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豬肉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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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小周氏被池婆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了沒臉,她還看見她兒媳婦郝氏捂著嘴偷偷笑,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在看笑話,氣的麵皮漲紅,她可都是要當奶奶的人了!咋還這麽不分場合的罵她,不就是兩個雞腿,跟個討飯的一樣。
就算她滿肚子怨氣也隻能咽下,兒子是個靠不住的,公爹肯定會站在婆婆那邊,池大梁也不會為了她跟親娘鬧掰,何況他還等著從池婆子手裏摳出錢呢。
池婆子滿意的看著兒媳婦敢怒不敢言,心裏的氣也順暢了,拿起自己的雞腿開始啃,還別說真是好吃,這大柱家的飯就是香。
小周氏存了心思看大柱家的熱鬧,這鬆柏去出海,十有*回不來了,到時候她侄子再來娶橙子,大柱肯定得感激她,連聘禮都不用出了!這麽一想,心裏也就暢快了。
池老頭覺得大家都在瞧他們笑話,心裏埋怨二兒子不會辦事兒,這都是請的什麽人?橙子的大姑二姑咋就不請來,定是陳氏在一旁吹的耳邊風,隻知道顧忌娘家人!
池大柱還真是沒有請橙子的大姑二姑,一來離得也遠,二來兩個人的做派就是活脫脫的年輕版池婆子。二姑還稍好點,嫁的是鎮上的人家,多少有點家底,也顧忌著麵子。大姑那可就是比池婆子還要厲害。
嫁的男人是個懶散的,整天遊手好閑不說,有時候還去鎮上賭點錢。家裏家外都是她一個人忙活,累死累活的掙點錢都被她男人霍霍了。
這也就養成了她的性子,時常回娘家來打點秋風,不然她連孩子也養不活。人也是潑辣的很,從前還拿著擀麵杖打過她男人。
關鍵是勢力的很,池大柱沒啥本事,她很少有個好臉色。池大梁是家裏的長子,池婆子以後也得跟著他,她得討好。池大磚有手藝,媳婦的娘家也是有家底的,平常也有往來。
不說別的,就說橙子長這麽大,做姑姑啥也沒有買過,連塊針線都沒有給做過一件。
池大柱也是寒心,雖然要熱熱鬧鬧的辦這次定親,可也不想給自個添堵——老院的人是沒有辦法不請,一個出嫁多年的姑娘不請也是可以的。
偏偏這個沒有被請來的姑姑自個找上門來,穿著陳氏買給池婆子的布做成的衣裳,後頭跟著三個娃,看樣子都是十歲左右。
池婆子見了閨女可是高興的很,三下兩下把雞腿吃完,把閨女安排到自己的旁邊,把小周氏趕到另外一個席上。
小周氏巴不得不和池婆子挨著呢,還能敞開了肚皮吃,樂甸甸的就走了。池大姑招呼自己的三個娃坐進來,同池大柱打了招呼,又拉著橙子的手誇了半天。
她今天來也不是意外走親戚,她早就聽池婆子說大柱家掙了錢,卻一分也沒有給她。這次定親就是池婆子托了人捎信給池大姑,讓她借著這個機會和大柱緩和下關係,以後拿錢也方便。
大姑拿出了一個荷包送給了橙子,“你可別嫌棄大姑的禮薄,大姑家裏是窮的連飯都吃不飽,你大表哥都快二十了連親也沒有說上,底下四個孩子更是沒有著落。”原本是想帶著五個孩子都來吃,老大和老二臨走的時候又跟著那口子去賭錢了,把她氣的夠嗆。
橙子一眼就看出來這和她身上穿的衣裳是一塊料子,繡的也是馬馬虎虎,不過好歹是一片心意,她也樂嗬嗬的收了起來。
記憶裏和這個大姑都沒有打過交道,隻要不破壞她家的好日子,跟她又沒有什麽大關係。
池大姑家的三個孩子正悶著頭吃飯哩,那樣子像是餓了好幾天。池婆子給這個夾夾菜,給那個夾夾菜,其中一個隻顧著吃鼻涕都流到了嘴邊,燕子和虎子都惡心的吃不下飯。
虎子咕嚕咕嚕的轉了轉眼睛,和燕子對了個眼神,燕子也不像表麵那麽悶,想了想就明白了虎子的意思,這個奶奶這麽討厭,一會兒吃完飯了可得好好整治一番。隻是他們兩個小人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一時不知道從何下手。
鬆柏挨著桌子敬了酒,池老頭啥也沒說的喝了鬆柏敬的酒,他可是要麵子的很,可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鬆柏難堪。池婆子就要墨跡的多,和池大姑你一言我一眼的說著鬆柏。
鬆柏雖然不耐,卻也顧忌著禮儀耐心的聽著。好不容易才說完,大家都長長的舒了口氣。
青磚和老三就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鬆柏,三人可沒少喝。李老二也悶著頭灌了好幾杯,他沒啥不甘心的,隻是時候不對罷了,他也會找到一個像橙子一樣的好媳婦呢!
