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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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老不必驚訝。”李景隆望著目瞪口呆的耿炳文,莞爾一笑,“此事我會親自督辦,你不必插手。屆時即便朝廷怪罪,或是軍中有怨言,也絕計怪不到你頭上。”
    “隻是有一條...”他語氣稍沉,目光鄭重起來,“若想平定燕亂,南軍必須上下一心。這是底線,更是根本,還望耿老在整肅期間莫要幹涉。”
    耿炳文望著他認真的神色,略一遲疑,便抱拳躬身:“既然大將軍已有決斷,老夫自當全力支持,況且老夫既為南軍副帥,總不能袖手旁觀,在這期間若有需要老夫效力之處,大將軍盡管吩咐。”
    “好,那便有勞耿老了。”李景隆頷首一笑,眼底閃過幾分讚許。
    識時務者為俊傑,耿炳文雖偶有古板,卻總算是個知進退的人。
    “隻是...老夫還有一事頗感好奇,”耿炳文忽然頓住,像是想起什麽,狐疑地看向李景隆,“老夫收到斥候來報,稱朱棣之所以急匆匆趕回北平,是因有朝廷的人潛入了燕王府...”
    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李景隆:“說是燕王妃夜裏熟睡時,被人畫了張花臉。老夫猜測,該是錦衣衛所為吧?”
    李景隆坦然點頭:“果然瞞不過耿老。若非如此,朱棣不會急著趕回北平,我們也得不到這喘息之機。”
    他早已得知,蕭雲寒潛入北平後,夜闖燕王府,在燕王妃熟睡時神不知鬼不覺畫了張臉譜,鬧得王府大亂,形同驚弓之鳥。
    耿炳文眉頭微蹙,神色凝重起來:“魏崢此人向來不擇手段,什麽都做得出來。大將軍派他去北平,萬一出了岔子,怕要節外生枝。”
    “打仗是男人的事,靠威脅一個女子取勝,即便贏了,也勝之...”
    “魏崢已經死了。”不等他說完,李景隆已淡淡打斷,嘴角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耿炳文猛地一愣,怔怔望著李景隆,半晌說不出話來。
    自李景隆離京時,他便得知了錦衣衛隨行北上的消息,卻沒料到魏崢竟沒到真定就丟了性命!
    要知道,近年錦衣衛雖遭廢棄,魏崢這個指揮使卻仍無人敢輕慢,更有傳聞說他與東宮過從甚密。
    此刻聽聞死訊,耿炳文心頭一緊,他有些沒想到李景隆行事竟真的這般殺伐果斷!
    “既如此,是老夫多慮了。”他連忙抱拳,“今後無論大將軍做何決定,隻要為了朝廷,老夫必全力支持!”
    李景隆笑著回禮,目送耿炳文轉身離去,他喜歡與聰明人共事。
    “福生!”略一沉思,李景隆揚聲喚道。
    “少主。”福生應聲而入,躬身行禮。
    “接下來,該專心收拾這份名單上的人了。”李景隆將蕭雲寒呈送的名單遞過去,“派人盯緊上麵每一個人,日夜監視。”
    “另外,即日起若無要事,不許去火器工坊擾我。”說罷,他徑直向外走去。
    “是!”福生恭敬應下,當即遣人四散,緊盯名單上的目標。
    自次日起,李景隆便似消失了一般,沒日沒夜守在真定城北街的一處地下隧道裏。
    沒有人知道,他早已命黃茂聯合當地軍器司,集中工匠在地下造了座秘密火器工坊,正晝夜不停地趕造火器。
    平燕之戰注定是場持久戰,曆史上就打了三年多,如今何時結束無人能料。
    李景隆心裏清楚,南軍戰鬥力不如燕軍,便隻能在武器上扳回劣勢。
    憑著他從未來帶來的槍械知識,再加上黃茂的巧思,即便造不出現代化熱.兵器,尋常火器總該不成問題。
    至少,能甩開大明當下的火器鑄造水平十條街。
    ...
    三日後。
    福生火急火燎地衝進地下火器工坊。
    “出事了?”李景隆正捏著顆初具雛形的“手榴彈”端詳,見福生神色凝重,不由得皺起眉頭。
    “回少主,名單上的人已盡數查實,蕭雲寒並無虛言。”福生躬身遞還名單,語氣愈發急促,“更要緊的是,方才玄衣錦衛來報,軍中出了逃兵,屬下已命人將他們盡數押回。”
    李景隆眉頭擰得更緊:“有多少人?為何要逃?”
