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降部暗結舊時怨,分配不均生隙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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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工程的偉大成功和隨之而來的灌溉便利,如同強勁的春風,催生了岩山部落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機。廣袤的農田得到滋潤,作物長勢喜人,預示著又一個豐饒的秋季。溝渠沿線甚至自發形成了一些小的聚居點,方便照料更遠處的田地。整個部落都沉浸在一種欣欣向榮的樂觀氛圍中。
然而,陽光越明亮,投下的陰影也便越清晰。在這片繁榮的表象之下,一些不和諧的雜音,如同潛藏在沃土下的碎石,開始硌腳。
勞動力的分配是最大的痛點。磐石,作為負責總體勞力調配和監督的頭領,他勇猛忠誠,但思維直接,內心深處對黑石降部始終存有一絲難以化解的芥蒂和優越感。在他看來,這些戰敗者能活命已是恩賜,幹最苦最累的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因此,在具體分工時,他下意識地,或者說是習慣性地,進行了區別對待:
挖掘最泥濘的渠段、清理沼澤邊緣的腐植、攀爬最危險的峭壁采集石料、在可能有毒蛇蟲豸的深夜值守外圍……這些崗位的名單裏,黑石降部成員的名字總是出現得格外頻繁。而像平整已開墾的土地、運送相對幹淨輕便的收獲物、看守內部倉庫、甚至是學習製作陶器或鞣製皮革這類技術活,則更多地落在了原岩山部落及其早期盟友遊魚、灰雀)的族人身上。
這種差別,在度量衡統一之後,反而被映照得更加明顯。因為大家的“貢獻”似乎都能被量化,但勞動的強度和危險性,卻無法完全用“拃”、“罐”、“鈞”來衡量。
這天,一群黑石降部的勞力被派去清理一段因前夜小雨而變得格外泥濘濕滑的溝渠邊坡。他們半身陷在冰冷的淤泥裏,費力地用木耜將滑落的泥土挖出,汗水混著泥水往下淌。而不遠處,一隊原岩山部落的人正在相對幹爽的平地上,用新製的標準“罐”計量著剛剛收獲的塊莖,準備運回倉庫。輕鬆與艱辛,形成刺眼的對比。
休息的號角吹響。泥人們艱難地爬出渠溝,癱坐在岸邊,啃著分發的、千篇一律的硬餅子和鹹肉幹。而平地那邊,負責分發食物的婦人,則笑著給幾個相熟的原住民小夥子碗裏,多添了一勺散發著油光的肉湯——那是用刃齒虎的骨頭熬煮的,香氣能飄出老遠。
一個原黑石的年輕降者,名叫“堅爪”的,狠狠咬了一口幹硬的餅子,眼睛盯著那邊碗裏冒出的熱氣,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他身邊一個年紀稍大的同伴歎了口氣,低聲道:“看什麽看,那是人家‘自己人’才有的待遇。”
堅爪猛地扭過頭,壓抑著聲音裏的憤怒:“我們幹的活比他們髒累十倍!憑什麽他們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們隻能啃這石頭一樣的餅子?啟明者不是說貢獻決定一切嗎?我們的貢獻難道比他們低?”
“貢獻?”另一個降者冷笑一聲,搓著手上磨出的血泡,“我們的貢獻就是‘贖罪’!磐石頭領看我們的眼神,你還沒看懂嗎?我們就是用來幹髒活累活的牲口!”
“可是啟明者說過,隻要我們努力,就能提升等級,獲得同等待遇!”堅爪不服氣地爭辯,但語氣已經帶上了迷茫和委屈。
“哼,話是這麽說……但你看,記錄貢獻的是鷹眼大人手下的人,分配活計的是磐石頭領……他們心裏那杆秤,真能平嗎?”年長降者的話像冷水一樣潑下來。
類似的對話,如同無聲的瘟疫,在黑石降部休息的角落裏悄悄傳播。不滿和怨氣在沉默中發酵。
下午開工後,堅爪憋著一股氣,幹活時故意弄得動靜很大。一個原岩山部落的監工由戰士擔任)走過來,皺著眉頭嗬斥:“動作輕點!濺我一身泥!你們黑石的人就隻會使蠻力嗎?”
這話如同火星,瞬間點燃了堅爪壓抑的怒火:“嫌髒?嫌髒你來幹啊!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使蠻力?沒有我們使蠻力,這水渠能通?你們能在那邊輕鬆數豆子?”
監工沒料到一向默不作聲的降者敢頂嘴,愣了一下,頓時覺得權威受到了挑戰,臉色漲紅:“你敢頂嘴?反了你了!別忘了你們的身份!戰敗的罪人!”
“罪人也是人!”堅爪豁出去了,扔下木耜,上前一步,“啟明者都沒說我們是永遠的罪人!你憑什麽?”
