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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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你看那兩個人是不是在打架?”

    一個稚嫩的聲音怯怯地問。

    女人趕緊把自己女兒的眼睛捂住,解釋說:“別看,媽媽帶你去另外一個場館。”她兩隻手抱起自己女兒,風風火火跑到隔壁泳池去了。

    賀謙拚命要湊上來,李成澤右手手指張開,蓋在賀謙的臉上,往後壓,試圖把賀謙往後推,賀謙的力氣不小,再加上他這個時候沒穿上衣,身體浸了水滑^溜溜的,李成澤便有點製^伏不了他。

    李成澤穿著衣服,在水裏如同抱著沙包一般沉重,他即使有力氣也很難使出來,隻能低聲對賀謙說:“我警告你別鬧了。”

    賀謙氣喘籲籲地回應,“警告?你想跟我玩製^服play嗎?好說,等我們回去,我立刻幫你準備服裝道具。”他此時正享受李成澤那副麵容有點扭曲的痛苦模樣,怎麽會就此輕易收手。

    兩人動作幅度稍微有些大,周圍的池水便不停濺起水花,在一邊遊泳的人看不慣有人在公共泳池裏麵嬉戲打鬧,打算去叫醒救生員,讓他過來製止這兩個影響其他市民遊泳的人。

    李成澤看著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沒辦法,隻能整個身子欺^壓上去,將賀謙的上身連同頭部一起壓進水裏。

    賀謙整個人被壓進水裏,手卻緊緊攥住李成澤的手腕不肯放開,李成澤感受著賀謙的手指抓住自己的力度,他確定了賀謙在水裏呼吸問題不大,這才稍微有些放鬆,他這一放鬆,賀謙立馬用力,扯著他的手腕把他也拖進水裏。

    李成澤在泳池裏喝了兩口難喝的池水以後,掙紮著往上,順便朝賀謙腿上踢了一腳。踢完這一腳後,他感覺全身的束縛都被鬆開了,順利的浮出了水麵。

    李成澤張開嘴大吸一口氣,伸手抹去臉上的水,他剛才被池水嗆到,現在喉嚨裏火辣辣的疼。

    李成澤已經盤算著賀謙會重新過來拉他,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賀謙在水裏一動不動。

    李成澤眼皮劇烈的跳動,一股不安的念頭湧上來,他回憶著剛才自己那一腳究竟是不是踢在了賀謙的腿上,會不會是踢到了其他地方?

    李成澤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賀謙?”

    沒有回應。

    李成澤眉頭緊皺,“別玩這種遊戲。”

    賀謙的身體在水裏慢慢舒展開來,開始往上浮出。

    李成澤吃了一驚,仿佛被一根鋼針釘在胸口,他胸前的那塊疤痕便開始刺痛,明明這個傷口已經痊愈很久很久了,再怎麽動也不會有痛楚。

    李成澤猛地紮進水裏,伸手拽過賀謙的手,把他往上麵拉。

    水裏麵的賀謙安靜的如同一塊浮木仍由李成澤的擺弄,李成澤把賀謙拽過來的時候,在水裏看到賀謙雙眼緊閉,臉上的表情很安詳。

    李成澤的心如同在戰地的槍林彈雨裏麵躲避了很久之後,被一顆高速的子彈射中,子彈嵌入他的皮肉,摳不出來,血卻汩汩的流。

    與此同時,泳池邊上的人也發現這邊情況的不對勁,開始奔過來查看情況,正在打瞌睡的救生員被搖醒,他揉了揉眼睛,往出事的方向奔跑過去。

    很快泳池旁就聚集了一些人,眾人都擔心的看著水裏的情況。

    李成澤從賀謙的身後環住他,帶著他遊出水麵,泳池邊的人大聲喊:“小夥子,快點把人弄上來!”

    救生員也“撲通”一聲跳進水裏,幫李成澤扶著一動不動的賀謙,兩個人合力把人推上地麵,站在泳池邊的人出力拉住賀謙的手,慢慢的把他挪到池邊,救生員一躍而上,他半跪在賀謙旁邊,大聲喊:“先生,先生你聽得到嗎?”

