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欲說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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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商廿六,千秋無期,帝王天長節。

    皇城幾條入宮的幹道都早早被官差用彩繪、錦緞裝點得色彩紛呈,絢麗多姿。

    路上的行人皆著豔色衣衫,處處歌舞升平,一派洋洋喜氣。

    午時鍾響後,侍臣貴戚的各色珍奇賀禮就如流水般,源源不斷送進宮中。

    各地方文武百官,亦設置香案,向皇城方向行跪拜大禮,恭祝陛下萬壽無疆。

    花萼樓正處宮廷西南隅,琉璃瓦,銀杏雕鏤飛罩,處處皆為工匠精雕細鑿,觸目便是琳琅珠玉。

    不論白日烈陽,還是似血殘陽時,樓宇都是金光明珠光輝交織,遠遠望去,繁華宛若天上宮闕。

    眼下雖正值最熱時節,但因有忙碌的太監來來回回替換冰盆,寬闊的樓裏始終幽涼如晚秋。

    花萼樓背後是白玉築成的水麵浮橋。

    太液池銜接雲影渡,在橋上隱約還能看見遠處的百花園。

    聽著不遠處的熱鬧喧嘩,苑九思在浮橋邊偏僻的小亭中焦急地等人。

    太陽幾乎已經全部沉入水下,再過會兒鼓聲就要敲響,該進晚宴了,可想見得人遲遲沒來。

    她如坐針氈,幾次起身後又坐下。正想再差蘭猗去看看,一抬眼,她就見得石板小道那旁有高大身影正向這邊走來。路道旁碧綠的鬆針襯得那人愈顯挺拔。

    殘陽餘暉之下。

    看清來人的臉,苑九思心中一酸,眼眶刹時就紅了。

    他消瘦了許多,長期日下奔波,膚色被曬成好看的蜜色。

    眉眼仍舊清雋儒雅,卻又像染上幾分南平的荒蕪蒼涼。因宣帝壽辰的緣故,難得地換上身顏色稍豔的衣裳。

    蘭猗見得這情形知趣地退開,拉著隨後趕回來的花箋幫兩人把風。

    “九......下官見過淑儀公主。”苑九思正側坐著身子冷臉相對,夕陽將嬌美的側顏用紅光勾勒。

    四個月沒再見,他在南平時看著常常會在腦海中描摹她的臉,興許是自己技拙,怎麽也繪不出他心中人的千分之一。

    之前朗月歌還想著今日進宮後怎麽尋個機會單獨問問她,哪知剛入宮門就撞著花箋,她偷偷給他塞了張條子。字跡還是苑九思的,遂朗月歌找了借口就單獨過來。

    本也是一腔思慕難遏,可一來就見她臉色陰沉,不免想到之前自己寄出的信都渺無音訊,朗月歌不由也遲疑。

    苑九思還指望他來了能好好與自己解釋,但聽到那聲客氣而生疏的稱呼時,她心中驀然一涼,沉入穀底。

    這個薄情薄義的人當真將她給忘了。

    滿腹委屈和不甘盡數上湧。

    忿忿然直接背過身去,苑九思睜大眼眼珠都不轉地看著被殘陽映得金光粼粼的水麵,連葉無窮碧,湖泊兩旁的芙蕖妖豔濯濯,開得碩大。

    她輕輕吸口氣壓住心緒,聲音格外平靜:“聽聞前段時間朗夫人病了,如今可有好些?”

