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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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點,市局專案組辦公室。
    秦風站在白板前,用紅筆在“先生”兩個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白板左側是已歸案的沈誌強、徐文東、李文博三人,右側是東南亞賬戶、加密聊天軟件、神秘“先生”三個未解之謎,中間用錯綜複雜的箭頭連接。
    “從沈誌強的供述看,這個‘先生’至少在半年前就開始布局。”秦風用筆敲了敲白板,“他通過加密軟件聯係沈誌強,提供完整的犯罪計劃,包括人員安排、資金流向、甚至逃跑路線。所有環節都精心設計,一旦敗露,責任全在沈誌強身上。”
    周振國端著濃茶,眼睛裏有血絲:“網安那邊有進展嗎?”
    “加密軟件是‘暗影’,一種在暗網流行的通訊工具,服務器在海外,消息閱後即焚,無法追蹤。”網安支隊的小李搖頭,“沈誌強每次登錄用的都是不同IP,通過多層跳轉,最終源頭可能是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東南亞賬戶呢?”
    “開曼群島注冊的離岸公司,實際控製人信息被多重代持隱藏。國際刑警正在協助,但需要時間。”
    秦風走到窗邊。天剛蒙蒙亮,城市還未完全蘇醒。這個“先生”就像晨霧中的幽靈,看得見輪廓,抓不住實體。
    “秦隊,有發現。”小王拿著一份報告進來,“我們梳理了沈國棟公司近五年的商業糾紛,發現一個可疑對象——宏達集團,三年前和天盛集團競爭一個開發區項目,最後天盛中標。宏達的董事長叫趙永昌,五十二歲,有江湖背景,年輕時是臨江有名的混混。”
    “趙永昌有動機,但手法不像。”秦風思考,“如果是他,應該會用更直接的方式報複,而不是繞這麽大圈子。”
    “還有一個人。”小王翻到下一頁,“沈國棟的前合夥人,劉振東。五年前兩人一起創辦天盛,後來鬧翻,劉振東帶著一部分客戶資源離開,自立門戶。去年他的公司破產,欠債數千萬,據說對沈國棟恨之入骨。”
    “破產,欠債,有動機,也有狗急跳牆的可能。”秦風點頭,“查劉振東最近半年的行蹤和經濟狀況。”
    “已經在查了。”
    上午九點,林瑤帶著屍檢報告來到辦公室。她眼圈發黑,顯然也熬夜了。
    “徐文東手下那個中槍的綁匪,死亡原因確認了。”林瑤將報告放在桌上,“子彈從後背射入,貫穿心髒。彈道分析顯示,射擊距離約十五米,角度略微向下,說明開槍者位置較高。”
    “倉庫裏能居高臨下的位置……”秦風回想當晚情形,“橫梁,或者二層的平台。”
    “對。而且從彈道看,開槍者很可能是在滅口。”林瑤補充,“那個綁匪當時腿部中彈,失去行動能力,但不足以致命。補槍是為了不讓他開口。”
    秦風心中一沉。如果綁匪被滅口,說明現場還有第六個人,一直隱藏在暗處,監視著一切。而這個人在警方趕到前,悄然離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徐文東知道這個人嗎?”
    “問過了,他說不知道。他接到的指令是:如果事情敗露,處理掉所有活口,包括沈國棟。”林瑤頓了頓,“但他還沒來得及動手,你就帶沈國棟逃了。”
    “所以滅口的是‘先生’的人,或者……‘先生’本人。”秦風握緊拳頭,“他就在現場,看著一切發生。”
    這個推測讓所有人脊背發涼。一個冷靜的幕後黑手,在犯罪現場近距離觀察,甚至在警方眼皮底下殺人滅口,然後從容離開。這是何等的膽量和算計。
    “倉庫周圍的監控呢?”周振國問。
    “查過了,當晚倉庫區有六個攝像頭,但案發前後一小時,全部‘意外’失靈。”老李搖頭,“維修記錄顯示,是人為破壞,手法專業,沒留下指紋。”
    滴水不漏。
    秦風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個對手,比以往任何一個都危險。他不是衝動犯罪,不是激情殺人,而是精密計算,步步為營的獵手。
    “重新勘查倉庫現場,一厘米一厘米地搜。他既然在現場,就可能留下痕跡。”秦風下令,“另外,查當晚所有進出倉庫區的車輛,一輛都不能漏。”
    “是!”
    中午,秦風去醫院換藥。手臂的傷口愈合良好,但醫生還是叮囑不要用力。
    “你這傷,一個月內都好不利索。”林瑤陪他走出醫院,“就不能小心點嗎?”
    “意外。”秦風苦笑,“對了,你父親是林國棟,教育局副局長?”
    林瑤愣了一下:“怎麽突然問這個?”
