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墨脫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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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張扶林忽然動了一下,眉頭緊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手臂猛地收緊,勒得溫嵐輕輕哼了一聲。
    “別走……溫溫”
    他含糊地囈語,聲音裏帶著罕見的驚慌。
    溫嵐趕緊輕輕拍他:“在呢,我在呢,不走。”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張扶林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呼吸重新變得平穩,隻是手臂依舊牢牢環著她,沒有再鬆開。
    溫嵐看著他,心裏酸酸軟軟的。
    她知道,他夢到了不好的事情,也許是她或者寶寶遇到了危險。
    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不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
    屋裏的光線變得柔和,溫嵐的腿有些麻了,腰也有些酸,但她依舊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直到張扶林自己慢慢醒來。
    他先是睫毛顫了顫,然後極緩慢地睜開眼睛。
    眼神起初有些茫然,帶著剛睡醒的惺忪,但很快便恢複了清明,銳利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確認安全後,目光才落回溫嵐臉上。
    “我睡著了?”
    他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剛睡醒的低沉。
    “嗯,睡了好一會兒呢。”
    溫嵐笑著看他,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怎麽樣?有沒有覺得舒服一點?”
    張扶林坐直身體,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確實,雖然睡眠時間不長,但精神上的那種沉重和疲憊感,似乎真的減輕了一些。
    頭腦比之前清醒,身體也感覺鬆快了些。
    他看著她,目光落在她微微發紅的臉頰和被自己壓得有些褶皺的衣服上,心裏湧起一陣歉意。
    “嗯。”
    他點了點頭,伸手幫她理了理鬢邊的碎發:“壓著你了。”
    “沒事。”
    溫嵐搖搖頭,握住他的手:“以後要是累了,就像這樣,在我身邊睡一會兒。我守著你。”
    張扶林看著她清澈認真的眼睛,心頭那根緊繃的弦,似乎又被那雙溫柔的手,輕輕撥動了一下,發出低沉而舒緩的鳴響。
    他沒說話,隻是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下一秒,溫嵐捏著他的下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聲音有些模糊:“之前都跟你說了,你咋還是不長記性呢?都說了要親嘴巴的。”
    她咬得不重,更像是一種帶著嗔怪的親昵,柔軟的唇瓣蹭過他的,留下一點濕意和淡淡的暖香。
    張扶林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眼底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意。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帶著得意和一點點挑釁的眼睛,沒再猶豫,低頭,準確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有些涼,帶著剛睡醒的微幹,但很快就在她溫軟的唇瓣上找到了熱度。
    他沒有急切地深入,隻是細細地、緩緩地碾磨著,舌尖輕輕舔舐過她唇上剛才被自己咬過的地方,帶著一種無聲的撫慰和……回應。
    溫嵐閉上眼睛,感受著他唇上的溫度和平穩的力道,他沒有像往常情動時那樣帶著不容置疑的侵略性,而是格外地耐心和溫柔,仿佛在用這個吻確認她的存在,也安撫自己夢裏殘留的驚悸。
    她鬆開捏著他下巴的手,轉而環上他的脖子,仰起臉,順從地接納著,也給予著。
    這個吻持續了不短的時間,直到兩人呼吸都有些微亂,才慢慢分開。
    張扶林的額頭抵著她的,呼吸微促,看著她被吻得嫣紅濕潤的唇瓣,眼神深了深,但最終隻是用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角。
    “我記著了。”
    他低聲說,聲音還帶著親吻後的沙啞。
    溫嵐臉有些熱,她靠回他懷裏,把玩著他胸前衣襟上的盤扣。
    “這還差不多。”
    她嘟囔著,然後又想起什麽,仰頭看他:“對了,你剛才做夢……夢到什麽了?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張扶林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夢境裏的碎片迅速閃過——冰冷的黑暗,模糊卻充滿惡意的影子,還有她消失在他觸手可及之處時,那種心髒驟停般的恐慌。
    這些畫麵太過清晰,帶來的餘悸甚至讓他此刻的擁抱都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他沉默了幾秒,避開了具體的描述,隻是說:“夢到……找不到你了。”
    溫嵐心口一窒。
    她猜到了,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感到一陣心疼,她反手抱住他,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傻,我就在這兒啊,哪兒也不去。”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認真:“扶林,你得相信,我們現在很安全,你把我保護得很好,我們的家也很安全,那些不好的事情,不一定都會發生。就算……就算真的有什麽,我們也要一起麵對。”
    “你不能總是一個人扛著,把最壞的可能都預先在心裏演練一遍,那樣太累了。”
    張扶林沒說話,隻是更緊地抱住了她,她的話像暖流,一點點滲透進他的警惕和憂懼裏。
    她說得對,他確實習慣了預設最壞的情況,這種思維模式讓他無數次在險境中活下來,卻也讓他難以享受片刻真正的安寧。
    他鬆開她一些,但手臂依舊環著她,沒有放開。
    他的下巴擱在她發頂,目光落在虛空中,似乎在消化她的話,也似乎在驅散夢境殘留的寒意。
    溫嵐也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靠在他懷裏,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另一隻手則搭在他環著自己的手臂上,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他小臂上結實的肌肉和淡淡的疤。
    火盆裏的炭火又爆出一個細微的火星,發出“劈啪”一聲輕響。
    屋子裏暖意融融,兩人的呼吸聲漸漸同步,一種無需言語的親密在空氣中流淌。
    過了一會兒,溫嵐感覺他緊繃的身體似乎又放鬆了一些,她微微抬起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輕聲問:“還困嗎?”
