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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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方州說,其實要過來玩,夏季是最合適的,而且還有一大片綠色的樹木可以看,他問李成澤是不是突然想不開,非得這個時候過來吃苦。

    成方州話多,但是人很實際,隔天就帶李成澤跟賀謙去農場裏麵逛,後來他覺得就這麽走來走去特別沒有意思,於是打電話給自己的朋友,約好了時間之後,帶著李成澤他們飛到了芬蘭。

    他們去的地方是郊外,廣闊的地區蓋著一層厚厚的雪,若不是因為偶爾出現的一輛雪地摩托,李成澤幾乎要以為他們三人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隔著數百米才有一幢房子出現,房頂同樣堆著積雪,為了防止迷路,李成澤建議現在一個公交站牌那裏等成方州的朋友。

    因為是冬季,路麵已經被白雪掩蓋住,這個時候當地人出行,已經改用其他交通工具,有情調還會騎馬出行,說也奇怪,這地方雪雖然下的很大,但是並不是很冷,隻是周圍幾乎見不到其他人,安靜得很,三個人靜默地站著,各懷著自己的心思。

    成方州想的是要趕緊進屋子裏泡熱水澡吃個飯睡個覺,他畢竟不是小年輕了,跟這兩個年輕男人實在是比不了,剛才走在雪地裏的時候,李成澤跟賀謙兩人就像兩隻兔子,蹦的那叫一個快,他隻能邊喊“等等我”邊追上去。要不是自己剛才鍥而不舍,現在估計已經被兩人拋棄在荒郊野嶺裏了。

    李成澤想的是,這地方足夠安靜,賀謙應該能好好放鬆身心,他一想到這,扭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邊的賀謙,賀謙跟他很有默契,也轉過頭來看著李成澤,並說:“張浩祥沒少使喚你吧,這段時間你就在這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享受,回去再接著受苦吧。”

    李成澤微笑,賀謙說話仍舊是這麽不直接,不過他聽得出對方話裏的關心,這就足夠了。

    三個人在雪地裏站了好一會兒,就在成方州開始要咆哮的時候,地平線處突然出現一束車燈,照的很遠,緊接著一輛雪地摩托車出現了,等車輛使近了之後,成方州看到後麵還跟著另外一輛。

    開車的是個紅發的大胡子男人,長得很高大,他穿著厚厚的外衣,把臉上的風鏡取下來之後,衝著成方州,用蹩腳的中文說:“成!好久不見。”

    成方州見到老友,興奮的撲上去擁抱,又跟對方介紹李成澤和賀謙,紅發男人伸出手來跟李成澤握手,男人叫jorma,個頭跟李成澤差不多,但是身圍整整大了一圈,他在電話裏聽說成方州還請了其他兩位朋友過來,於是還請自己的妹妹也出來幫忙接人。

    妹妹跟她哥哥一樣也是一頭紅發,叫minna,但是她不會講中文,也完全聽不懂,用英語跟眾人打過招呼之後,她用英語問:“那麽誰要坐我的車子呢?”

    成方州見狀,趕緊舉手,“我!”

    jorma塊頭那麽大,一輛雪地摩托車要載李成澤跟賀謙兩個人顯然很不實際,於是妹妹很客氣的邀請李成澤跟賀謙坐她的車子,成方州一臉怨念地坐上jorma的車子,心不甘情不願地環手抱住了對方的腰。

    賀謙坐上去,順勢也抱住minna的腰,李成澤提醒道:“你對陌生的小姑娘能不能客氣點。”

    賀謙不以為然地說:“反正我對女人不感興趣,倒是你,以前在美國交過多少個女朋友?我是絕對不能讓你坐中間的。”

    李成澤有點哭笑不得,這小子怎麽突然跟他翻起舊賬。

    a聽不懂中文,她好奇地用英語問:“你們在聊什麽?”

    賀謙用英語回答:“你很漂亮。”

    a聽完後大笑,她提醒說,在我們這裏,如果你隨便對陌生女孩*,惹惱了對方可是會被當地人揍的哦。

    賀謙問:“你們跟陌生人的交往距離大概是多遠?”