    “沈國棟的兒子在美國留學,沈誌強的女兒在英國,都通過一個叫‘英才留學’的中介辦理的。這個中介的老板,是你父親的老同學。”
    林瑤臉色變了:“你懷疑我父親?”
    “不,隻是循例調查。”秦風解釋,“‘先生’對沈國棟的家庭情況了如指掌,包括子女留學細節。這些信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我父親和沈國棟沒有任何交集,我可以保證。”林瑤語氣生硬。
    “我相信。但程序上,需要核實。”秦風放緩語氣,“別誤會,不是針對你父親,是所有可能接觸到信息的人都要查。”
    林瑤沉默片刻,點頭:“我明白。需要我父親配合的話,我可以安排。”
    “謝謝。”
    回到市局,技術科有了新發現。
    “秦隊,倉庫現場找到了這個。”小張遞上一個證物袋,裏麵是一枚煙頭,“在二層平台的角落裏,很隱蔽。已經送去做DNA和唾液檢測了。”
    “煙頭?什麽牌子?”
    “黃鶴樓1916,高檔煙。綁匪抽的都是十幾塊的煙,這個明顯不是一個檔次。”
    “好,有結果立刻通知。”
    下午三點,劉振東被請到市局。這個五十歲的男人頭發花白,穿著皺巴巴的西裝,神情憔悴。
    “劉先生,最近在忙什麽?”秦風問。
    “還能忙什麽,躲債。”劉振東苦笑,“公司破產,房子賣了,車賣了,還欠一屁股債。債主天天上門,我東躲西藏。”
    “認識沈國棟嗎?”
    “認識,老冤家了。”劉振東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當年一起創業,說好有福同享。結果公司做大了,他把我一腳踢開,一分錢沒給。我到現在都記得。”
    “所以你想報複?”
    “想,天天想。”劉振東毫不掩飾,“但我沒錢沒人,拿什麽報複?警察同誌,你不會懷疑是我綁架他吧?我要有那本事,早幹了。”
    秦風觀察他的反應。恨意是真的,但無力感也是真的。這種人,有心沒膽,更沒能力策劃這麽複雜的犯罪。
    “最近半年,你和什麽人接觸過?特別是提到沈國棟的。”
    “多了,喝酒的時候誰都罵幾句。但認真說的……”劉振東想了想,“三個月前,有個中介找我,說能幫我搞到沈國棟的黑料,讓我出錢。我說我沒錢,就沒下文了。”
    “什麽中介?”
    “不記得名字了,電話聯係的,說是什麽‘商業情報公司’。我以為是騙子,沒搭理。”
    “電話還在嗎?”
    “在手機裏,我找找。”
    秦風記下號碼,讓技術科去查。這個“商業情報公司”,很可能是個幌子。
    傍晚,煙頭的檢測結果出來了:DNA不屬於任何在庫人員,唾液分析顯示吸煙者有慢性咽炎,煙嘴上提取到微量口紅印。
    “女性?或者有化妝習慣的男性。”林瑤分析,“口紅是某品牌的熱門色號,價格不菲。”
    “綁匪裏沒有女性。”秦風思索,“難道是‘先生’本人?或者他派去監視的女性同夥?”
    “如果是女性,能在那種環境下保持冷靜,殺人滅口,不簡單。”
    秦風調出倉庫區的道路監控。雖然倉庫內部攝像頭壞了,但外圍道路的監控還在。當晚七點到十點,共有二十三輛車經過。逐一排查後,鎖定一輛黑色奔馳SUV,在案發前一小時進入倉庫區,案發後半小時離開。
    車牌是臨A8M556,車主信息顯示是“鑫達租賃公司”的租賃車輛。租車人叫“王麗”,女性,三十歲,用假身份證登記。
    “假身份,租賃車輛,符合‘先生’的作風。”秦風立即聯係交警,全城查找這輛車。
    晚上八點,車在城西一個地下停車場被找到。車內已經被清理過,但技術科還是在後備廂角落提取到一根長發,以及微量土壤。
    “土壤成分和倉庫附近的土壤一致。”林瑤在電話裏說,“長發是女性的,深棕色,染過。DNA檢測需要時間。”
    “好,有進展通知我。”
    秦風掛斷電話,站在辦公室窗前。夜色已深,城市燈火璀璨。那個神秘的“先生”,此刻也許就在某扇窗後,觀察著警方的動向。
    手機震動,收到一條加密信息:“秦警官,遊戲開始了。你抓了我的棋子,但棋盤還在我手裏。——先生”
    秦風心髒狂跳。信息來自一個虛擬號碼,無法回撥,無法追蹤。
    對方在挑釁。
    他立即回複:“你是誰?想要什麽?”
    “想要你陪我玩完這場遊戲。沈國棟隻是個開始,下一個會更有趣。”
    “下一個是誰?”