小黃就文明多了,兩人文縐縐的說了會兒文言,喝了兩杯小黃就不行了。老黃在一旁嘖嘖的歎著,他這個孫子酒量可真是差,鬆柏快喝了一斤了也沒啥事,這以後可得練練。
他肚子裏沒吃啥東西,光喝了一肚子酒,期間還去茅廁吐了一回,橙子早早讓梨花熬了醒酒湯,隻等一會兒給他灌一碗。
飯一直吃到下晌才結束,鬆柏走路還好,老三老二兩個都不走直線,秀秀娘在後頭好一陣罵。橙子一看鬆柏的眼睛就知道他喝多了,眼睛都沒有平時清明。
池婆子和池大姑拿著碗把剩下的吃的都裝了起來,池大姑還帶著一個籃子來裝。齊氏實在看不下去了,黃氏用一個眼神就製止了,她還是太年輕了。
這一路從村子裏走過,誰還不知道她拿了東西,何況吃席的時候往家帶點東西本來就平常,要是說出來就太大驚小怪了。
齊氏不甘心的咽下到嘴的話,池大姑的小兒子鬧著不肯走,他們家連飯都吃不飽,哪裏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可勁兒的哭。
池大姑一邊假裝嗬斥,一邊看陳氏的臉色,她可是記得這弟妹心軟的很,她還不信陳氏能狠下心來趕他們走。隻要今晚留下,她就有能耐把這兩口子哄高興了。
陳氏卻是沒有精神的很,池大柱喝多了酒,一會兒少不得要她伺候,肚子裏揣著的這個也是不安分,聽著孩子哭就覺得心煩。
池婆子也想讓姑娘留下來,不然去他們家還得吃他們家的飯,這半大的小子吃的可是多的很。
陳氏不接話,池大姑臉色就不好看,照著小子身上就狠狠打了幾巴掌,她可是真打。小子哭的更厲害,院子裏吵得人頭疼。
“她大姑,你也別打孩子了,家裏地方小,實在騰不出地方,你還是跟娘家去吧。”陳氏忍著不舒服道,她心裏可是不痛快的很。
池大姑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齊氏和毛氏,家裏沒有地方?那咋還讓娘家人住著呢?
可現在是她有求於他們,也不好撕破臉皮。她現在可是相信大柱家裏有錢了,瞧瞧席上吃的,比他們家過年的都好!
“既然這樣,那我就回了,改天領著孩子來看你啊,弟妹好好歇著吧!”
池婆子還想說啥,被她硬生生的拉走了。把他們送走後齊氏翻開池婆子送的禮,籃子倒挺大,裏麵就裝了十個雞蛋。
像青磚娘大周氏送了滿滿一籃子雞蛋不說,另外還送了兩雙鞋墊子。秀秀娘也是一籃子雞蛋加幾個荷包,秀秀還單獨鬆了東西。
黃氏也被氣到了,這還真是池婆子能做到的。罷罷罷,反正女兒已經脫離了苦海,以後的好日子多的是!
池大柱和趙河兩人都喝的睡了過去,陳氏和孫氏忙著照顧他們。橙子和梨花把鬆柏扶到床上,又打了水給他擦臉,鬆柏傻乎乎的笑看著兩人忙活,大掌拉住橙子的小手。
橙子嗔怪了一眼,這人一喝酒就胡來,梨花還在這裏呢!這一眼在鬆柏看來卻是媚眼如絲,勾的他心裏都癢起來。
梨花捂唇一笑,低頭出去了,把空間留給兩人。橙子捶了他一拳,“鬆柏哥,你咋這樣?讓梨花看我笑話!”
鬆柏摩擦著她的小手,成天做活上麵都有一層細細的薄繭,聽說大戶人家的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白淨的很!等他回來了,也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沒事,梨花又不是不知道,何況今個是咱倆的好日子!橙子,你後悔不?”他黝黑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生怕錯過一絲。
橙子也不回避他的注視,直直的看著他,“後悔啥?不過鬆柏哥你可得平平安安的回來,一定要平安的!”
鬆柏輕輕的歎了口氣,把她抱入懷裏,下巴擱在她頭頂上,“好,我一定平安回來!”