    女孩說:“或許是一米出頭,隻要是進入一米以內,我們就會感覺渾身不舒服。”

    一聽到這,賀謙趕緊把手鬆開了,往後倒在李成澤身上,李成澤順勢把他抱住。

    不過十來分鍾,摩托車很快就停在一幢木頭房子前麵,這是間鄉間小居,整間屋子都是木頭搭建的,有個半敞開式的院子,因為是冬季,院子裏也都是積雪,已經看不出裏麵有沒有草坪或其他之類的東西。

    jorma停了車,走上屋子門口五個台階,打開門之後對成方州說:“我的爸爸媽媽去市裏辦事了,或許晚上回來,或許明天才回來,總之,在他們回來之前,你們是自由的。”

    三個人進了屋子,就好像進入了一個大暖爐裏麵,原本覺得冰涼的臉和脖子立刻有了暖意a開始進廚房忙活,幾分鍾之後端出來幾杯熱巧克力。

    “成,這幾天風雪可能有點大,我恐怕不能帶你們出去玩了。”jorma不無遺憾地說。

    成方州無所謂地擺手,“最不濟帶我們去遊個泳也行。”

    賀謙問成方州,“成老師,你還喜歡冬泳?”

    jorma聽到賀謙的提問,他很熱情地說:“這是我們芬蘭人的傳統,如果賀先生感興趣,晚上我們就可以試一下。”

    暮色^降臨,屋子裏麵燈光明亮,李成澤幫minna收拾了晚餐後的桌子,成方州就摩拳擦掌的要出去冬泳,jorma也開始出去做準備。

    距離jorma家不遠處的湖水的冰麵,早已經鑿出一個洞口,方方正正的,約莫有兩米寬,還在冰口邊緣釘了一把梯子。

    李成澤他們好奇地看著jorma將洞口周圍的冰棱清理幹淨,把尖銳的冰塊扔進湖水裏,他向大家夥招手,“那就請你們去我家的桑拿房裏看看吧。”

    這一帶的住戶,每家每戶都有屬於自己的桑拿房或者蒸氣室,就是為了方便這項娛樂活動,jorma喊完這句話之後a很快就從屋裏跑出來了,她隻穿著比基尼,身上批了一條浴巾,赤腳踩在雪地上,手上還拿著個盆子,裏麵裝著綁好的一束束的樺樹樹葉。

    眼見一個女孩子尚且如此勇敢,成方州想了想,立刻脫下自己的大衣,跟著他就在風中打了個噴嚏,嘴裏喊著冷,衝入了桑拿房。

    jorma剛才就給桑拿房起好了火,他們一行人進去,隻覺得一股熱浪襲來,便在外麵的更衣間裏麵脫了外衣,李成澤看這裏隻有一間桑拿房,而minna早就進去了,他拉住成方州問:“男女混著?”

    成方州說:“他們這個是家庭式的,一家子在乎什麽。”

    李成澤其實不在乎,不過他有點介意賀謙要在其他男人麵前光著身子,等一下一定要找借口讓他隨時隨地圍著浴巾才行。

    五個人走進桑拿房,除了minna,另外四個男人都隻穿著短褲,成方州突然注意到李成澤身上的傷口,他有點吃驚,他一直以為李成澤這樣的人肯定是從小都被家庭嗬護著長大,身上的皮膚好的跟女孩子一樣,又光滑又白皙。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原本一直在角落裏安靜坐著的賀謙突然擠到他和李成澤中間,一聲不吭閉上眼睛。

    成方州問:“賀謙,角落裏太熱了?”他自己現在就是滿頭大汗,隔十秒左右就要用毛巾擦一下身上的汗珠。

    賀謙點點頭,但是他的情況看起來明顯比成方州好多了,額頭上隻是稍微冒出了一層汗。

    成方州的視線繞過賀謙,他不死心的看著李成澤胸口的傷口,他很好奇那個傷疤是怎麽產生的,於是他問道:“成澤,你胸口那個傷疤是怎麽回事?”

