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要她再去屠宗滅門嗎？
    倒也不是不行……
    以她恢複了些許的力量和手段，悄無聲息地抹掉一兩個中小宗門並非難事。
    隻是，之前那個昊天宗，全宗上下無聲無息、一夜之間蒸發得幹幹淨淨。
    顯然已經引起了周邊各大宗門的警覺與戒備，調查和巡邏都嚴密了許多。
    最重要的是，此界的天道，仿佛已經有了些許的意識。
    她這個外來者，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天道對她的警惕與排斥。
    她有預感
    若是這麽小打小鬧的殺幾個心內藏奸的炮灰也就算了，若真是鬧得大了，天道絕不會袖手旁觀。
    思來想去，權衡利弊，她決定放棄。
    於是，每每到了夜半三更，萬籟俱寂，連巡山弟子都開始打瞌睡的時候，林珺然便會悄無聲息地溜出琉璃閣。
    尋個無人角落，從空間裏出一件她最不喜歡的特效法衣穿在身上。
    再佩戴上能晃花人眼的各色防禦首飾，什麽耳墜、項鏈、手鐲、發釵，無一不是寶光瑩瑩，靈氣逼人。
    將自己從頭到腳，武裝成一個行走的、無比醒目的閃亮燈球。
    這還不夠。
    甚至，她還會泄露出一點點自己那堪稱極品爐鼎的特殊靈根體質的氣息。
    然後，她便駕馭著同樣騷包無比的座駕，或者幹脆徒步。
    專門往那些荒郊野嶺、坊市外圍、傳聞中劫道事件頻發、不太平的地方溜達。
    一個修為低微、身著奢華法寶、身具特殊體質、看起來腦子還不怎麽好使的絕世肥羊。
    對於那些心懷不軌、以殺人奪寶為生、甚至兼職采補的修士而言，簡直是老天爺賞飯吃。
    是送上門的、無法抗拒的絕世機緣。
    結果，可想而知。
    那些被貪念和色欲蒙蔽了雙眼，以為撞了天大的運氣，獰笑著、迫不及待撲上來的獵人們，往往在指尖即將觸碰獵物的瞬間。
    才會在對方驟然抬起的、冰冷無波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驚恐扭曲的倒影。
    此時他們才終於意識到，他們眼中的肥羊，實則是一頭披著羊皮的、來自無間地獄的洪荒凶獸。
    迎接他們的，從來不是預料中的弱小、恐懼與哀求。
    而是那杆仿佛自九幽深處探出、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不祥與毀滅氣息的黑粉色萬魂幡。
    幡麵展動，如同巨獸張開的口。
    無聲無息間，便將他們的魂魄、精血、乃至所有的生機與貪婪，盡數吞噬殆盡。
    隻留下一具迅速幹癟、失去所有價值的皮囊，印證著他們最後的愚蠢。
    林珺然回想起那些家夥臨死前那極致的錯愕、絕望與難以置信的表情，內心毫無波瀾。
    甚至因為被打擾了睡眠而有點想打哈欠。
    清理現場，拿走他們的儲物袋，然後繼續尋找下一個有緣人，或者幹脆打道回府，補個回籠覺。
    林珺然還能怎麽辦？
    她也很無奈啊。
    她也很難啊……
    就在林珺然內心瘋狂吐槽、為自己的敬業精神感慨萬千之際，被師尊天玄青重點關懷、委以重任的路隨安，深吸了一口氣。
    他仿佛將所有的緊張與雜念都壓了下去，上前一步。
    他抬起頭，臉上是一派與平日裏那靦腆算計截然不同的、前所未有的鄭重與堅毅，仿佛瞬間成長了許多。
    隻是說話的聲音，依舊如往常般細小，帶著點似乎改不掉的靦腆，但其中的決心卻不容置疑：
    “是，師尊。弟子謹記師尊教誨，定當竭盡全力，護得自身與小師妹周全，絕不辜負師尊信任！”
    三日時光，在林珺然規律的吃飯、睡覺、曬太陽的生活裏中悠然滑過。
    出發當日，晨曦微露，雲都山腳下，兩道身影準時匯合。
    路隨安早已等候在此。
    他換上了一身略新的青色弟子服，背負著他的本命劍，身姿挺拔。
    他看到林珺然依舊是那副悠閑模樣，乘著蓮花緩緩降落。
    隻是今日的裝扮，即便對於見慣了她壕氣的路隨安而言，也依舊帶來了新的視覺衝擊。
    她身著一件極為奪目的法衣。
    主體是宛若初春新葉般鮮嫩欲滴的翠綠色。
    這種綠，並非凡俗染坊能調出的顏色，更像是凝聚了天地間最純淨的草木精華。
    流光溢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衣料上以不知名銀絲與淡粉色的絲線，精心繡製的大片綻放的蓮花。
    那些蓮花形態各異。
    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展露絕世姿容。
    從裙擺處層層疊疊、蜿蜒向上，直至肩頭、袖口，仿佛她整個人都立於一片清蓮之中。
    更為神奇的是，當她輕盈地從蓮花座駕上步下，隨著她的走動，那衣袂飄搖間，竟有點點瑩白與淡粉色的、半透明的靈氣蓮花花瓣，自她周身憑空凝結，而後悠悠然飄落。
    這些花瓣並非實體，觸地即散，化作細微的靈光消融在空氣中，卻留下了一縷清雅脫俗的蓮香，經久不散。
    這特效並非簡單的幻術，而是法衣自身陣法引動天地靈氣的自然顯化，華美至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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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眼至極。