    失去意識了。

    遊泳池池水雖算不上多幹淨,但是沒有其他漂浮物質,於是省去了清理溺水者口腔跟鼻腔異物的步驟,救生員開始按壓賀謙的腹部,試圖把他喝下去的水擠出來。

    咦,沒效果。

    地上躺著的這個人一動不動,呼吸尚存,怎麽溺水了竟然沒喝進去半口水。

    李成澤挑了一下眉毛,他剛才擔心賀謙會死,可等到把賀謙救起來以後,眼前這個人麵色紅潤,絲毫沒有一點溺水者的特征,胸口的起伏平穩有節奏,證明賀謙呼吸均勻。

    救生員有點急了,他剛剛到這個地方實習,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拿正式工資了,可別在這個時候出岔子啊,那先做心肺複蘇好了。

    他先給溺水者擺好姿勢,放開了氣道,準備做人工呼吸,眾人都替救生員捏了一把汗。

    站在旁邊的李成澤突然說:“慢著,這個我比較擅長,還是我來做吧。”

    救生員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全身濕^漉^漉的男人,心想對方或許是個醫生吧,那就幫上大忙了,他趕緊讓開位置給李成澤。

    李成澤在賀謙旁邊跪著,仔細的審視著躺在地上的這個人的臉,麵容很平靜,膚色很健康……嗬,這家夥,真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他一手捏住賀謙的鼻子,一手抓住賀謙的下巴,把他的嘴吧撬開,接著大吸一口氣,俯下^身去,湊到賀謙的嘴旁,將這一口氣送了進去。

    跟李成澤預料的一模一樣,賀謙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李成澤的嘴唇。隻是此時李成澤整個人都覆蓋在賀謙身上,圍觀者還以為這個渾身濕透的男人真的在給溺水者做人工呼吸。

    賀謙舔夠了,便心滿意足的露出一個舒適的表情,李成澤全然看在眼裏,他嗤了一聲,身體退開,兩隻手隨意的放在賀謙胸骨中下的位置,用不會把肋骨壓斷的力氣用力往下一按。

    “操——”賀謙發出一聲慘叫,立馬從地上彈起來,捂著肋骨大喘氣,痛的表情都變了。

    救生員和其他人隻當是李成澤救護手段高超,隻輕輕一按這個溺水的人就立馬生龍活虎了,不禁鼓起掌來。

    賀謙在眾人的掌聲中狠狠瞪了李成澤一眼。

    李成澤站起來,俯視著地上的人,問:“好玩嗎,玩夠了嗎,可以起來了嗎?”

    賀謙並不打算在人多的地方做出耍賴一般的行為,於是他假意慢騰騰的爬起來,就像自己真的是一個剛剛被人從鬼門關裏拉回來的溺水者一樣,晃悠悠地走了兩步之後,倒在了李成澤身上。

    李成澤快速的伸出手把對方的手臂抓住,好扶著賀謙以至於不讓他滑倒。他又對眾人說:“我送他去醫院,謝謝大家的幫忙了。”

    周圍的人附和著說:“哪裏的話,國家提倡助人為樂啊,我們這也算做好事了。”

    一個大爺說:“是啊,快把這小夥子送去醫院吧,我看他站都站不穩了。”他自覺自己剛才跟大家一起救了一個年輕人的一條性命,這般傑出的榮耀,可以跟自己的孫子孫女吹十年。

    李成澤看賀謙故意裝作腿軟,一直往地上倒,他也不好當著其他人的麵拆穿賀謙的小把戲,隻能一隻手攬過賀謙的肩膀,帶他去更衣室。

    一進更衣室,李成澤把門鎖擰上,再把賀謙往前一推,賀謙靈活的很,隻往後退了幾步,便站定了,得意地說:“親到了,這次算舌^吻。”然後跟個小孩似的哈哈大笑,嘲笑李成澤剛才潛入水裏救他的時候那副緊張的神色。

    “說吧,你是不是怕我死。”

    “哈哈哈,我就喜歡看到你緊張無措的模樣。”

    “我說過我要得到的東西一定會得到,這不,親到了,不過你的嘴唇在水裏泡久了,有些浮腫,舔起來感受倒沒有以前那種隨意的親^吻來得舒服。”

    “……”

    賀謙一邊說一邊取笑剛才的李成澤,看著李成澤張惶失措也是他的興趣愛好之一。

    李成澤聽著賀謙越發過分的語氣,語氣並不是他生氣的原因,他的怒點在於,賀謙竟然用死跟他開玩笑,經曆過死亡的李成澤知道死亡意味著算什麽,沒有幾個人可以像他這樣有重來的機會。

    而這個拿死做文章還為此自鳴得意的賀謙,確實讓他心裏稍微起了波瀾。

    要怎麽才能把這張口無遮攔的嘴巴遮住,要怎麽才能告訴他,以後不許再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李成澤眼神暗了下去,賀謙很敏感地捕捉到這一點,他調^戲道:“怎麽,不開心了?大不了我不把你丟臉的事傳播出去,就當成我們兩個之間的小秘密。”