    “嗯?”李成澤措不及防地聽到這一句,雖然有點意外,但還是誠實地說:“我之前出過車禍。”

    成方州又問:“哇,這麽慘,不過我看你疤痕的位置就在心髒下麵,你也算是幸運。”

    李成澤點點頭,他說:“對。”他甚至從一個植物人身上醒來,然後遇見一個賀謙,他確實是十分幸運的男人。

    成方州突然陷入回憶裏麵,他說:“我以前有個弟弟,他也是出車禍,不過他可沒有你幸運……”成方州說完,發覺自己以前曾經跟李成澤說過這件事,對方估計該聽煩了吧,他笑著搖搖頭,接著說:“過去的都過去了,人總歸是要朝前看的。”成方州心想,這世界上的事可真巧合,一個陳哲,一個李成澤,他都萬分欣賞他們,大概這就是上天注定的事情吧。

    a聽不懂他們幾個人在說什麽,她隻是揚了揚手裏的樺樹樹葉,用英語說:“你們要跟著我學一下嗎?”她說著,開始用樹葉條抽打自己的手臂,這個行為立刻把李成澤跟賀謙看呆了。兩人看著這個女孩子一直在抽打自己的手臂,一直到手臂紅通通的留下許多印子,她才把樹葉條遞給成方州,“要不請成先生試一下?”

    成方州擺手,“我就免了吧。”

    賀謙突然搶在成方州跟前把minna手裏的樹葉條接過來,他笑眯眯地對成方州說:“成老師,你手勁不足,我幫你啊。”

    成方州一看賀謙這個表情,突然覺得不妙,他趕緊蹦起來往jorma身後躲,但是賀謙比他靈活,一下子把樹葉條抽打在成方州手臂上,成方州發出一聲慘叫,然後他的胳膊迅速變紅,一條清晰的印記浮了起來。

    a在一旁鼓掌,誇讚道:“對,就是這樣,拍打身體驅散疲勞,你的力氣足夠大。”

    賀謙對成方州說:“成老師,你聽到沒有,她誇我做得好,你快乖乖出來,我幫你拍打按摩,紓解肌肉緊張。”

    成方州早就知道有這個流程,不過他一直都不怎麽喜歡,所以每次自己都不主動要求,但是沒想到賀謙這麽“殷勤”剛才他簡直要把自己打死!

    李成澤看成方州整個人都躲在jorma身後,他對賀謙說:“你就別玩了,州哥這把年紀怎麽經得起你的力氣。”

    成方州附和說:“對對對,李成澤說得對。”可說完之後,他又覺得李成澤這句話有點怪怪的。

    賀謙興致全無地走回來重新坐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李成澤隻好哄道:“要不你幫我拍吧。”

    賀謙抬頭問:“真的?”

    李成澤點點頭。

    賀謙就舉高了那樹葉條,李成澤等著接下來要麵臨的疼痛,等會兒一定要咬緊牙關不能叫出聲來,不然有點丟臉。可是賀謙拿著那樹葉條慢慢的抽到李成澤身上,一點疼痛也沒有,隻感覺跟蚊子咬了似的,李成澤正想問為什麽,就聽到賀謙小聲地說:“我才舍不得打你。”

    眾人在桑拿房裏待了十幾二十分鍾,剛才閉著眼睛就跟睡著了似的jorma突然睜開眼睛,對眾人說:“出去遊泳啦!”說著他自己率先衝出桑拿房,其他人跟著出去,隻看到jorma一直跑向冰湖那邊,一直到岸邊,毫不猶豫的一頭紮進湖水裏,然後迅速從湖麵鑽出來,朝眾人招手,“快,等身體涼了就沒效果了。”

    在芬蘭當地,他們覺得一個熱氣騰騰的人如果直接紮進一個冰湖裏麵,他身上的所有病痛都會被治愈。

    成方州嘴裏烏拉烏拉的叫著,也跟著跳了進去,然後他很快抓著洞口旁邊的梯子爬起來,嘴唇發紫,哆嗦著重新跑進了桑拿房。

    李成澤早就聽人說這裏的有趣習慣,但一直沒有試過,於是他跟minna一起跳進湖水裏,冰冷的水很快就包圍了他全身,但是因為身上還在冒著熱氣,這兩股溫度奇妙的中和了,他感覺有點冷,但並不是不能接受,於是李成澤在水裏朝岸上的賀謙說:“下來。”

    賀謙聽話的站著跳進去,激起一個浪花,他接著朝李成澤遊過去,李成澤很自然地就抓住他的手,把他圈入懷裏,李成澤看著jorma也爬上去了,隻留妹妹在水裏麵遊泳打著轉兒,李成澤很自然的開口說:“我喜歡你,賀謙。”

    賀謙聽到這話,靜默了一會兒,然後看了一眼妹妹,妹妹好奇地和他對視,問:“g?”