    “回公主,陛下已派過禦醫來府中診治,隆恩浩蕩,家母的頭疾病已經有所好轉,有勞公主掛心。”盯著那婀娜窈窕的背影,他答得恭謹,就如最以前在國庸監時對她的那種態度。隻差未行跪拜之禮。

    不去看苑九思也能想到他麵上恭順的表情,又何必再去瞧個真切給自己再添堵。水麵有清涼的風襲來,卷席著蓮花的清苦香味兒。

    “你走罷。”苑九思悵然。

    說出這句話後覺得有些筋疲力竭。枉自己早早地差花箋去宮門那兒守著,冒著被聶貴妃發現的危險,就是想單獨見見他,隻是朗月歌卻早忘了......他隻記得君臣。

    等了片刻,她聽見後頭不再有聲音,才徐徐地頹然轉過身去。

    一襲鉛丹衣角赫然撞入苑九思的眼簾,“你!?”她抬起淚盈盈的眼,慌亂地就要拿帕子擦拭已經滾出眼眶的淚珠子,朗月歌卻伸手圈住她纖白的手腕。怕弄疼人,他力道極輕。

    “公主哭了。”神色莫測地看著她,朗月歌皺眉。

    想替她擦拭淚卻怕惹得反感,他素來儒雅溫柔的麵上終閃過一絲慌亂,不確定地他輕聲問:“是下官做錯了什麽?”

    不說還好,一說倒叫她的傷心泛濫決堤,他竟還不知自己做錯什麽。

    “玲瓏骰子安紅豆,你就是這樣想念我?”冷笑著,苑九思極是口齒伶俐,也顧不得再計較什麽矜持莊重。

    “縱使你在南平忙得不可開交,但告訴我一聲安好勿念的時候總是有罷......可是你那些消息都是我從別處聽來。還有!還有個什麽季六兒......”

    越說越是氣憤,三兩下掙開他,苑九思握著拳頭就重重朝他胸口砸去。

    隻是柔荑纖細,哪能真打疼人。

    聽了她的話,朗月歌終生出幾分底氣,再一回將那作亂的小手捉住。

    他的手掌能剛好能完全包裹她的,仿佛生來就該是要自己一直這樣嗬護著。

    看著那雙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苑九思忽然就安靜下來。

    緊緊覆住她的手,朗月歌掌間微起了薄汗。

    垂著頭看唇瓣微噘,杏眼兒還紅紅的人,他耳根都紅透,聲音止不住顫抖:“九兒。”說罷心一狠長臂一伸,就得寸進尺地將人摟進懷裏。

    大不了再挨她打挨她罵,他都心甘情願認了。

    小心翼翼又生澀地給她擦淨眼角的淚。如待珍寶似地輕輕擁著她,朗月歌嗓子有些幹澀聲音微啞:“我每一日都在想你,也一直有寫信給你......”

    ......

    青麓攀在不遠處的鬆樹上百無聊賴地觀察著那你儂我儂的兩人,聞著那股子叫人難受的戀愛酸臭味。若不是念著這是他本職,他當真早就睡過去了。

    也隻有在可能會喝酒的地方——譬如今夜的壽宴。公皙堇才會允許他偷偷跟進來,畢竟大人一沾酒就脆弱得很。

    宮中不能私自帶外仆進來,青麓不能光明正大地跟著,所以就在周圍轉悠著看看。看到樓後麵有桃樹他剛想扒拉著找一個最紅最大的吃,卻無意中撞見人私情,定睛細看,還正是自家大人關心的那一檔。

    原來這兩人竟是這樣的關係。青麓沒想到朗月歌這種做事思慮周全,不容紕漏的人也敢為淑儀冒這樣的險。同時,這回他是真無法理解,公皙堇怎麽會對這樣酸臭的事感興趣。

    青麓抓抓頭發,花萼樓外附近鬆樹多,能藏身的也隻有樹上。他不是個挑剔的人,但鬆針葉子好尖,老紮得他身上發癢。

    雖然私會是不合規矩、大人管的確實很寬。

    可他為何寬得連人家談個朋友都要深入了解,還想看看人家信中如何卿卿我我?

    莫非?!目光掃到不遠處一株結著桃子的桃樹,青麓腦中靈光乍現,他驚異地捂住嘴,自己好像真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難道江湖中傳說的三角戀出現了?

