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巫醫學徒風波起,舊勢力暗阻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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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山部落的冬日,因鹽泉的發現、新麻的收獲、尤其是兩百餘口人的聚集勞作,而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喧鬧與生機。夯土牆巍然矗立,了望塔上的烽火台日夜有人值守,製鹽的泥爐白煙嫋嫋,而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營地中央新開辟出的“織造區”。
幾十名婦女圍坐在巨大的火塘邊,身邊堆放著潔白的苧麻纖維束和灰黑堅韌的大麻纖維。嗡嗡的紡錘旋轉聲此起彼伏,如同勤勞的蜂群。巧手和她帶領的幾位資深“織女”,則在幾架改進後的、更加穩固的原始腰機上熟練地穿梭引緯,木筘拍打經線的“啪啪”聲富有節奏。一片片或細膩或粗糙的麻布,如同生長的希望,在她們手中緩緩流淌出來。
優先分配到麻布的是戰士、哨兵、老人和孩子。當第一件由數塊細麻布縫製而成的、包裹全身的“長衫”披在一位凍得瑟瑟發抖的老族人身上時,老人撫摸著身上輕軟保暖的布料,老淚縱橫,對著織女和汪子賢的方向連連叩首,口中喃喃著“神衣”、“祖靈恩賜”。這場景深深刺激了每一個尚未分到布衣的族人,尤其是那些整日與泥土、木材、石材打交道的男人們,眼中充滿了渴望。
汪子賢站在織造區邊緣,看著這充滿希望的景象,心中卻並未放鬆。人口暴增帶來的不僅是勞動力,還有巨大的管理壓力和潛在的衛生隱患。遊魚部落帶來的寄生蟲病雖然被飲水煮沸製度暫時遏製,但預防遠比治療重要。他深知,在原始條件下,一旦爆發大規模的傳染病,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目光掃過營地。雖然整體還算有序,但新搭建的窩棚區顯得有些擁擠,生活垃圾的處理也開始顯得隨意,人畜糞便 靠近水源地的現象時有發生。91點的智力不斷發出警報。
“必須建立更嚴格的衛生條例。”汪子賢下定決心,走向正在指導族人熬製驅蟲藥草的草葉巫醫。老巫醫的臉色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正小心翼翼地用骨勺將煎煮好的、氣味刺鼻的黑色藥汁盛入陶碗。
“草葉巫醫,”汪子賢開口道,“族人的健康狀況,需要更加重視。光是喝煮開的水還不夠。我觀察到,營地裏的汙物,尤其是人畜的糞便,離水源和居住地太近,這會滋生…嗯…看不見的‘病邪之源’。”他盡量用對方能理解的語言,“我建議,立刻在營地下遊、遠離水源的地方,挖掘幾個深坑,作為專門的‘汙物坑’。所有糞便垃圾,必須倒入坑中,並用泥土覆蓋。同時,規定所有人,尤其是處理完汙物和食物前後,必須用流動的溪水或者煮開過的水清洗雙手。”
草葉巫醫盛藥的動作微微一頓。他抬起渾濁的老眼,看向汪子賢,臉上皺紋如同刀刻般深邃。清洗雙手?挖掘汙物坑?糞便…病邪之源?這些概念,再次猛烈地衝擊著他根深蒂固的認知。在他的世界裏,疾病源於祖靈的懲罰、邪靈的侵擾、或是血脈中的不潔,需要通過儀式、草藥和禁忌來祛除。處理汙物…那是低賤的工作,與“病邪”何幹?清洗雙手?難道祖靈的力量還比不上溪水衝洗?
“神使…”草葉巫醫的聲音幹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汙物穢臭,遠離居所自是應當。但…將其歸為‘病邪之源’…祖靈啟示錄中,從未有此記載。至於洗手…儀式前的淨手是對祖靈的敬畏,日常勞作後…似乎…並無必要吧?清水寶貴,煮水耗柴…” 他試圖用實際的困難來委婉地反駁,內心深處那夜與鷹眼的談話如同鬼魅般浮現——神使的力量,來源不明!
汪子賢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抵觸,眉頭微皺:“草葉,遊魚部落的病,已經證明了水能傳病。汙物汙染水源和土地,同樣會讓‘病邪’傳播。這不是祖靈啟示錄有沒有記載的問題,而是事實!我們必須采取措施預防!”