    賀謙對李成澤說:“不要說這個了,她會聽到的。”

    李成澤說:“這麽害羞可不像你,再說,她聽不懂的。”

    賀謙不再說什麽,他從木梯那裏爬上去,緩緩的走回桑拿房。

    李成澤也從湖水裏出來,一走出水麵,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湧動,整個人皮膚上有股難以言說的暖意,隻是他現在心裏的溫度已經驟然降至零點,他剛剛想起來,他跟賀謙在一起這麽久,賀謙從來也沒有對他說過一句喜歡。

    一句也沒有。

    李成澤回頭對minna說:“除了泡冰水,還有其他方法嗎?”

    a從水裏爬出來,一下子撲到雪地裏打滾,她邊滾邊示範說:“就是這樣子,你也來試一下吧。”

    那一天傍晚,賀謙在窗口看著李成澤和妹妹兩人裹著外衣在雪地裏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a很早就起床了,她要去超市裏買點食物,李成澤跟她一樣,起得早,他尋思著能幫女孩子拎點東西,於是自告奮勇他跟著去了a駕著雪地摩托車,她跟李成澤講了一些關於當地的奇聞異事,以及自己的爺爺以及爺爺的爸爸爺爺的爺爺都是獵人,到自己爸爸這一代就改行了,這些雪地摩托車也是爺爺買的,自己從小就跟著長輩在外麵獵兔子狐狸,所以能徒步在雪地裏走很久。

    她還建議李成澤他們可以換一個季節過來玩,因為冬天總是不太方便的,風雪很無情,即使大家都很小心,山腳下也經常會有雪崩發生,為此,他們居住的村子已經從原來的地方往外遷移了幾千米遠。

    兩人在超市裏挑著魚罐頭和肉罐頭a突然問李成澤,“你跟賀先生,是情侶關係嗎?”

    李成澤有點意外,又不是十分意外,畢竟他表現得十分明顯了。

    這就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昨天賀謙的態度,賀謙明明對他所作的一切都不表示拒絕,甚至很享受,可為什麽,就連一個“喜歡”也不肯給他。

    李成澤不由得想東想西,他昨天晚上突然想到,賀謙跟所有性^伴侶的關係都差不多是這個樣子,隻保持肉^體^關係,但是私生活是互不幹涉的,或許說賀謙才是屬於主導地位的人,他的pao友隻要好好聽他的話就行了。

    而自己呢,卻在這場關係中拿到了主動權,賀謙是怎麽想的?不安?或者反感?李成澤又想起他們兩人在床上的時候,賀謙其實是排斥在他下麵的……

    李成澤越想越自己的推測很有道理——賀謙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隻是表示過對他的身體感興趣而已,一想到這些,李成澤就覺得自己像個幽怨的被男朋友冷落的小青年,不由覺得有點可笑。

    a看李成澤一邊笑,一遍皺眉,輕咳了一聲,把李成澤的思緒喚了回來,李成澤對她說:“事實上,是我在追他。”

    a表示理解的點頭,她說:“我覺得男人跟女人一樣都是很不安的,有所顧忌的,如果沒能從對方身上得到超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安全感,或許他就會有所退縮。”

    賀謙睡到日上三竿,他從二樓樓梯下去的時候,成方州正在一樓客廳裏喝熱巧克力,他對賀謙說:“你可真能睡,這都快中午了。”

    賀謙答非所問:“李成澤呢?”

    成方州說:“跟妹妹出去了吧。”

    “去哪?去做什麽?”

    “去超市屯糧食啊。”

    “超市在哪?”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這家的大哥呢?”