    但下結論還早,他需要補足證據,證明這組三角戀時確實存在的。

    或者說......是他家大人一直單相思。

    估摸著內容聽得差不多,青麓身形一閃,周圍的鬆針都還沒顫一下,他人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

    “皇姐!”見得苑九思進來,端坐在位置上的苑淮南洋溢著笑,十分熱情地叫她。

    雖後來幾次他都有再誠懇地邀請自己去校場看他騎馬,苑九思都果斷拒絕了,公皙堇那人行為舉止委實不按照禮數來,萬一被苑淮南撞著,察覺出什麽端倪,她恐怕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

    隻是她拒絕歸拒絕,卻不妨礙苑淮南對她日漸親昵的態度。

    十年以來,苑九思頭回才發現他人不大,嘴巴卻甜得可以流蜜一樣。

    大殿中燈火通明,苑明疆和苑西荷都已經入座。

    兩人臉上笑容與往常無異,可各自都緘默著,與殿中盛況格格不入。

    苑明疆眼下的青黑有些明顯,眾人皆心知肚明。苑九思上前見過二人,走到苑西荷跟時,她眼神凝滯片刻後叫她,“姐姐。”

    這才徐徐抬頭,苑西荷麵上還是端莊合宜的笑:“淑儀。”語氣似乎如從前,不隻是不是她多疑,苑九思始終覺著裏頭夾雜了幾分生疏。

    眼下不是適合說話的時候,苑九思點點頭也不再多言,回到位置怡然坐穩,任花箋給她整理裙裾。

    眼神沒什麽焦距地掃過前方,忽然就瞥見個極是熟悉的人,她臉上一僵硬,就再笑不出來了。

    正對著的人好巧不巧,竟是公皙堇。

    當真陰魂不散,處處有他,苑九思忍不住暗罵。

    絳紫的衣袍略摻一分朱紅,輝煌碧宇之下,金章紫綬,越顯華貴疏狂,貴氣難掩。紫色最挑人,不違心地說,公皙堇穿得是真好看,如妖又似魅。

    隻是這人太過浪蕩......品行不敢恭維,真白糟蹋好皮囊。

    他神色淡然,目光看似漫不經心卻極深邃銳利。

    察覺苑九思的視線,公皙堇挑了挑漂亮的長眉,懶懶朝她點頭示意,就像再尋常不過的問候。動作順理成章地叫苑九思都誤以為兩人從來都是如此熟稔,不存在任何恩怨情仇,當然他們沒有恩與情,隻有怨仇與齟齬。

    苑九思隻當沒看到他的動作,直到鄰桌的苑淮南小聲叫她:“皇姐,我師父他一直在看你。”

    師父?苑九思狐疑地看向苑淮南,前陣不是他都不想去校場了麽?怎麽短短時間裏又親熱得連稱呼都變了。男人心,海底針。

    衝她眨眼,苑淮南“嘿嘿”笑得狡詐,隨口提到:“皇姐,我發現每回沾到你的邊兒,師父他就特好說話。”

    “管好你嘴巴!”沒好氣地道。若她真的這麽管用,就難怪苑淮南肯對她這樣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被那方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但苑九思不好發作。索性眼不見為淨,眼觀鼻鼻觀心,垂目看明黃桌布出神。