    “四師兄，久等了。”
    林珺然落地，蓮花化作流光收回腕間。
    “無妨，我也剛到。”
    路隨安連忙道，目光從那不斷飄落的靈氣花瓣上艱難移開。
    小師妹果然……
    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人群中最閃亮的存在。
    “四師兄——”
    林珺然抬頭，望向雲霧繚繞的遠方，周身還有幾片花瓣悠然飄落，她語氣帶著點探究
    “那個靈穀秘境，具體在哪個方位？離宗門有多遠？”
    路隨安聞言，下意識地踩上了自己的飛劍，劍身發出輕微的嗡鳴，懸浮在離地尺許的高度。
    “按照小師妹你那個蓮花寶器的常規速度來算的話……”
    他頓了頓
    “大概需要……三天。”
    哈，三天。
    林珺然聽完，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發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單音節。
    一片瑩瑩的蓮花瓣恰好在此刻飄過她的眼前，被她隨手拂開。
    如今的林珺然，早已不是那個剛剛穿越而來、沒有拜入天一宗、需要風餐露宿、時刻警惕危險的散修了。
    她哪還能吃得了一路吹風、夜宿荒郊野嶺、以辟穀丹果腹的苦？
    那簡直是對她靈魂以及錢包的褻瀆！
    於是，在路隨安正準備開口說出發的時候，他看見自家小師妹，神色自若地抬起了那隻戴著儲物手鐲的纖白手腕。
    翠綠的袖口滑落，露出小半截皓腕，伴隨著幾片飄落的蓮花瓣，動作優雅無比。
    隻見她指尖靈光微閃，下一刻，一個約莫巴掌大小、造型極其精巧、通體流淌著藍金色澤的物件便出現在她掌心。
    那物件似船非船，線條流暢完美，細節處雕琢著難以言喻的玄奧花紋，隱隱有空間波動散發出來。
    路隨安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麽。
    林珺然隨手將那小巧物件往空中一拋，同時打入一道靈力。
    霎時間，那巴掌大的小玩意兒見風就長，迎風暴漲。
    不過呼吸之間，一艘龐大、華麗、散發著淡淡威壓與濃鬱靈氣的飛舟，便赫然懸浮在了兩人麵前的空地上。
    這飛舟長約十丈，舟身主體是深邃如海的藍色，邊緣鑲嵌著璀璨奪目的金色紋路。
    飛舟之上，並非露天甲板，而是矗立著三層雕梁畫棟。
    整艘飛舟被一層淡淡的、如同實質般的雲霧繚繞其間。
    林珺然輕鬆地躍上飛舟甲板，翠綠色的裙擺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帶起一連串紛揚的蓮花花瓣。
    她然後轉身，對著下方已經徹底僵硬、目瞪口呆、嘴巴微張仿佛能塞進一個雞蛋的路隨安，展顏一笑。
    那笑容在晨光與飄落的花瓣映襯下，顯得格外明媚動人：
    “四師兄，還愣著做什麽？上來呀！”
    路隨安：“……”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一柄重錘狠狠擊中，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從藍金色的華麗船身，移到那雲霧中若隱若現的亭台樓閣……
    最後，他的視線落回小師妹身上，看著她站在那奢華飛舟上。
    他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震驚，到茫然，再到一種深深的、仿佛看透了世間貧富差距的麻木。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向甲板上笑吟吟、花瓣環繞的小師妹，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特別麻木的笑容。
    “我……我不是你四師兄。”
    林珺然：“？？？”
    她歪了歪頭，幾片花瓣隨之飄落，臉上露出淡淡的疑惑。
    四師兄這是怎麽了？刺激過度，開始說胡話了？
    隻見路隨安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艘豪華飛舟和林珺然周身特效拉滿的法衣。
    眼神空洞，用一種參透紅塵般的滄桑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叫、人、生、四、大、恨。”
    “……”
    看著路隨安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麻木表情，再結合眼前這艘足以讓任何非資源狗道心破碎的飛舟，以及自己這身行頭。
    林珺然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眉眼彎彎，周身的蓮花花瓣似乎都隨著她的笑意歡快地多飄落了幾片。
    “好了，四大恨師兄——”
    林珺然笑著調侃道，裙擺上的蓮花仿佛也隨之搖曳
    “快上來吧，我們該出發了，再耽擱下去，秘境的好東西都要被別人搶光了。”
    路隨安那麻木的眼神裏終於恢複了一絲神采。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將所有的羨慕、嫉妒、恨都壓了下去，動作略顯僵硬地收起了自己的飛劍。
    然後小心翼翼地、仿佛怕踩髒了甲板似的，躍上了這艘他平生所見最奢華的飛行法寶。