    成方州指指廚房,“在準備吃的伺候我們這些大爺呢。”他說“我們”,但是賀謙明顯能感覺到成方州在說自己,罷了,這也不能說不是事實。

    成方州征求jorma的同意後,打開了電視機,正在播放的午間泡沫劇突然插播一條新聞,賀謙聽不懂女主播的話,但是他看到成方州的表情突然變了,手裏的杯子一直抖,熱巧克力灑了一桌子。

    賀謙直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他問:“怎麽了?”

    成方州把杯子放回桌上,他強迫自己鎮定,然後哭喪著臉對賀謙說:“新聞說剛才在弧形路那邊發生汽車碰撞,一輛雪地摩托車被撞到,順著滑坡滑到山穀底下去了,記者采訪了現場的目擊者,他們說摩托車上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賀謙一臉茫然地看著成方州,“你哭什麽?”

    成方州說:“成澤跟m妹,不就是剛好兩個人嗎,這條路線也是他們的必經之路,現在這個時間點,開雪地摩托出門的也基本沒幾個啊……”成方州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是對的,他隻顧著自己傷心,沒注意到賀謙已經站起來衝進廚房,成方州聽到廚房裏東西砸落的聲音才清醒過來,抬頭看到賀謙和jorma兩人衝了出來,又跑出院子。

    jorma開著摩托車向出事地點飛馳,賀謙臉色蒼白,他剛才太緊急,出門的時候忘了穿外套,隻穿著一件毛衣,凍得鼻尖通紅。

    不過短短二十分鍾的距離,兩人仿佛經曆了一個漫長的黑夜,一直到快到目的地,賀謙越過jorma的肩膀,他看到前麵有警車,滑坡旁邊掛著一輛小汽車,被後麵的汽車綁著繩索牽引住不至於滑下去,幾個身穿警服的人正在說著些什麽。

    jorma停下車,兩人一路狂奔過去,有警察過來攔住他們,口裏說著賀謙聽不懂的話,jorma用芬蘭語跟對方解釋,其中一個警察點點頭,放他們進去了,賀謙跑到滑坡邊一看,隻是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到,他有點無力地蹲在地上。

    jorma還在一旁用本地話跟警察說些什麽,他越說越激動,而賀謙蹲在地上,心裏快結冰了。

    都怪自己。

    自己果然跟媽媽一樣,隻會給人帶去痛苦與難過。

    如果昨天老老實實地對李成澤說:喜歡你。就好了,那麽昨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又會待在一間房裏,一起睡到大天亮。

    而不是李成澤為了避免尷尬一個人跑到客廳裏坐了一夜,如果他沒有到客廳裏坐著,他也就不會跟妹妹出門,如果他沒有跟妹妹出門,就不會遇見這種事。

    結果害死他的人是自己嗎?

    明明已經這麽小心要避免了,一旦最後自己發瘋了,變得跟媽媽一樣,換著法子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隻要保持著那種淡淡的感覺就好,這樣等自己不再是自己,李成澤要放開自己,就很簡單了。

    賀謙想到這,他隻覺得鼻頭發酸,然後臉上有兩股溫熱的東西流下,他伸手擦了一下——是淚水,原來自己也是會流淚的,可是來不及了,李成澤都看不到了。

    賀謙慢慢跪下,把頭埋在雪地裏,開始嗚咽,這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驚到了周圍的人。

    賀謙說:“我喜歡你李成澤,很喜歡你。”

    “不對,我愛你。”

    “我愛你肯定比你愛我多,我每次見你都比前一天更愛你。”

    “你不要死……我不想讓你死。”

    “你說了要一直陪著我的。”

    賀謙開始嚎啕大哭,原本還在跟警察爭論的jorma一下子也被震驚了,他和另外一個女警跑過來扶起地上這個人,但是賀謙力氣大得很,他一下子抓住女警的手臂說:“我愛他,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親口告訴他這件事。”

    女警一臉“……”她聽不懂,但是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的傷心,她隻能簡單的用英語安慰了幾句,告訴賀謙他們會盡快把山穀底下的人或者屍體帶上來的。