“事實…”草葉巫醫喃喃重複著這個詞,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骨勺。神使總是用“事實”來壓倒他的“啟示”。這種無力感讓他胸口發悶。他沉默了片刻,終究不敢直接違抗神使的權威,隻能低聲道:“…既然神堅持…老朽…會吩咐學徒們,讓族人盡量照做…” 但他的語氣,分明帶著敷衍和保留。
汪子賢看出他的不情願,知道強壓下去效果未必好,便補充道:“這件事,我會讓磐石協助執行,定為部落的新規矩。違反者,扣除當日部分食物配給。衛生之事,關乎全族存亡,不容輕忽。”他必須借助軍事化的管理來推行。
聽到要動用戰士強製執法,甚至扣減食物,草葉巫醫的臉色更加難看,卻也隻能低頭應道:“…是。”
命令最終還是推行了下去。在磐石的雷厲風行下,幾個巨大的汙物坑在營地下遊遠處被挖掘出來,並有戰士監督使用。洗手的規定也被反複強調。大部分族人在神使的威望和食物的威脅下,選擇了服從,盡管很多人私下抱怨麻煩、多此一舉。
然而,這股新風卻像一根尖刺,深深紮入了以草葉巫醫為核心的舊有醫療體係。巫醫的帳篷裏,氣氛日益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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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看看!現在那些族人,受了點小傷,破了點皮,不去找我們要止血草,反而跑去用‘神使’說的什麽‘煮開的水’衝洗!還說能防…防什麽‘化膿’!” 一個年輕的學徒憤憤不平地向草葉抱怨,“那可是我們祖傳的‘凝血膏’都不容易止住的大傷口才需要的神聖儀式!他們居然用來洗擦傷!”
另一個學徒也附和:“還有啊老師,那個新來的遊魚部落的女人,生孩子發燒,神使居然不讓舉行驅邪儀式,隻讓用溫水擦身,喝大量的開水!這…這要是觸怒了產靈,可是要一屍兩命的啊!”
鷹眼站在一旁,臉色陰沉,沒有說話。但他緊握的拳頭和眼神中的屈辱,暴露了他內心的憤怒。他是草葉最得意的弟子,以往族人但凡有病痛,無不對他們師徒恭敬有加,奉上最好的食物以求治療和庇佑。可現在,神使輕飄飄幾句話,就讓他們積累了半生的權威和神秘感蕩然無存!那些“煮水”、“洗手”、“衝洗”的法子,簡單粗暴,毫無儀式感,卻偏偏…有時候好像真的有點用!這種“有用”,比直接否定更讓他們感到恐慌和憤怒!
草葉巫醫閉著眼睛,枯瘦的身軀在火塘陰影裏微微顫抖。學徒們的每一句抱怨,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他能感覺到,神使帶來的“事實”和“效率”,正在一點點瓦解他賴以生存的信仰體係和權力根基。
“還有…” 最先開口的那個年輕學徒,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絲恐懼和神秘,“我聽說…神使昨天在處理一個被石斧砍傷大腿的戰士時…他…他用了骨針和那種新織出來的麻線…像縫皮子一樣…把翻開的肉…給縫上了!還說什麽…這樣長得快…不容易爛掉…天哪!縫肉!那是隻有邪靈才會對屍體做的事!他居然用在活人身上!這…這絕對是褻瀆!是邪術!”
“縫肉?!” 草葉巫醫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這個消息徹底擊穿了他忍耐的底線!草藥、煮水、甚至命令,他都可以勉強忍受,但縫補活人的血肉?!這完全超出了他對生命和巫醫職責的理解範疇!這是對祖靈的極致褻瀆!是隻有傳說中操控屍體的邪惡存在才會施展的手段!
“鷹眼!” 草葉巫醫的聲音嘶啞尖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你聽到了嗎?縫肉!這是魔鬼的行徑!絕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我們必須阻止!必須讓族人認清這種‘邪術’的真麵目!”
鷹眼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掙紮,但最終被對老師的忠誠和對未知“邪術”的恐懼壓倒:“老師…我們該怎麽做?神使他…威望太高…”
“從內部開始!” 草葉巫醫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你是所有學徒的大師兄!去告訴他們!神使的那些新法子,尤其是涉及傷口、身體、用水衝洗的,都是危險的‘邪術’!表麵上可能暫時有效,但會驚擾體內的‘元靈’,透支生命的根基,甚至會吸引真正的邪靈附體!讓他們暗中抵製!給族人治病時,盡量用我們的老法子!如果有人問起,就說…這是祖靈的警示!是為了他們長遠的生命著想!”
他喘著粗氣,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鷹眼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記住!鷹眼!我們是在拯救部落的靈魂!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那個…那個來曆不明的力量!”
鷹眼看著老師眼中那近乎偏執的瘋狂,心髒狂跳,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但他最終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老師!我會讓師弟們知道該怎麽做!”