    飛舟內部更是別有洞天，空間遠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布置典雅舒適，靈氣濃鬱程度堪比一些小型的聚靈陣。
    林珺然直接走進了最上層那間視野最好的艙室休息，將操控飛舟的事情交給了內置的智能導航係統。
    反正這座飛舟由靈石驅動，預設好路線和速度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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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舟平穩地升空，化作一道藍金色的流光，以遠超路隨安預估的速度，悄無聲息地朝著靈穀秘境的方向疾馳而去。
    舟身外的雲霧自動隔絕了高空的罡風和噪音，坐在裏麵如履平地，感受不到絲毫顛簸。
    路隨安站在甲板上，望著腳下飛速掠過的山川河流，感受著身旁拂過的、被陣法過濾得無比柔和的微風。
    再想想自己平時禦劍時吃的風、受的累……
    他默默地走到角落，抱著膝蓋坐了下來，目光偶爾瞟過上層艙室門口，再次陷入了對人生的深刻思考與懷疑之中。
    原本需要三天的路程，在這艘豪華飛舟的全速且舒適前進下，竟然隻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當飛舟緩緩降低高度，懸停在一片被淡淡白霧籠罩的山穀上空時，穀中已然是一派熱鬧景象。
    下方平坦的開闊地上，密密麻麻地聚集了數百名修士，大多年紀不大，修為在煉氣期與築基期之間。
    他們衣著各異，來自不同的門派，或三五成群低聲交談，或獨自盤坐調息，或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競爭者。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期待、緊張與競爭的氛圍。
    而在人群最前方，山穀的岩壁之上，一道約三丈高、一丈寬的光門正在不穩定地閃爍著。
    那光門由無數流轉的符文構成，散發出強烈的空間波動，門內是一片扭曲旋轉的、看不清具體景象的光暈——
    正是即將開啟的靈穀秘境入口。
    路隨安看到下方的人群和那閃爍的光門，立刻從人生四大恨的哲學思考中掙脫出來，眼神恢複了往日的精明與警惕。
    他快步走到林珺然所在的艙室外，低聲道：
    “小師妹，我們到了。”
    路隨安不是沒有勸過林珺然，讓她把飛舟提前收起來。
    畢竟它太顯眼了，明目張膽的告訴別人他們是多麽有錢的大肥羊。
    但是林珺然拒絕了。
    她巴不得有人被貪婪蒙蔽雙眼，讓她的小粉紅飽餐一頓呢。
    這麽想著，一縷黑煙悄無聲息的鑽進了林珺然的手鐲，在空間裏幻化成原本的鈴鐺模樣。
    甚至十分人性化的響了一聲，隨後吐出了數十個儲物法寶。
    林珺然的神識不留痕跡的朝著飛舟後麵掃了過去。
    果然，那些跟著飛舟的尾巴們，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來全部都被小粉紅吞了個一幹二淨。
    林珺然從艙室內走出。
    那身翠綠蓮花法衣在光線下愈發顯得璀璨奪目，行動間花瓣飄落的特效，瞬間吸引了下方不少修士的目光。
    有驚歎，有羨慕，當然，也少不了幾道隱含貪婪的審視。
    林珺然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
    人越多，意味著潛在的機會也可能越多……
    她這身打扮，她的煉氣期修為，不就是最好的誘餌麽？
    此時的秘境還未開放，林珺然與路隨安二人又在飛舟上待了兩天。
    這兩天，不是沒有人趁著夜黑風高試圖靠近飛舟，可是都被飛舟上自帶的防禦陣法擋在了不遠處。
    小粉紅也悄悄地在這些人身上纏了一縷微不可察的怨氣，隻等著秘境開放後追蹤過去然後一口吞食。
    兩天後，光門的閃爍頻率達到了頂峰，光芒驟然大盛。
    隨即，所有的符文穩定下來，光門內的景象不再扭曲，化作了一片如同水波般蕩漾的、清澈的入口。
    “秘境開了！”
    “快衝啊！”
    “機緣就在眼前！”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呼喊，早已等候多時的修士們如同開閘的洪水般，迫不及待地、爭先恐後地朝著那道光門湧去。
    身影迅速沒入那片蕩漾的水波之中，消失不見。
    “小師妹，我們也走吧。”
    路隨安深吸一口氣，對林珺然說道，同時下意識地靠近了她一步，履行著保鏢的職責。
    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那些看向小師妹的、不那麽友善的視線。
    林珺然點了點頭，收起豪華飛舟，與路隨安一同，隨著人流，踏入了靈穀秘境入口。
    在她身影沒入光門的最後一刻，幾片蓮花瓣緩緩飄落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旋即被後麵湧上來的修士踩散，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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