    不久之後,專業救援隊就趕過來了,他們已經開始下山穀搜尋。賀謙和jorma仍舊坐在地上,賀謙嘴裏念念有詞。

    “等他回來,我每天要跟他說一百句我愛他,說到他不想聽為止。”

    jorma說:“以後所有采辦都由我自己完成a應該像小公主一樣待在家裏。”

    賀謙嗚咽,“我喜歡你啊李成澤。”

    “你在這裏坐著做什麽!”一個熟悉的聲音鑽入耳朵裏,賀謙有點發蒙,他扭頭一看,李成澤從警戒線外麵跨進來,賀謙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那個人越來越近,把自己從地上拉了起來,又脫下大衣蓋在自己身上,賀謙淚眼婆娑。他抱住李成澤。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要聽多少遍我就跟你講多少遍,聽到你厭煩為止。”

    李成澤愣了一下,然後迅速回抱,“不煩,一輩子也不會煩。”

    a在警戒線外用當地話大聲叫,jorma猛地回頭,朝他妹妹撲過去。

    ***

    在jorma家裏,成方州捧著肚子大笑,他好久沒見過這麽喜感的事了,他剛才已經從新聞裏了解到,掉下山穀的兩位當地人已經被救起來了,至於早早趕過去“奔喪”的兩位,被當地記者拍了下來,雖然隻是背麵,但是成方州看著兩個大男人跪在滑坡前麵搞笑畫麵,仍然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李成澤心裏開心,自然不想跟成方州計較,賀謙也是,他自從剛才發現李成澤還活著後,一直粘著他,從出事地到家裏,一直都沒撒開手,仿佛是他一鬆手,李成澤就會變成什麽東西飛走似的。

    那天晚上賀謙對李成澤說:“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了,你不是想要當影帝嗎,我們回國吧。”

    李成澤和賀謙出現在機場的時候,引起了很大的震動,賀謙離開大眾視線已經很長時間,這回重新出現,人雖然看起來消瘦了,但是那股氣質還是沒有變化。

    大家紛紛揣測,賀影帝這回這病,應該是治療透徹了吧?

    李成澤沒有回星皇,而是跟倪音一起召開記者會,宣布簽約加盟花都,這個新聞給娛樂媒體界一個大“驚喜”,他們已經算準了年末李成澤會簽約星皇,怎料這個李成澤花樣這麽多,這麽會玩!

    張浩祥更是整個人都傻了,他已經以經紀人的名義,幫李成澤接了十幾個廣告,檔期一直排到明年,李成澤給他來這一出,這是要賠死他!可是李成澤本來就是以獨立藝人的身份幫他工作,張浩祥想告他都沒辦法。

    賀星波來找過賀謙好幾次,賀謙以前在賀星波麵前還是諸多尊敬的,這回毫不客氣地直說:“我就直說了吧叔叔,你的兒子賀錦程把我爸爸撞成這樣,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再為你賺錢?”

    賀星波大囧,“賀謙,你這可不是為了我賺錢,你是為了賀家,我們賀家有這麽一大家子的人要養活,你爺爺奶奶這麽大年紀了,需要多少保健品,你為老人家出點力,就那麽難嗎?”

    賀謙冷笑,“多虧你的寶貝兒子賀錦程,我爺爺奶奶這麽大年紀了,還要照顧我爸爸,我告訴你,賀星波,賀錦程的事情就是我揭發的,你等著收到你兒子坐牢的消息吧。”

    “你!”賀星波手指著賀謙的臉,“你怎麽這麽狠心呢!”

    賀謙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說起來,賀錦程如果不用死,他就坐那麽幾年牢,可比我爸幸運多了,所以賀錦程一個人痛苦不足以補償我爸,我要你跟你兒子一起,補償我爸爸。”

    賀星波冷哼,你還敢威脅我!我看你有什麽本事!他罵道:“你個神經病,我要張浩祥向全國揭露你是個瘋子的事實,我倒要看看,你離開了星皇,還能有什麽能耐!我就是要看看,你是跟你媽一個死法,還是比你媽死得更慘!”