    一出神,她就偷偷回想起方才在涼亭裏的柔情蜜意。

    眼邊唇畔染上甜甜的笑意,她渾不自知,卻盡入有些人的眼底。

    ·

    陣陣禮樂聲響,宣帝與聶貴妃剛落座,原本嘈雜的花萼樓中頃刻就安靜下來。

    禮儀一過,群臣敬上萬壽酒。

    苑九思正對著公皙堇,即使心裏非常不願看他,但餘光總是或多或少也能掃到幾分。比如此時,她就眼尖地看得他手上端的根本不是酒樽,而是乘瓊露的茶盞。真真是大不敬。

    敬酒完畢又道了會祝詞,幾個太監快步就上來,在殿中擺上一架素雅的絲桐古琴。

    早已候在外的粉衫美人們魚貫而入,衣袂飄飄,好同九天仙女。

    雲韶府官人出絕的琴聲悠揚響起,像流雲繚繞青山。

    伴隨古琴之音,穿著水仙紗裙的舞姬即在殿中舒展著身肢。玉手揮舞長袖翻飛,衣香鬢影,一片輕歌曼舞使人眼花繚亂。

    片刻後,一個個舞姬次第退開,眾人這才見得一直被舞姬簇擁其間的奏琴的美人,素指撥琴弦,塗抹過口脂的殷唇淺唱著曲,妙音回蕩於空。

    那張姣好的芙麵終於緩緩露出。眉如新月,身姿曼妙。

    三支銀簪將頭發挽成柳髻,腰係銀帶,堇色撒花煙羅裙上用蜜蕊線繡著一朵朵精致的玉蘭。氣質脫俗出塵,宛如空穀幽蘭。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是伐是肆,是絕是忽......四方以無拂①。”

    她聲雖柔,卻有透骨之力。

    琴音錚錚,豪邁壯闊氣勢磅礴,全然不似柔弱的女子所奏。

    “咦!公主那就是咱們那日在雲韶府外聽得的那個彈琴的官人,楚翹姑娘。”琴音剛出,花箋就知道是誰了,宮廷裏有如此好琴藝的怕隻有她。讓人隻聽一次便可於心不忘。

    聽清那番唱詞後,苑九思神情變得微妙起來,麵上浮上譏諷的笑。

    眼底的那抹欣賞之意蕩然無存,記得這個前陣子楚翹在雲韶府時可不是這樣想,明明心中還邊思念著哪個情郎,含沙射影地埋怨帝王荒淫。

    心還真是大,不過短短半月就能夠想通,甚至盛裝坐在大殿中悠然撫琴,對著君王歌功頌德。

    一曲琴音撫畢,她走上前跪拜、

    “民女楚翹拜見陛下。”聲音如珠落玉碎,幽穀黃鸝。

    看著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腰,聶貴妃不由讚道:“真是個絕色的美人,連本宮看著都傾心,雲韶府的歌舞班子真是越來越會挑人。”會挑得她都不需要過目了。

    聞言將身子伏得更低,楚翹看著地上猩紅的絨毯,不卑不亢地道:“娘娘謬讚,民女蒲柳之姿,不及娘娘盛顏仙姿。”

    “盛顏仙姿?”聶貴妃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見聶如扇不再言,宣帝這才揮手示意,“起來吧,賞!”那張威嚴的麵上雖在笑著,但也不見過多欣賞之色。

    恭恭敬敬地行過禮,楚翹就要退下。低垂著頭轉身時,她還是忍不住地偷偷看向半倚在太師椅上的公皙堇。才發現他的注意仍未在自己身上。

    腳步微頓,饒是再三掩飾,楚翹仍沒掩住眼底劃過的黯然,忍耐著心緒,她邁著細碎的步子快速出去了。

    宣帝收回落在纖弱背影上的目光,轉而看向苑九思,不由笑道:“去年有條浸過金蟬香的綬帶朕記得最清楚,是淑儀爭著要做頭一個送來的人。怎麽今年朕早早就見過明疆、柔德和淮南的賀禮,唯獨就缺了你?”

    綬帶雖不稀奇,但奇的是上麵的金蟬香,任憑洗濯也不消散半分。時日過去一年之久,還如她初送時那般。

    隨著宣帝的問詢,聶貴妃亦徐徐看向她。

    這些時日苑九思在倒騰什麽她知道得清楚,嘴上雖沒過問她怎麽突然改變主意,私下卻也吩咐了川穹幾個多幫著看著。

    跳支舞比起調香聽起來像是簡單許多,可苑九思到底是許久沒穿過那身水煙舞裙了。

    站起身行了個禮,苑九思嬌俏地嗔笑,“既然父皇都猜了出來,淑儀再送那些浸香的小物件兒豈不是顯得太沒意思?”