    李成澤往前走了一步,手裏的拳頭握緊,手指關節發出嘎吱的聲響。

    賀謙收起笑容,他在估算李成澤和他動手他會有幾成的勝算。

    賀謙原本最愛和李成澤正麵交鋒,隻是今日李成澤看起來似乎真的極其不爽,他的氣場大的嚇人,賀謙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一直到靠在身後的鐵櫃子上。

    “李成澤,我想你可以……”

    他這話說了一半,李成澤一拳頭砸過來,“咣當”一聲,鐵櫃子上被砸出一個凹痕。

    “……冷靜一點。”

    賀謙這話終於說完了,李成澤便收回抵住鐵櫃子的拳頭,再伸出一隻手來,雙手捧起賀謙的臉,重^重^地^吻^了下去。

    作為一個男人,賀謙的嘴唇真的算不上有多柔^軟,事實上他的鼻子也挺礙事的,手觸碰的是賀謙的下巴和下頜骨,線條依舊是那般明顯,頭發濕潤,水滴在手背上有一些發癢。

    李成澤的嗅了嗅賀謙的臉,他往常身上總會有股好聞的味道,如今在池水裏泡了那麽久,就僅剩池水殘留的消毒水味道,稍微有些嗆鼻。

    李成澤的舌^頭掃進賀謙的口腔內,除了吃進一嘴巴的鹹膩,並沒有小說上寫的那般甜蜜。

    然後他的唇從賀謙臉上退開,盯著賀謙依舊震驚的臉,用命令式的語氣說:“以後,不允許你再拿你的命開玩笑。”

    賀謙試圖再發表一篇高論,然後他在李成澤警告的眼神中敗下陣來,隻能吐出一句。

    “好。”

    “這才乖。”李成澤用手拍拍賀謙的臉,他說:“趕緊穿衣服,我還要去商場裏買一套幹淨的,我們早點回劇組,我不想趕夜路。”

    賀謙表示認同,他穿好了衣服,在李成澤打算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叫住了李成澤,“我覺得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什麽?”

    “我剛才有點吃驚,所以忘了回應。”

    李成澤背對賀謙站在門口,嘴角勾起一個笑意,他覺得有時候賀謙也挺可愛的。

    這恐怕是李成澤認識賀謙以來,兩人獨處的時候,賀謙最安靜的時刻,整整一個多小時,賀謙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句話也沒說,偶爾他轉過頭來看一眼正在開車的李成澤,又很快把眼神移走了。

    李成澤完全不知道賀謙出了什麽事,但是漫長的路程中一旦陷入安靜,人很容易疲乏,李成澤主動說:“你有考慮過要拿回星皇嗎?”

    聽到耳邊驟起的這聲音,賀謙愣了一下,終於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他剛才一直在回味李成澤那個吻,還在腦海裏描摹了好幾遍李成澤的嘴型。

    賀謙說:“如果賀星波管理的還不錯,我自然沒有非得要掌權的道理。”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反正再過幾年,他會悲憤的發現,自己兩個兒子都是廢物,並不具備接管公司的能力,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他是會選擇我這個侄子,還是會選擇自己的親生女兒,這對於一個具有古老思想的人來說,還真是個大難題。”

    李成澤自己在心裏衡量了一下自己接下來要說的那句話可能會造成的後果,然後他小心地問:“如果你爸爸不是因為意外,而是因為其他原因而變成現在的樣子……”

    賀謙說:“你說的我也考慮過,不過我爸和賀星波兄弟關係一向和睦,賀星波從小衣食無缺,他真的會為了一個董事長的位置狠心把自己的親大哥搞成這樣嗎?”

    李成澤看賀謙對這個話題並不忌諱,他便繼續說出自己的疑問,“你查過這事嗎?”