    賀星波這些話一說完,一記拳頭砸在他臉上,他往後踉蹌了幾步,倒在地上捂著鼻子,鼻梁骨都歪了,李成澤走過去站在他跟前,蔑視地說:“誰允許你這麽跟賀謙說話。”

    “好啊!你們一個二個都反了!你等著,我要把你們趕出娛樂圈,讓你們身敗名裂!”賀星波氣衝衝地帶著人走了。

    第二天,許多娛樂小報的頭條就是關於賀謙和李成澤一些親密照片,應該是張浩祥那邊開始行動了,說句實在話,在張浩祥看來,李成澤直的不能再直了,不過黑人嘛,多黑幾次大家就都信了,這種潑髒水的黑人方式,屢試不爽,總能讓一些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消失。

    就在兩位演員的粉絲們都無法承受這次巨大的衝擊的時候,事情很快就有了反轉,一些比較大型的論壇開始有網友爆料賀謙早在拍戲的時候和某女演員互相產生好感。

    《鴻采真情定覃香?關於賀謙和林涵不得不說的那些事兒,本人親眼所見,有圖》林涵打完這個標題,主樓輸入:

    鑒於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李成澤和賀謙的那點無中生有的事,本人不得不把自己埋藏在心中的秘密說出來了,我是一名片場工作人員,親眼見證了這一切,林涵為何能當《孤城》的女主角,與賀謙對戲?這難道隻是因為她演技好,長相美,性格溫柔,人品文采俱佳嗎?事情遠遠不是大家想象的那麽簡單,今天我就要把這段愛情寫出來,讓大家感受下什麽叫情深意切……

    接著按發表。

    此後好幾天,網友們都在轉載這個帖子,裏麵圖片很多,大部分都是賀謙和林涵拍戲以外的相處時間,當然也有小部分是李成澤跟賀謙的,一旦是兩人同框,基本李成澤都是黑著臉愛理不理的。

    賀謙偶爾會幫林涵對台詞,要拍這些相處的照片實在是太容易,以前李成澤本就不喜歡賀謙,要拍他對賀謙黑臉的照片就更容易了。

    林涵也是豁出去了,為了這對傻子,她甚至犧牲了自己的名譽,以後賀謙見到她不禮貌點,她絕對不接受。

    李成澤的粉絲鬆了口氣,他怎麽看也不可能是基佬嘛,雖然對象是賀謙,確實有點可惜。

    賀謙的粉絲則有點接受不了,她們寧願賀謙對象是李成澤,也接受不了林涵,於是終日有人跑到林涵微博底下罵。

    林涵的男性粉絲比較多,經常跟賀謙粉絲對噴,一來二去的,林涵經常上熱搜——林涵莫名其妙把自己炒紅了,後來她終於接到了大型的廣告,她的巨幅廣告掛在了李成澤的廣告旁邊。

    賀謙記憶力稍微有些下降,他短期內不再接新戲,人一清閑下來之後,隻能跟林榮陽去釣釣魚打打高爾夫球。

    賀星波給他打過十幾個電話,每一個賀謙都接了。

    賀謙第一個電話是這麽說的:“你快給我滾回星皇,我還是像以前那樣培養你!”

    第二個是,“你就不怕我真的把你神經病的事情傳出去嗎!”

    第三個是,“你還年輕,星皇是唯一能讓你大放異彩的舞台。”

    ……

    最後幾個是,“就當叔叔對不起你,錦城做錯的事,他已經進去了,用他自己的時間償還了,這還不夠嗎?”

    “你就不念一點親情嗎,小謙?”

    賀謙一聲不吭地掛斷電話,賀星波性格真婆媽,跟他爸爸根本不能比,他這麽急,肯定是因為星皇最近運行比較糟了吧,賀謙問林榮陽,“星皇最近股票跌了多少?”

    林榮陽想了想說:“這一個月就跌了20%,如果還這麽下去,就要申請破產保護了,這可是你家的產業,你就不擔心嗎?”

    賀謙笑笑,“就讓他跌吧,我爸當年拿到一個爛攤子也能起死回生,我怎麽說也比我爸爸聰明,等賀星波跪在地上求我那一天,就是我拿回星皇的時候了。”

    他說著揮杆,擊出一顆球,一杆入洞。

    林榮陽感覺背後有股涼意,成澤啊,你知道你找了個什麽樣的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