    一顆下品靈石？
    林珺然幾乎要失笑。
    嘖……這哪是獅子大開口，這簡直是小貓喵喵叫。
    一開始，林珺然的確是想直接拒絕的。
    一個最高隻允許築基期進入的低階秘境，五十年就能開啟一次，能有什麽真正讓她看得上眼的好東西？
    她空間裏隨便一株雜草，年份可能都比裏麵的鎮境之寶要高。
    但是，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劃過她的腦海。
    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個嗷嗷待哺的萬魂幡。
    總得出去走走吧？
    老待在宗門裏，哪有機會遇到送貨上門的邪修呢？
    萬一……
    在秘境裏或者來回的路上，運氣好，遇到些不開眼、想要殺人奪寶的壞修士呢？
    到時候，她隻要表現得再高調一點，再肥羊一點，應該會很吸引那些貪婪的目光吧？
    思索片刻後，林珺然抬起眼，看著緊張等待的路隨安，唇角微勾，開口道：
    “幫我帶東西就不必了。”
    路隨安眼中光芒一黯，果然……
    卻聽林珺然繼續說道：
    “聽起來這靈穀秘境還挺有趣的，我也想去親眼看看。四師兄，既然你熟悉情況，不如就由你負責保護我吧。”
    她伸出兩根纖長的手指，在路隨安麵前晃了晃
    “報酬嘛，一天兩塊中品靈石，怎麽樣？從離開宗門算起，到安全返回為止。”
    路隨安聽到林珺然的前半句話，心已經沉了下去，但後半句話，如同仙音貫耳，讓他瞬間愣在原地。
    下一秒，巨大的驚喜如同煙花在他腦海中炸開。
    臉上那副靦腆、不安的表情瞬間被難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天兩塊中品靈石！
    而且聽小師妹的意思，這報酬是按天計算的！
    秘境開啟加上來回行程，少說也得七八天，那就是十幾塊中品靈石！
    這簡直是一筆飛來橫財！
    他的腦海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理智的路隨安對他說，你要記得你來這裏是為了報答小師妹，而不是真的要賺她靈石啊！
    然後被另一個路隨安一劍抽飛。
    他激動得連連點頭，聲音都因興奮而提高了不少，帶著明顯的顫音：
    “好！好！小師妹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絕對不讓任何危險靠近你半步！”
    他拍著胸脯保證，恨不得立刻歃血為盟。
    激動了好半天，他才冷靜下來，恢複了幾分平日裏的細致：
    “那……小師妹，我們準備一番，三日後便出發，你看可好？我需要去和師父說一下，再準備些進入秘境可能用到的物資。”
    “可以。”林珺然無所謂地點點頭。
    “那……那我先回去準備了！小師妹你好生休息！”
    路隨安說完，對著林珺然躬身行了一禮，又恢複了那副低眉順眼的靦腆模樣。
    隻是離開的腳步，卻輕快得幾乎要飄起來，與來時那沉重的步伐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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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他消失在山道盡頭的背影，林珺然重新躺回椅中，閉上眼，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趟靈穀秘境之行，或許不會那麽無聊了。
    三日時光，在林珺然的吃了睡、睡了吃中悠然流逝。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一道凜冽的劍光破開漸沉的夜幕，以極快的速度抵達琉璃閣外。
    劍光斂去，現出君見痕的身影。
    他並未像往常那樣直接叩響門環，而是先通過靈玉牌傳遞了訊息，顯得異常鄭重。
    林珺然站在門內，依舊是那副慵懶隨性的模樣，隻是外麵披了件方便行動的黑色鑲金邊的軟綢袍子。
    仿佛也是剛從小憩中醒來，眉眼間還殘留著幾分朦朧睡意。
    她看著門外神色不同往日的君見痕，有些疑惑地偏了偏頭。
    “大師兄？”
    這麽晚過來，是出了什麽事？
    君見痕臉上帶著一絲罕見的嚴肅，語氣也比平日急促清晰了幾分：
    “小師妹，速速準備一下，師尊有令，召我們所有親傳弟子即刻前往主峰正堂，有要事交代。”
    林珺然眨了眨眼，徹底驅散了那點睡意。
    天玄青師尊雖然護短，但性子其實頗為散淡隨和，若非涉及宗門安危或極其緊要的事務，極少會如此正式且急切地召集所有親傳弟子。