    賀謙說:“查過,也就是因為查過,我才覺得疑惑,我爸出事那天,賀星波和我爸同行,兩個人坐的是同款車,一前一後,車子是他們去參加酒會的時候,他們的好友隨意安排的。”

    李成澤將賀謙講的話梳理了一番,然後提問:“你的意思是,你爸爸和賀星波坐的是同樣款式的車子,而司機並不是賀星波的人,而是酒會老板的人,賀星波如果在車上和自己雇傭的人聯係,便會暴露給司機,如果他不和外界聯係,根本沒辦法提示‘凶手’,攻擊目標在哪輛車子上。”

    賀謙笑著說:“當然了,既要記好車牌號,又要讓兩輛車子之間保持距離,等出車禍的時候不要殃及到自己,這麽多條件都具備才能完成這次‘意外車禍’,這一切其實都不難,如果是我來,輕鬆就可以辦到,可是賀星波肯定沒有膽量冒這種險。”

    要策劃一起事故不難,但沒有必要把自己也陷於危險境地,就算賀星波真的想當董事長,也不會為此冒生命的危險。

    賀謙說完,眼皮稍微闔上,又猛地睜開,李成澤看在眼裏,他說:“睡吧,到了我再叫你。”安靜的賀謙其實比動起來的他更好看,隻是,如果他不動,李成澤又覺得缺了點什麽。

    等他們開著車重回圓口鎮的時候,又到了傍晚時分,李成澤將車子停在小鎮公園的停車場,喚醒了賀謙,兩人踏著暮色回到了旅館。

    王湧的表情是一個大寫的“喪”字。

    特別是在他看到李成澤和賀謙一起走進來,兩人之間的氛圍還很和睦的時候,王湧的表情就變成了加大字號又加粗的“喪”字。

    他今天上午一直在等李成澤和賀謙,左等右等,結果收到蘇瑞的通知,說他們兩個臨時回深圳了。王湧不得已,隻能臨時先拍其他的戲。

    嗬嗬,這究竟是誰的劇組,誰才是老大,他雖然長得慈眉善目了些,但並不代表他好說話好糊弄啊!

    他剛把事物交給程潔,自己回旅館拿東西的時候,就剛好在一樓櫃台前碰到了李成澤和賀謙,李成澤甚至還跟他打招呼。

    “王導好。”

    好?他不好,他現在渾身難受。

    李成澤一看王湧的表情,就知道對方肯定在因為他和賀謙無故離開劇組的事情生氣,李成澤隻好說:“倪老板給我接了許多節目通告。”

    “知道你了不起,超新星了。”王湧氣鼓鼓。

    “我保證每一個節目都會提到《孤城》,並且讚賞王導你導戲經驗豐富,分鏡設置完美。”

    “……你別給我灌*湯。”

    “最為重要的是,王導若是有興趣,也可以上一些你自己喜歡的節目。”

    “這個你有話語權嗎?”

    李成澤微笑,“我沒有,難道星皇的董事賀星波還沒有嗎?”

    李成澤說完這話,王湧盯著他看,然後兩人相視一笑,王湧心情好了不少,“你啊你,李成澤,你出道時間不長,學習的東西可真不少啊,找時間我們去喝兩杯。”

    賀謙一路犯困,李成澤把賀謙送回房間之後,他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昨晚他給林榮陽發了郵件,也不知道對方查看了沒有,他打開郵箱,發現一封未讀郵件,收信時間是中午12點左右,李成澤點開郵件,林榮陽給他的回複圖文並茂。

    ——你跟賀謙在飯館被偷拍的這張照片,我找特意派人查過了,下麵是我的人給我的報告:

    拍攝的地方應該是飯館門口偏右的地方。

    飯館門口是公路,不便於停留拍攝。

    過公路再往裏走,越過圍欄後有一個酒店的停車場,估計照片是從此處拍攝。

    照片不是專業攝像器材拍攝的,初步估計為手機攝像頭。

    照片像素模糊初步估計是因為調整過焦距,並且在可以看清楚輪廓的前提下最大限度放大照片。

    補充,這應該是臨時起意拍攝的照片。

    李成澤闔上電腦,這封郵件給出的唯一一個有用的信息大概就是“酒店的停車場”。

    這張照片必然是由一個認識賀謙的人拍的,而且跟他和賀謙判斷的差不多,這照片是拍照的人是意外捕捉到的。

    因為李成澤和賀謙去飯館吃飯也是一時興起,而那個剛好在停車場裏的人意外看到賀謙在飯館裏和人起了衝突,於是用手機拍下了當時的畫麵。

    可是認識賀謙的人太多了,賀謙作為公眾人物,有人粉他,也自然有人黑他,沒有任何關於拍攝者的線索,要找出這個人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

    李成澤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算了,好好睡一覺吧。他剛做了這個打算,手機便抖了一下,林榮陽給他發信息:你跟賀謙的關係真是越來越好了。

    李成澤: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們在一個劇組。

    林榮陽:我知道,可賀謙不是什麽好人。

    李成澤:你說的沒錯。

    隻是,他在心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