    “你會知道的。提示:看看你身邊的人。”
    信息到此為止,再發過去已是空號。
    身邊的人?秦風脊背發涼。林瑤?周振國?小王?還是……
    他衝進技術科:“幫我追蹤這個號碼!”
    小李嚐試了幾分鍾,搖頭:“通過海外服務器中轉,查不到源頭。對方是高手。”
    秦風回到辦公室,坐立不安。對方不僅知道他的手機號,還知道案件進展,甚至能侵入加密通訊。這意味著警方內部可能有內鬼,或者警方的通訊被監聽了。
    他立即向周振國匯報。專案組緊急會議。
    “從現在開始,所有通訊改用加密頻道,紙質文件不外傳。”周振國臉色鐵青,“內部排查,所有接觸案件的人都要接受調查,包括我自己。”
    “周組,我覺得對方是在擾亂我們。”老李說,“故意讓我們懷疑自己人,製造內訌。”
    “有可能,但不得不防。”秦風冷靜下來,“‘先生’展示了他的信息獲取能力,這是在示威。他想告訴我們,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那我們怎麽辦?”
    “將計就計。”秦風眼中閃過銳光,“他不是要玩遊戲嗎?我們陪他玩。放出假消息,設下陷阱,引他出來。”
    “太冒險了,如果被他識破……”
    “不冒險,永遠抓不住他。”秦風堅定道,“這個人極度自信,喜歡掌控一切。我們就利用這一點,讓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然後露出破綻。”
    會議持續到深夜。製定了詳細計劃:對外放出消息,稱沈國棟案已結案,主犯沈誌強全部認罪,不日將移送檢察院。同時,安排沈國棟“秘密出院”,實則轉移到安全屋,由特警保護。
    秦風作為“結案功臣”,接受媒體采訪,高調宣傳。而暗地裏,網安、技偵、刑偵三部門聯合,布下天羅地網,等待“先生”上鉤。
    淩晨一點,秦風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剛到樓下,就感覺不對勁。
    樓道燈壞了,一片漆黑。他下意識握緊口袋裏的***,屏息傾聽。
    有呼吸聲,很輕,在樓梯拐角。
    “誰?”秦風低喝。
    沒有回答。
    他打開手機手電,照過去。角落裏蹲著一隻黑貓,碧綠的眼睛盯著他,然後“喵”了一聲,跳窗跑了。
    虛驚一場。秦風鬆了口氣,上樓開門。
    屋裏一切正常。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像是有人來過。他仔細檢查,門窗完好,物品整齊,沒有翻動痕跡。
    可能是太累了,疑神疑鬼。秦風洗了把臉,準備睡覺。
    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
    “秦風警官,你家門口的地墊下,有我送你的禮物。”一個經過處理的電子音說道,“別擔心,不是炸彈。隻是提醒你,我真的在你身邊。”
    電話掛斷。
    秦風衝到門口,掀開地墊。下麵有一個信封,沒有郵票,沒有署名。
    他戴上手套,小心打開。裏麵是一張照片,是昨天他在醫院換藥時,林瑤陪在他身邊的場景。拍攝角度很近,就在醫院走廊。
    照片背麵用紅筆寫著一行字:“她不錯,你要保護好她。”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對方不僅監視警方,還在監視他的私人生活。林瑤有危險。
    秦風立即撥通林瑤的電話,響了七八聲才接。
    “喂?秦風?這麽晚了……”林瑤聲音帶著睡意。
    “你沒事吧?在家嗎?”
    “在啊,剛睡下。怎麽了?”
    “鎖好門,誰敲門都不要開。我馬上過去。”
    “到底怎麽了?”
    “見麵說。記住,不要開門,等我。”
    秦風抓起外套衝出門。夜色如墨,街道空無一人。他邊跑邊給周振國打電話,請求派人保護林瑤。
    坐上車,發動引擎。後視鏡裏,一輛黑色轎車悄然啟動,跟了上來。
    秦風猛打方向盤,拐進小巷。黑色轎車緊隨其後。
    果然被盯上了。
    他加速,在小巷中穿梭。黑色轎車緊追不舍,車技嫻熟,顯然是專業跟蹤。
    前方是死胡同。秦風急刹車,掉頭。黑色轎車堵在巷口,車門打開,下來三個人,都戴著口罩。
    秦風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
    車子如離弦之箭,衝向巷口。那三人迅速閃開,秦風衝了出去。
    後視鏡裏,黑色轎車沒有追來,而是停在原地。副駕駛車窗降下,一個人朝他揮了揮手,像是在告別。
    然後,車子掉頭,消失在夜色中。
    秦風手心全是汗。這不是襲擊,是警告。對方在告訴他:我能隨時找到你,隨時對你和你身邊的人下手。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駛向林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