    張扶林搖了搖頭。
    剛才那一覺雖然短暫,卻像給他緊繃的神經注入了一絲活力,驅散了部分沉沉的疲憊。
    此刻,他更想就這樣抱著她,感受這份真實的觸手可及的安穩。
    “那……我們說說話?”
    溫嵐提議,她不想讓沉默再次滋長他心裏的不安。
    “嗯。”
    張扶林低低應了一聲。
    “說什麽呢……”
    溫嵐想了想,眼睛轉了轉:“唔,說說你小時候吧?在張家的時候。”
    這個問題讓張扶林沉默了片刻。
    他的童年,充斥著冰冷的訓練、嚴苛的規矩和無休止的學習,實在乏善可陳,甚至有些不堪回首。
    他不確定那些灰暗的過往,是否適合在這樣溫暖的午後提及。
    “沒什麽好說的。”
    他最終隻是簡單地回道。
    溫嵐聽出了他語氣裏的回避,也不強求。
    她換了個話題:“那……說說你第一次離開張家,自己一個人出去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麽好玩的事情?或者……特別難的事情?”
    第一次獨自外出?張扶林回憶了一下。
    那似乎是一次不算太複雜的探查任務,目標是一個據說有異動的古墓。
    過程按部就班,警惕、潛入、探查、撤離。
    沒有“好玩”,隻有需要時刻繃緊的神經和應對各種可能的突發狀況。
    至於“特別難”……似乎每一次任務都很難,區別隻在於危險的程度。
    別的張家小孩放野意味著第一次離開本家,但他很小的時候就“出門”四處做任務了,隻是為了給“張扶林”這個身份有個合理的生活軌跡,才去參加了放野。
    “任務。”
    他言簡意賅:“沒什麽特別的。”
    溫嵐有點無奈,這人也太惜字如金了。
    她眼珠一轉,忽然想起他之前給她看的那本手劄筆記:“那你筆記裏記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和事情,都是你一個人去的時候看到的嗎?”
    提到這個,張扶林的話似乎稍微多了一點。
    “有些是,有些是聽同族的人說的。”
    那些記載,更多是為了收集信息,為以後的行動做參考,本身並不帶什麽個人色彩或情感。
    “那你覺得,哪個地方最……嗯,最讓你印象深?”
    溫嵐好奇地問。
    她不指望聽到什麽浪漫的冒險故事,哪怕隻是他客觀的描述,她也想多了解一點他走過的路。
    印象最深?張扶林腦海中迅速掠過幾個地點。
    幾乎每一個都伴隨著危險和生死一線的記憶。
    但若說“印象深”,或許……
    “墨脫。”
    他忽然說。
    “墨脫?”
    溫嵐有些意外:“這裏?為什麽?”
    他們現在就住在吉拉寺,這裏風景雖好,但似乎沒什麽特別凶險或奇異之處能讓見多識廣的張扶林“印象深刻”。
    張扶林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這裏……很安靜。”
    他慢慢說道:“山很多,雪很厚,人很少,可以……”
    他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種感覺。
    “可以什麽?”
    溫嵐追問。
    “……可以停下來。”
    張扶林最終說道,聲音很輕。
    溫嵐聽懂了他未盡的含義。
    她心裏一軟,環著他腰的手臂緊了緊。
    “那我們現在在這裏,是不是也挺好的?”
    她輕聲問:“雖然冬天冷了點兒,但很安靜,沒人打擾。”
    “嗯。”
    張扶林應道,低頭看了她一眼:“現在……更好。”
    說了這麽多,他覺得墨脫好,是因為這裏有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