    “共一百二十七人,屬下盤問過,可他們誰都不肯說,隻道要見了少主才肯吐露實情。”福生無奈搖頭。
    “走。”李景隆挑眉起身,隨手將手榴彈丟給旁側工匠,“告訴黃老,工序沒錯,抓緊趕製。第一批威力別太大,免得傷了自己人。”
    福生好奇的瞥了眼工匠手中的鐵疙瘩,快步跟上李景隆的腳步。
    半柱香後,李景隆回到住處,一進門便見院子裏跪滿了人,個個縮肩垂首,戰戰兢兢。
    “都起來!這陣仗,不知情的還當本將軍掛了呢!”李景隆皺眉嗬斥了一聲,帶著幾分不耐從人群中穿過。
    福生搬來座椅,李景隆轉身落座時,地上的逃兵們才敢緩緩起身。
    “說吧,為何要當逃兵?”李景隆冷眼掃過眾人,聲音沉得像塊鐵。
    逃兵固然可恨,可停戰期間一下子冒出這麽多,背後定有緣由。
    李景隆沒上來就動刑,倒想聽聽究竟。
    人群裏一陣騷動,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低著頭不敢作聲。
    “沒人說實話?”李景隆故意沉下臉,聲音冷得刺骨,“那便按軍法處置,絕不姑息!屆時不光你們要受極刑,家人也一並連坐,流放三千裏!”
    古代對逃兵的懲處向來嚴苛,株連家族更是常事。
    “大將軍饒命!我等實在是被逼無奈啊!”這話一出,逃兵們頓時慌了神,為首的中年人“撲通”一聲跪倒,聲淚俱下。
    “那就你來說。”李景隆指了指他,臉上毫無表情,“說對了,你們都能活,說錯了,在場的一個也別想走!”
    福生立刻上前,將中年人拉到李景隆麵前摁跪在地。
    “回稟大將軍,不是我等甘心做逃兵,實在是頂頭上司欺人太甚!”中年人滿臉憤懣,聲音都在發顫,“他不光克扣軍餉,每逢戰事還總逼我們打頭陣,死了也拿不到半分撫恤!”
    “他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可他那些嫡係呢?不但不用衝鋒陷陣,平日裏更是吃香喝辣,在軍中橫行霸道,簡直無法無天!”
    “我們不逃,隻有死路一條啊!”
    李景隆的臉色瞬間陰沉如墨:“竟有此事?軍中就沒人管?!”
    中年人苦笑著搖頭:“誰會管啊?這種事在軍中早就見怪不怪了,大家敢怒不敢言,哪有人敢出來討公道?”
    “他背靠王公貴胄,就連耿老將軍都時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人家有權有勢,我們能怎麽辦?”
    “你們的頂頭上司是誰?”李景隆冷哼一聲,滿眼不屑。
    耿炳文不敢動,他來動!
    “是...是顯武將軍齊雲...”中年人驚恐地抬頭瞥了李景隆一眼,聲音細若蚊蠅。
    福生聞言立刻上前,附在李景隆耳邊低語:“少主,這齊雲正是名單上克扣軍餉、私放高利之人,他是兵部尚書齊泰的親侄子,官居四品副參將。”
    李景隆的臉色瞬間鐵青,難怪耿炳文不管,齊泰是當朝寵臣,他的親侄子,一個洪武舊臣怎好輕易動得?
    “既如此,那就先拿他開刀!”李景隆眯起眼,寒芒閃爍,“把他帶來,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麽貨色!”
    福生躬身應下,當即帶著四名玄衣錦衛快步離去。
    “都別像見了閻王似的。”李景隆抬眼看向那群瑟瑟發抖的逃兵,語氣鄭重,“有本將軍在,沒人能再欺負你們。今後軍中再有這等不公之事,盡管來報,本將軍替你們做主!”
    “多謝大將軍!”
    “大將軍深明大義,真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啊!”
    逃兵們如蒙大赦,紛紛跪地叩謝。
    “堂堂七尺男兒,別動不動就跪!”李景隆擺手喝止,語氣帶著幾分厲色,“骨頭別那麽軟!”
    眾人連忙起身,自動排成兩列,筆挺地站在院中。
    這般模樣,倒有了幾分沙場老兵的風骨。
    過了許久,福生才帶著人押著一名中年武將走進院子,徑直來到李景隆麵前。
    正是齊泰之侄,顯武將軍齊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