聲音平穩而堅定,這是他對她的承諾,他一定會平安回來,好好守著他們兩家人!
他們在屋裏溫存,外麵林子裏卻有一個人來回徘徊。他偷偷從鎮上跑回來,心裏難受的很,橙子咋就定了親,咋就不等等他,等他考上了舉人,他娘一定會同意他娶橙子的。
張鵬飛想起他娘,心裏的就燃起一股無名火,都是他娘,不然橙子還是他的未過門的妻子,他還和鬆柏是朋友……一切都不會變。
他想進去看看,想問問橙子願不願意等他,想告訴鬆柏橙子是他媳婦……可腳下的步子怎麽也挪不動,那道門就在跟前,他卻怎麽也走不到跟前。
等到吃席的人散了,熱熱鬧鬧的從他跟前走過去,他躲在樹後頭聽著他們誇讚鬆柏,誇讚橙子,說他們兩個配的很,心裏更加沮喪。
這些人他都認識,他也在村子裏長到十四歲,可他們這群人從來沒有誇過他,沒有說過他和橙子配不配,現在想來,一定是不配的。
他失魂落魄的往鎮上走,晌午沒有回去吃飯,他娘知道了又該罵他了,反正都是罵,索性今天就放縱一些,去酒樓裏喝點酒,一醉解方休。
等他中了舉,定要把橙子奪回來!鬆柏不地道,也別怪他不仁義!
他去的正是東來酒樓,張興起正跟著他爹轉悠,因兩人曾在一個學堂念過書,互相見過麵,有點情意。便吩咐小二多上了一盤菜,一壺酒,也不多做停留。
再說虎子和燕子兩人鬼鬼祟祟的跟在池婆子一行後頭,倒也沒有被他們發現,隻是兩個人也不知道咋報複她,他們平常可沒有幹過啥壞事。
燕子是個悶的,她隻一眨不眨的看著虎子,虎子隻好硬著頭皮想起來,他是個聰明,一拍腦袋對燕子耳語起來。
燕子想了想點點頭,兩人又悄悄回去拿了把豆子,專等著池婆子出門的時候撒在地上。池婆子果然貪圖小便宜,彎腰撿起來。
虎子悄不吭聲的在她後頭也撒上了豆子,她不錯意踩了上去,仰麵摔了一個屁股墩。
兩人躲在拐角的房子後頭偷看,見她摔了捂嘴偷笑起來,繞道村後往家去。
幸好是冬天,穿的也厚,摔得倒是不嚴重,就是心裏憋了一股火。坐在地上天殺的開始拍大腿罵街,黃立行的婆娘在院子裏聽不下去了,真是和這樣的人做鄰家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哪個沒有娘生的小兔羔子把豆子撒在地上,讓老娘摔了一跤,別讓老娘知道是誰!不然可得扒了他的皮,天殺的,老天爺啊……”
哭了一會兒,隻見黃立行的婆娘在門口冷眼看她,她家的大門卻緊閉不開。往地上呸了一口,周氏這婆娘故意不開門,關起門來看她熱鬧!看她晚上還讓她吃飯不!
陰沉這臉站起身來,屁股那裏火辣辣的疼,越發覺得黃立行的婆娘在看她笑話,這豆子倒像是她故意扔的!
存了這個心思,那是越看越像,黃立行的婆娘隻是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她卻覺得人家在心裏偷笑,不然咋就她一個人出來看她笑話?
“你這黑心的婆娘,咋就這麽狠心?我好歹是你長輩,又是一個門上的,你也不能撒豆子害我啊!就你這樣的,生的孫子也是沒有"pi yan"……”劈裏啪啦就開始戰鬥。
這種人你就得離得遠遠的,一絲也近不得,不然就得沾一身臭氣。
黃立行的婆娘本來就是不滿她已久,這一上來就咒她還沒有出生的孫子,那可是觸了她的逆鱗。她也不和她吵架,和這種人說不清道理,擼起袖子就準備上前打架。
她的兒媳婦是個機靈的,托著大肚子把她拉住。她拍傷到兒媳婦的肚子,也就停了下來,聽兒媳婦咋說。
隻聽她兒媳婦輕輕的在她耳邊道:“娘,她這是逼你動手呢,她想訛你銀子,想找老黃看病呢。”
她也隻是被惹急了,冷靜下來一點就透,覺得自己的兒媳婦說的有道理,可不能讓池婆子這老貨得逞!
