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梁上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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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美人進宮也有一兩年了,我竟不知她會騎馬。”苑九思慢慢坐回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收回手苑西荷緩緩將簾子放下,淡淡一笑,言辭間倒是帶著幾分輕蔑:“後宮裏頭你我二人不知道的事數不勝數,小小一個美人,咱們關心她做什麽?”
看著她反常的情態,苑九思疑惑地問:“皇姐不喜歡她?可是她在嫻吟宮惹姐姐和婕妤娘娘不快?若是有切要告訴我!”
皇姐性子溫婉,平常絕不輕易以這樣的語氣去說別人。定然是安美人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才使得苑西荷以這樣的態度相對。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苑西荷笑笑,三言兩語撇清關係,“即便住在一處,我與母妃也素不與她來往,她惹我們作何?倒是這些事,自小就在勞妹妹為我掛心。”
點點頭,見她神色比起之前緩和許多,苑九思才放下心來。
正因為她了解苑西荷遠不如苑西荷了解她多,所以在對待她的情感之中她更有一份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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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西山別院時已是第二日。
天邊都已經見夜色,苑九思早就倚在馬車裏已經沉沉地睡過去。
見馬車停下地方到了,苑西荷才去推把她叫醒。
“嗯?”苑九思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尚有些不明所以,微微懵然地掩唇打了個哈欠。
看著轎子壁上嵌的已經亮著的明珠,她伸手將車簾掀開,才驚覺天色很晚了。
接連兩日的舟車勞頓,大家都不大好受。
眼下時辰太遲,顧及著第二天一早還要起來,宣帝與聶貴妃自也沒再與他們多說什麽,眾人匆匆去見過後便都趕著回房洗漱歇息。
別院打掃得格外幹淨,除卻擺設物件沒那麽奢華,房間與苑九思允闌軒裏的布置也別無二致,皆按照她的喜好來,隻是顏色用得更清新素雅。推開窗就能見著要紅透的紅葉。
葉子像個巴掌,尾端尖尖的,有風吹過就不斷招手。
苑九思趴在窗前,才洗過不久的頭發還濕漉漉地拖在背後。
身上隻著素白的繡花錦綢中衣,外麵鬆鬆披著件藕荷色的外衫。素麵朝天,不施粉黛顏色依舊若朝霞映雪。
濃稠夜色中她的眼睛也像染了濕氣,圓圓的眸子水潤,還摻雜著幾絲狡黠。
大概這兩天在路上睡得太久養足了精神,不同於旁人的精疲力竭,苑九思現在反而神采奕奕。
花箋怕她到待會兒睡的時候頭發還幹不了,便拿過架子上幹燥的軟巾去給她擦拭。
犀角梳子順著瀑布般的頭發滑下,在柔光下宛若華美的布匹。
“等到頭發幹透,公主可要早些歇息,明兒個早晨天亮就得起來,雖是在宮外,可規矩也得......”花箋輕聲說道,在這樣靜謐的夜裏聲量正好,像涓涓溪流一樣。
也不知道聽進去幾分,苑九思漫懶洋洋地“嗯”了聲,任由她給自己梳頭,不再說話。
滿室的靜謐,外頭若有風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花箋,你去和蘭猗她們先睡下吧,等明天到時候再進來叫我。”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苑九思便道。花箋她們這兩日都跟在馬車轎攆外頭走得辛苦,整天下來都鮮少有休息的時候,她看她眼邊的倦色掩也掩不了。
手上一頓,花箋知道她的意思,隨即笑起來。語氣輕快:“奴婢不累。”
閉眼哼了聲,苑九思毫不留情地幽幽道,“平日耍滑頭,將事情扔給蘭猗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你麽?怎麽真要你去歇著還客套起來。”
這麽一說就讓花箋哭笑不得,一時更不知道該走還是不走。
不待她辯駁,苑九思就不甚耐煩地揮手趕人,“去去去,快去收拾好躺著,明天你若是敢遲了本公主才要教訓你。”
順著她的意思,花箋才戀戀不舍地退出去。
看她挎著臉賣可憐,苑九思不由好笑。
隻是臉上笑容都還未褪去,剛回過頭,她就見窗外頭有道黑影閃過。
別院雖比不得皇宮,但也守衛也森嚴得連隻蒼蠅飛進來都困難。倘使真有人闖進來,外頭一眾侍衛不可能發覺不了。
心中一凜,苑九思張口就要叫人,若是真的看錯倒也罷,如果不是......