    她點了點頭，沒有多問緣由：
    “好，我這就來。”
    依舊是那朵辨識度極高的靈玉蓮花，載著林珺然，與君見痕那道清冷的劍光一同。
    不緊不慢卻目標明確地飛向天一宗主峰那略顯古樸的正堂。
    當他們抵達時，正堂內已是人影綽綽。
    天玄青負手立於堂前，這位平日裏總帶著幾分溫和笑意與些許無奈的宗主，此刻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顯而易見的憂色。
    他見弟子們已到齊，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先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遝符籙。
    那些符紙並非尋常的黃符紙，而是呈現出一種深沉的暗金色澤。
    稍微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出，這絕非尋常貨色，每一張至少也是六階的高階符籙。
    其中甚至夾雜著幾張七、八階符籙。
    天玄青將這遝沉甸甸的符籙，極其鄭重地遞到了站在最前麵的君見痕手中，聲音低沉而嚴肅：
    “這些符籙，是為師方才舍下這張老臉，從你們二師叔那裏軟磨硬泡討要來的壓箱底寶貝，皆是護身保命的關鍵。”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道：
    “見痕，等會兒你給大家公平分派下去，務必每個人都要貼身收好，關鍵時刻，絕不可吝嗇。”
    “是，師尊！”
    君見痕肅然應道，小心地將那遝符籙收好。
    氣氛因這遝高階符籙和師尊異常嚴肅的態度而陡然變得緊繃起來。
    天玄青繼續說道：
    “尤其是隨安，還有珺然。此次你們前往靈穀秘境，切不可掉以輕心。”
    “據各方傳回的消息，最近修仙界很不太平，出了一個行蹤詭秘、手段極其狠辣殘忍的邪修。”
    “此獠……行事毫無底線，專挑落單的男修士下手，已有數位同道慘遭毒手。”
    “隨安——”
    天玄青的聲音愈發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叮囑
    “你性子素來沉穩，心思也比昭昭和洛寧縝密，此次外出，身為師兄，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遇事多思量，莫要輕易涉險，更不可獨自行動。”
    他這話是說給路隨安聽，目光卻嚴厲地掃過徐昭昭和許洛寧，顯然這兩個也不是讓他省心的主。
    隨即，他話鋒一轉，目光又落到旁邊的林珺然身上，語氣放緩，卻更添憂慮：
    “同時，也要替為師，替我們整個天一宗，照顧好你小師妹。她年紀尚小，修為……嗯，還在積累階段。”
    “又……不諳世事，心思單純，對外界的險惡知之甚少。你作為師兄，需得多費心，多看顧，務必確保她毫發無傷。”
    這番叮囑合情合理，充滿了師長對晚輩的關懷。
    然而，天玄青接下來的一句補充，卻讓原本肅穆凝重、甚至帶著幾分悲壯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
    難以形容的怪異。
    “畢竟……那邪修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行事邏輯混亂不堪，完全無法以常理度之。”
    “他如今是專殺男修，可誰也保不齊，萬一他哪天突然心血來潮，覺得女修士也別有一番……呃，轉而開始對女修下手了呢？”
    眾人：“…………”
    正堂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站在君見痕側後方的林珺然，聞言，嘴角幾不可查地連續抽搐了好幾下。
    ……絕對不會。
    原因無他。
    那個鬧得修仙界低階男修人心惶惶、被各大宗門描繪得窮凶極惡、神秘莫測的邪修，不是別人，正是她林珺然本人。
    她之所以白天在宗門裏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慵懶模樣，除了與她綁定的係統被總部強製剝離導致靈魂受損，需要大量休眠來緩慢滋養恢複之外，就是因為——
    她得在夜深人靜、月黑風高的時候，偷偷溜出宗門去加班啊！
    她那杆需要不斷吞噬生魂與精純負麵能量來進階、恢複力量的萬魂幡，它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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