從這一天起,一股暗流開始在岩山部落的醫療體係中湧動。當再有族人因輕微外傷來找學徒們尋求草藥時,學徒們會在敷藥前,刻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告誡”:“神使的清水衝洗之法,雖能暫緩疼痛,卻會衝散傷口凝聚的‘血氣’,驚擾守護傷處的‘元靈’,日後容易留下病根,畏寒乏力…還是用祖傳的草藥膏穩妥,雖慢些,卻固本培元…”
當有孩子腹瀉,父母想遵照神使命令多喂開水時,負責看護的學徒會麵露憂色地阻止:“小兒體弱,元靈不穩,過量飲水會衝淡體內的‘生命之火’,反讓邪氣更容易入侵…還是喝些溫熱的、加了止瀉草的藥汁更保險…”
這些看似關懷備至、引經據典祖靈啟示錄模糊的隻言片語)的“告誡”,在愚昧而敬畏祖靈的族人中悄然傳播,引起了不小的困惑和疑慮。尤其是關於“縫肉”的恐怖傳聞,經過添油加醋的渲染,更是在私下裏引起了普遍的恐懼和排斥。很多人開始對神使的新法令采取陽奉陰違的態度,偷偷將汙水倒回近處,洗手敷衍了事,受了傷也更傾向於找巫醫學徒用“傳統”方法處理。
汪子賢很快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發現汙物坑的使用率下降,營地邊緣又開始出現隨意傾倒的垃圾。負責監督的戰士匯報,有些族人被抓住後,竟支支吾吾地說是“巫醫學徒說…老法子更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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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醫…”汪子賢站在了望塔上,看著營地中那些依舊對草葉巫醫恭敬有加、甚至眼神閃爍躲避神使目光的族人,眉頭緊鎖。91點的智力讓他瞬間理清了脈絡。這是舊有觀念和既得利益者對新生事物的本能抵抗。他原以為憑借實實在在的成果和權威可以順利推行,卻低估了信仰和習慣的頑固。
他沒有立刻發作。知識可以強製灌輸,但觀念的轉變需要時間和契機,有時甚至需要血的教訓。他隻是加強了對公共衛生條例的監督力度,尤其是水源地的保護,違者嚴懲不貸。同時,他更加頻繁地親自處理一些傷患,尤其是外傷,用精湛的縫合技術配合煮沸消毒的麻線和骨針)和顯著降低的感染率、更快的愈合速度,來無聲地展示“新法”的優勢。
然而,信任的裂痕已經產生。部落內部,無形中形成了兩種觀念的對峙:一方堅信神使的一切“神諭”都是絕對正確、造福部落的;另一方則在巫醫及其學徒的暗中影響下,對某些“過於激進”、尤其是涉及身體處理的“邪術”充滿了疑慮和恐懼。這種對峙在平靜的表麵下暗自滋長,等待著某個臨界點的爆發。
天氣愈發寒冷,北風呼嘯著卷過營地。天空積聚起鉛灰色的厚重雲層,空氣潮濕而沉悶,預示著一場大雪或許即將來臨。
草葉巫醫坐在他的帳篷裏,聽著外麵呼嘯的風聲,感受著空氣中那股不同尋常的濕悶。他精通觀察天象和物候,知道這是暴雨或大雪的前兆。按照祖輩傳下的經驗,這種天氣轉變時,最容易引發“寒邪入體”,導致發熱、咳嗽、關節疼痛。
他喚來鷹眼,吩咐道:“去,把地窖裏那些去年曬幹的‘驅寒草’和‘暖骨藤’都拿出來,提前分發給族人,尤其是老人和孩子,讓他們煮水喝下,預防寒邪。告訴他們,這是祖靈傳下的智慧,能固本培元,抵禦季節變換的邪氣。” 他特意強調了“祖靈”和“固本培元”,與神使那種“病了再治”的思路截然不同。
鷹眼領命而去。很快,巫醫學徒們抱著大捆的幹草藥,穿梭在營地中,分發草藥,並反複強調這是“祖靈的恩賜”、“預防寒邪的正道”。許多族人感激涕零地收下,對巫醫的崇敬又加深了幾分。
汪子賢看著這一幕,沒有阻止。預防的理念是對的,雖然他對那些草藥的具體功效存疑胖墩數據庫裏沒有相關記載),但 pacebo effect安慰劑效應)在某些時候也有其價值。隻要不排斥更有效的治療手段,多一層防護也無妨。
他隻是暗自叮囑磐石,加大巡邏力度,確保所有人,無論是否喝了巫醫的草藥,都必須嚴格執行飲水煮沸和垃圾入坑的規定。他有一種隱隱的預感,這種濕悶的天氣,加上人口密集,是腸道傳染病滋生的溫床。
然而,汪子賢的擔憂,在草葉巫醫看來,卻是對自己權威的又一次挑戰和忽視。看到神使並沒有重視他的“預防措施”,反而更強調那些“煮水”、“汙物坑”的瑣事,老巫醫心中的不滿和怨氣愈發積累。
深夜,草葉巫醫獨自進行著祈禳儀式,祈求祖靈驅散即將到來的“寒邪”。跳躍的火光中,他蒼老的麵容顯得格外扭曲。
“神使…你帶來的,究竟是光明,還是更深沉的黑暗?”他對著火焰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迷茫與掙紮,“你輕視祖靈的智慧,推崇那些…毫無敬畏之心的‘邪術’…若真有大疫來臨,祖靈的怒火,又會降臨到誰的頭上?”
他握緊了手中那幾片用於占卜的、被火烤得龜裂的獸骨,眼中閃過一絲偏執的寒光。
風雨欲來,部落上空彌漫的,不僅僅是濕冷的寒氣,更有無形觀念碰撞激起的、令人不安的電火花。而那場即將到來的嚴寒,將成為檢驗真理的唯一熔爐,也將是衝突徹底爆發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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