“來......唔!”音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丁點,身後就有人伸手拿帕子嚴嚴實實地把她的嘴給捂住。
夜晚微涼的空氣瞬間變得沉悶,像有東西壓在人心上讓人喘不過氣。忽然有風吹進來,苑九思看著那幾盞不停搖曳的燭火,心底不停企盼別熄了。
察覺身後有尖利的東西抵著自己的背心,苑九思心底直發涼。
如果猜得沒錯,她似乎背得遇上話本裏說的刺客了,流年不利,她沒料到自己今年運數如此坎坷。
手指掐著掌心,苑九思才忍著沒有叫出來,勉強冷靜著,她看向牆上映著的身影。那人身形瘦削,並不比她高多少。
“我放開你,但如果敢叫,你信不信聲音還沒發出來我的刀子就已經割破你的喉嚨。”沉默一陣,那人才壓低聲音吩咐,邊說著還真將抵住她的東西用力朝肉裏推了幾分。
背上痛得厲害,苑九思生怕刀子割進自己的肉裏,忙不迭地識時務地點頭。
那人緩緩放下手裏的帕子,苑九思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東西,垂目盯著不放,有什麽東西似乎有點熟悉。
略一思索她腦中就明了起來,心中冷笑,她豁然開口:“怎麽,受了傷就找人來替自己尋仇?”
帕子是上好的絲緞,用得起的也不是尋常人家,上頭雖沒什麽紋樣,但上邊的冷香叫她記憶猶新。還有這人動作時,袖間亦有同樣的味道,隻是極淡。她對香氣最是敏感,分辨不可能有差,如果不是長期相處,他決計不可能沾上公皙堇身上的香。
思緒一捋順,她就冷靜了下來,眨眼之間便已不複方才的慌亂。
苑九思越是氣得咬牙切齒,頭腦就愈發清醒。
而聽她這麽說,青麓不由一滯。不敢置信,她就猜出來了?
竟如此掃興不好玩......他一時語塞,還不知道怎麽應對。
見身後的人沉默,料想他應該真不敢對自己怎麽樣。
心一橫,苑九思大著膽子就轉過身去。目光落在他手上,果真他抵住自己的並不是可以直接傷人的匕首小刀。少年身著青衣,模樣清雋皮膚白皙,像大不了她幾歲。
青麓隨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手頭握的玉佩,瞬間覺得微微尷尬。
記得前幾天夜裏他看公皙堇心情好,便多嘴地想挖一挖料,就假裝隨口問道淑儀公主是個什麽樣的人。記得當時大人悶了半晌就說了兩個字說她,笨啊。
可是這事實......好像並沒那麽笨。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青麓板著臉,抿唇擺出打死不承認的態度。
“那你是已經殺了公皙堇,現在打算再來害本公主?”苑九思盯著他的眼故作鎮定地與他周旋,腳步邊慢慢往後退。趁著青麓不備,眨眼就將桌上的花瓶拂下桌去。
青麓本就沒將她的小動作放在眼裏,看花瓶都被扔出去了才不緊不慢地去接。
這邊苑九思看他精力分散,心中竊喜,格外靈活地轉身踢了凳子就往外跑,邊跑一邊要叫人。
什麽聲東擊西的小把戲青麓早都見慣不怪。
身影一閃,幾乎是眨眼之間他就將東西歸回原位,下一秒又堵在苑九思跟前。
笑嘻嘻地看著她,青麓還帶著點詫異:“公主生來就有這樣矯健的身手,在下都望塵莫及。若讓我家大人得空時為您指點一二,恐怕也是能名動江湖的練武奇才。”
“我家大人最是心軟的人了,你去同他說,他保準答應您。”
青麓雖笑容滿麵,但他的手掌五指微曲地伸在她麵前。
有其主必有其仆,苑九思預感得到如果她叫出來,那隻手會毫不猶豫地掐上自己的脖子。
生生把到唇邊的喊叫咽了回去,苑九思麵色陰沉,轉而越笑得深:“如果你要殺我就早些動手,莫耽誤時辰。”
聽得她這樣誤會自己,青麓連連擺手,“公主一個女兒家家莫要如此血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說著他瞟了一眼苑九思的手,慢吞吞地道:“畢竟見血多不好,濺在手上很難得洗吧?我是有經驗的,那股味兒沾上了沒個四五天都徹底消不了。為公主清洗的人可問過你一句?”
苑九思靜靜不動看著他,麵無表情。
“其實我今夜來呢,不過就是想讓公主紆尊降貴地去陪我家大人說說話。畢竟他為您傷得這樣重,秋獮也跟著來了,公主萬不該如此鐵石心腸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