    聽她說得煞有介事,宣帝倒來了興致。

    不消片刻,苑九思就已更得身緋色廣袖裙,眉心用朱砂描著一枚血色紅梅。

    鍾鼓之樂漸響,裙裾刹時就綻開成朵火紅的花,上綴著的各色細碎珠鑽在燭火之下閃著灼目的光,羅袖動香香不已。

    流光飛舞,隨著她輕盈的步履,裙擺漾開千層疊浪,就要綿延進人心裏。

    朗月歌靜靜看著她,璀璨燈火下,一雙水眸欲說還休。

    她衝著他笑靨如花。

    ***

    盤中簇彩,堆滿鮮嫩異果與海饈山珍。

    玉盞泛流霞,斟滿瓊漿縹玉。

    舞樂之後,殿中即是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這杯酒是淑儀敬上卿大人,大人鞠躬盡瘁高風亮節,在國庸監的教導,淑儀至今難忘。”苑明疆與苑淮南都敬過他,若是她再穩如泰山終究不妥,畢竟殿考時她還當著宣帝的麵將他吹捧得無比高。

    遙遙舉杯,她眉目含笑,可字字都都是深意。

    眾人本以為他還是要繼續以清水代酒時,公皙堇卻格外順從地拾起被擱置在一旁的青花底琉璃花樽。

    他打量了一眼杯中清透醇香的縹玉酒後,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她,即未有動作也沒出言拒絕。

    見公皙堇端起酒樽,宣帝不免意外,莫非他還有不好意思拒絕人的時候?但還是爽朗解圍笑道:“愛卿不必勉強,以茶湯清露代替也無不可。”

    公皙堇滴酒都不能沾,朝中上下皆一清二楚。

    曾宣帝不信邪地強勸他喝過一盞,他還真在府中躺足兩日才能勉強下床,起先大家還不信,當上門去請人的小太監親眼目睹其慘狀回去稟報後,從此朝中上下再無一人提過要公皙堇喝酒。

    “大人不能?”苑九思笑意不改,心裏又開始鄙夷,在這樣的小事上為自己博什麽好聲名。

    “既然如此,淑儀就自己幹了,還請大人自便。”她聲音嬌軟,十分好聽。說完亦不猶豫,緋色的薄紗袖半掩麵,仰頭便飲盡杯中縹玉。

    酒香甘冽,將她兩頰染上一抹柔柔的嬌紅。

    燈下美人,千嬌百媚。

    苑九思正要坐下,那方公皙堇竟還真將杯盞送住唇盤,他的唇被酒染得濡濕,俊美無儔。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他緩緩道:“無妨,下官確然該試著喝上些,才不至於總掃陛下和公主的興致。”微低的嗓音比酒還醇厚,笑得風流倜儻。

    酒桌上都是一個樣,但凡第一杯下肚,後頭的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收住。

    眾官員見公皙堇今天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就有幾個不怕死的忘卻他平日的可怖,真大著膽子與他套近乎地要喝兩杯。

    果真,公皙堇不拒絕,求者必應。

    隻頗有深意地向著幾個前來敬酒的人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酒過三巡,多飲之後他麵上漸有一抹妖異的緋色浮現,看上去像真有些不適。

    隨意拿話搪塞幾句,公皙堇就從花萼樓中下來。

    青麓正在園子的樹上來回頭溜達數星星,看得公皙堇走過來。

    四下無旁人,借著夜色遮擋他幾步從樹上跳下跑過去。但還未走近,青麓就聞得他身上有駭人的酒氣。

    “大人!”青麓大驚,趕忙從懷中掏出解酒的藥喂他服下,幸好他隨公皙堇出來都會將藥帶上。

    公皙堇素來自律,能做和不能做的事分得很清,這麽久來藥也僅用過一次。

    可越這樣,青麓越不解,他既知道自己不能沾酒,怎的今日會去碰那東西呢?還像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