轉身扶著兒媳婦進了院子,把大門插上。池婆子本來就存了訛一筆銀子的念頭,見她走了,屁股又火辣辣的疼,便沒有繼續戰鬥,一點一點往回挪。
看夠了熱鬧的小周氏這才把門開開,假裝不知道咋回事的問池婆子,不過眼底的笑意卻怎麽也掩不住。池婆子懶得戳穿她,反正她有的是法子拿捏她。
周氏的兒媳婦白了一眼自己的婆婆,真是見過蠢得,沒有見過比她更蠢的!池婆子是那等好糊弄的人?還不是想方設發的從她身上討回來。
不過她也不會多嘴去提醒她,這樣池婆子忙著收拾她,周氏也就沒有功夫折磨自己了!
“還愣著幹嘛?還不去老黃那裏給我拿點藥,疼死老娘了!”
小周氏心裏叫屈,上次可不就老黃害的她眼睛疼了半個月嗎?就是去了老黃也是不理她的,真真是難為人。
鬆柏和橙子抱了半晌,兩人靜靜的誰也沒有說話。生怕一說話就破壞了現在的氣氛。橙子聞著他身上皂莢混合著酒氣的味道,心裏卻覺得踏實的很。
這是穿過來後歸屬感最強的一天,她以後會在這裏成親生子,有自己的家。上輩子的那一切將漸漸的模糊,永遠的留在回憶裏。
鬆柏卻是怕自己萬一出了事,不想拖累橙子,枕頭底下早已放了寫好的退親書。若是他平安回來,這封書自是永遠無法大白於天下。
橙子擔心他冷了熱了,沒有辦法吃好飯,萬一生個病可怎麽是好。等閑了去找小黃討要幾副常用的藥材,小黃正在研究醫書,院子裏還煎著藥。
小黃沉吟一下,從屋裏拿出幾粒他自個做的大黑藥丸,解釋道:“這是我偶然從書裏看到的方子,揉成了藥丸,倒是比草藥帶著方便了許多,吃的時候就著水喝下去就行。”
橙子一想這可不就是跟現代的感冒膠囊一樣方麵嗎?真心實意的謝過小黃,老黃卻是自從定親後一直不理橙子,他覺得到嘴的孫媳婦給飛了呢!
橙子覺得這老頭脾氣怪的很,前不久對她好的不得了,還非得給她拿補藥吃。雖然她覺得老黃的醫術了得,補藥肯定也是好東西,她還是忍痛拒絕了。
今個她還拎了前幾天做的豬肉脯,趁著殺豬的時候把豬後腿都留了下來,這可是她專門給鬆柏做的,統共也沒多少。
豬肉脯是把豬肉攪碎,讓肉餡變得細膩粘稠,按著一個方向攪了約一刻鍾,她和梨花的胳膊都酸了。
裏麵還放了雞蛋,白糖,生抽,鹽,平鋪在她爹特地編的一個篩匾上,撒上白芝麻,用火慢慢烤。
做好的豬肉脯長長的條狀,薄而晶瑩,鮮豔的棕紅色,形態美觀,鮮香撲鼻,味道鮮美,入口微嚼,五味俱全,甜中微鹹,芳香濃鬱,越嚼越香。
老黃坐在院子裏正拿出來豬肉脯吃,越吃越痛心,這麽一個會做好吃的孫媳婦咋就跑了呢?
小黃接收他爺爺的埋怨的目光,頗有些無奈。這都好幾天了,咋還就過不去了呢?他知道自個的身份,不管娶哪個姑娘,那都是害人家!
且不說老黃兩人,池家和趙家這兩天也是強顏歡笑。鬆柏馬上就要走了,不管再怎麽舍不得都有離別那一天。孫氏偷偷在被窩裏哭了好幾次,第二天還假裝啥事也沒有。
等真到了送走鬆柏那天,橙子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孫氏和梨花早已哭成了淚人,就連趙河的眼圈也是紅了又紅。
鬆柏一一拜別,鄭重的給孫氏和趙河磕了三個頭,叮囑梨花好好照顧自己。又給陳氏和池大柱磕了頭,最後到橙子這裏反而不知道說啥。
該說了都囑咐到了,他隻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若真是有那麽一天,他還是想讓她嫁個好人家。
他都替她盤算好了,若是李老二沒有娶親,倒是個好歸宿,他人老實的很,不然小黃也是可以的。張鵬飛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就他那娘,橙子嫁過去還不得受盡折磨,何況他又是個耳根子軟的。
隻是這些話他到底沒有說出口,萬一他平安回來了,她還是他的。
橙子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怕有漏的。悄悄叮囑他衣裳裏縫了五十兩銀子,有個萬一的時候也好應急。
後來鬆柏還真是因為這五十兩銀子而活下命來,那時候僥幸逃脫後唯一的念頭就是好想把橙子揉進他骨子裏,以後定要好好對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