眼看衝突就要升級,周圍的降者和原住民都圍了過來,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幸好磐石聞訊趕來,他怒吼一聲:“幹什麽!都想受罰嗎?!”他的威勢暫時壓住了場麵。他狠狠瞪了堅爪和那個監工一眼,“再多事,今晚都沒飯吃!幹活!”
衝突被強行壓下,但那一根根緊繃的神經和彼此敵視的眼神,卻留在了那裏。
類似的小摩擦並非個例。在工具房,領工具的黑石降者有時會拿到有明顯缺口的石斧或鬆動的木柄;在分配住處時,降者們依舊集中在營地邊緣最簡陋、最潮濕的一片區域;甚至孩子們之間玩耍,原住民的孩子也會下意識地排斥“黑石崽”,偶爾會發生推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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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細微的差別和摩擦,像細小的沙粒,不斷落入部落高速運轉的齒輪中,雖然暫時還未造成停機,但那令人不安的摩擦聲,已經隱約可聞。
蒼牙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感。它變得更加警覺,不僅在夜間,白天也會時常在營地內巡視。它有時會對著那些發生過低聲爭吵的角落發出困惑的嗚嗚聲,或者站在原住民和降者活動區域的交界處,不安地來回走動,豎起耳朵傾聽著什麽。
汪子賢並非毫無察覺。他注意到了磐石匯報時,提及黑石降部時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就該多幹活”的語氣;他也翻閱了鷹眼送來的貢獻記錄冊,發現同樣工種的勞動,原住民獲得的平均貢獻值確實普遍比降者高出那麽一點點,理由往往是“更熟練”、“更主動”——這種主觀評價很難量化,卻直接影響分配。
他還曾在傍晚散步時,遠遠看到一群降者收工回來,他們疲憊麻木的臉上,那種與整體歡慶氛圍格格不入的沉寂和偶爾瞥向營地中心時一閃而過的複雜眼神。
“看來,搬開有形的巨石容易,搬開心中的巨石更難。”汪子賢在心中默念。度量衡帶來了形式的公平,卻未能瞬間抹平人心的偏見和曆史的積怨。內部的裂痕,正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悄然滋生。光靠高壓和命令無法解決,需要更根本的方法。
他需要更清楚地了解情況,需要數據,也需要直覺。夜色,或許能讓他看到白日裏被喧囂掩蓋的東西。
是夜,月明星稀。汪子賢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茅屋內規劃下一步發展,而是帶著蒼牙,開始了罕見的夜間巡視。他沒有大張旗鼓,隻是安靜地行走在營地的陰影和火光交界處。
蒼牙緊跟在他身邊,耳朵機警地轉動著,捕捉著夜晚的一切聲音。
他們走過原住民聚居區,聽到的是熟睡的鼾聲、夫妻間的低語、母親哄孩子的呢喃,間或夾雜著對明日工作的簡單討論,語氣平和,甚至帶著對未來的憧憬。
然而,當他們靠近降者們居住的邊緣區域時,氣氛明顯不同。這裏的窩棚更加低矮簡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雖然大部分人也已入睡,但總能聽到一些壓抑的咳嗽聲、翻身時草墊發出的頻繁窸窣聲,顯示著很多人並未安眠。甚至偶爾,能從某個窩棚裏聽到極低的、帶著憤懣的議論片段:
“……幹不完的活……” “……那湯味真香啊,就一口……” “……什麽同等待遇,騙人的……” “……早知道當初……”
聲音模糊而斷續,卻像冰冷的針,刺入汪子賢的耳中。
就在這時,他視野的角落裏,那許久未有主動動靜的胖墩係統界麵,忽然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一行細小而冰冷的文字悄然浮現,如同水麵下的暗流:
【警告:檢測到部分單位標記:黑石降部群體)忠誠度參數出現持續性波動,低於安全閾值。行為模式分析顯示:不滿情緒積累中,存在潛在內部風險因子。建議關注。】
胖墩的預警冰冷而客觀,但它精準地印證了汪子賢此刻的直觀感受。
不是個別現象,是群體性的不滿。 oyaty忠誠度)……這個參數終於以負麵形式出現了。
汪子賢停下腳步,站在陰影裏,望著那片沉寂卻暗流湧動的窩棚區,眉頭緊鎖。蒼牙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緒的凝重,安靜地蹲坐在他腳邊,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問題已經浮出水麵,不能再忽視了。單純的懷柔安撫可能被視作軟弱,一味強硬壓製則可能引爆矛盾。如何從根本上化解這怨氣,將這股不安定的力量真正轉化為部落發展的動力,而不僅僅是榨取勞力的工具?
他需要一場更深思熟慮的變革,或許,該從“貢獻等級製”本身入手,讓它變得更加透明、公正,甚至……給降部一個看得見的希望和上升通道?
夜色深沉,汪子賢的思緒卻越發清晰。一場關乎部落內部凝聚力的無聲戰役,已經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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