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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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太監被拖下去時哀嚎一片。拉人的侍衛早已經見慣這些瀕死時的掙紮,幹脆利落地從他們身上的衣裳撕下布片,迅速地將人嘴巴堵上。

    用刑杖把太監的腿給打折,侍衛們拖著半死不活的人就往山裏走去。山中豺狼最喜這些沒死卻又沒氣力反抗的東西。

    出獵前獵鷹莫名其妙死了委實不是什麽好兆頭。

    盯著地上已經僵硬的鷹隼屍體,李賀思量起來。

    鷹的性情孤傲,即便是在要餓死時,也會選擇在性命的最後時刻衝向天上悲壯地死。霄影這般的確有蹊蹺,可食物飲水都派人查過,並不是毒.殺。

    李賀人生得粗獷,體格五大三粗。此時他眉宇緊皺更顯麵相凶煞,半晌後,他向苑明疆道:“殿下,霄影死了,咱們狩獵之事不如暫且緩緩?亦或先向陛下稟明,如此也能......”

    苑明疆的臉色難看至極,一時間廳裏靜得都能聽見外頭的風聲。

    這樣的情形下,朗月歌不在,屋中隻有他敢出聲勸言。畢竟苑明疆訓鷹、騎射的本領都是跟他學的。

    但聞言苑明疆的臉徹底陰下來,如果被宣帝知曉,此次他恐怕連狩獵的機會都沒了,更莫說進山獵狐。

    他背轉身去,一字一句道得鏗鏘有力:“本殿素來就不信那怪力亂神之說,爾等若是害怕怯懼,大可留在別院。再有,霄影死的事情,若有誰在這幾日敢透露出去,休怪本殿不客氣!”

    ***

    西山別院格局再大,也無法與皇宮相提並論。

    加之幾個皇子公主住處皆安排在一處,哪邊兒動靜稍大些,旁邊幾座樓中也能隱約聽得個大概。

    這個天色要晚不晚的,苑淮南與苑九思應當都還在外頭貪玩。

    至於苑明疆——她這個皇兄這陣子比誰都緘默寡言,按說他該忙著如何趁此次狩獵時討回父皇歡心,沒空理其他才對。

    走向窗前看了眼,外頭嘈嘈雜雜地還有高闊的樹葉擋著,這樣望去也看不出什麽名堂。

    苑西荷心中總覺著不妥當,便吩咐枳實去瞧瞧究竟。

    聲音漸漸遠了,苑西荷盯著天邊的火燒雲,等得好一陣子,桌上的茶都已經放涼後,枳實才氣喘籲籲地從外間回來。

    掩上門,枳實看了眼款冬,拍著胸口邊順氣邊道:“公主,是替太子飼養鷹隼的那兩個小太監犯的事,兩人不知怎的把太子殿下的鷹養死了!”

    “奴婢剛出去就撞見那隻死透的鳥,怪瘮人的。估計也沒讓人查也沒查出個緣由,奴婢起先還看見幾個侍衛將打斷腿了的太監往山後的林子裏拖呢,估計——”

    根本不可能有活命了,枳實歇聲沒說後半截,想起兩人腿下蜿蜒一路的血就害怕得直搖頭。

    “鷹隼?”

    苑西荷目光落向窗外,院子裏不時有落葉飄下。

    那葉子好些都還沒黃呢,不知怎的反還先其他已經枯掉的一步,落進土裏碾作塵。

    她記得苑明疆是寶貝著一隻鷹,那鳥兒性情狠戾,據說還傷過不少下人。

    鬧得最大的一回是生生啄了個太監的眼珠子,血肉模糊,狀況慘不忍睹。

    發生這樣的事,宣帝自然要追究。但最後也不知苑明疆用什麽法子圓了過去,鷹隼仍舊養得好好的,照舊有不少太監宮女上前伺候。

    東宮還專門建有間寬闊的鷹室,專程供它住。

    可憐那瞎掉的太監留著也沒多大用,早些年就被打發出宮了,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

    “皇兄養的那隻鷹可是造下不少孽。真是索命的,你們看這都死了都還不放過兩個。”苑西荷悠悠歎道,唏噓感慨。

    父皇處苑明疆還沒能扭轉個狀況呢,平日當寶貝樣養的鷹就死了。

    太子殿下一定是心急如焚。苑西荷輕勾起唇角,人呐越是急躁,就越容易出岔子。

    她笑了笑,“就為這一眼就能瞧明白的事你就出去打探這樣久?”苑西荷瞥見額頭上都累出汗的枳實,不鹹不淡地飄出一句。

    許是安美人和她提到,秋獮過後她就該嫁去那個寸草不生的荒蠻地緣故。

    這段時日苑西荷性子也變得有點怪異,以往她都是隻顧自己,壓根不會在意旁邊的閑事。可如今身畔稍有風吹草動,她都心神不寧。

    以為主子是在責怪自己辦事拖遝,枳實忙解釋:“北堂那眾人都來來往往的,個個忙碌得很。奴婢是瞧著還有太監在給太子殿下送東西去,便留心著多看了幾眼,他們像是在給殿下收拾狩獵的事物。”

    聞言款冬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扯她袖子低叱:“少見多怪的,來西山不狩獵做什麽?”

    宣帝文武並重,這幾日狩獵打得獵物的多少、品類都是要計下等最後那日檢閱。倘若收益豐厚,自有獎賞。為此一群隨行來的人自是削尖腦袋,想多獵得些貨物討得陛下歡心。

    苑西荷沒搭腔。目光幽幽地垂下,看著杯盞裏已經靜止不動的茶葉想事情。

    款冬不怎麽相信鬼神,自然沒想到狩獵前獵鷹死了是大不吉利的兆頭。

    她們這些人剛來西山時就敬過山神。此類近乎於神靈警示的東西,就是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苑明疆是一國儲君更應該小心,皇恩、地位......沒一樣比性命更重要。畢竟深山野嶺的,萬一他出現什麽差池......

    這個道理苑明疆不可能不明白,即是如此,他還匆促備行裝做什麽。

    思及此,苑西荷心中驀然一跳。

    拿著茶碗蓋的手突地發抖,刹時就想到她在普陀寺求的那支簽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倘若苑明疆真出現什麽差池,她的事似乎也會有回旋餘地,但如果不是呢?

    蓋碗磕在杯沿上的響聲十分尖銳,款冬和枳實都嚇得愣住。

    “那你可有去問問皇兄是要準備上哪兒去?”意識自己失態,苑西荷笑起來,眼角是溫柔的暖意。

    那笑容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款冬在旁看著她,軟煙色忍冬月裙與輕挽的隨雲髻襯得人都如仙一般。

    她就靜靜坐在那,身後壁上嵌的梨木正鏤雕著月桂圖,板仿佛就該是廣寒宮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奴婢去問過,可那幾個太監不肯告訴我。不過見他們行色匆忙,時候肯定是定得著急。說不定太子殿下就明日或者後日需要呢。”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苑西荷笑意漸漸加深。

    側過頭看著還在怔神的款冬,她向她說:“你看枳實這丫頭被你教得,越來越機靈了。”

    徐徐站起身,苑西荷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道:“我有些乏了,你二人去準備好熱水,我還想早些歇息。”

    “若是明早能趕上去送皇兄一程也算盡上兄妹之情。”

    ·

    深夜。

    公皙堇自從山上回來,心情就一直維持在愉悅的狀態。

    雖然他麵上沒顯露出來,青麓也能從他的舉止之間窺探出一二。也許這就是青巍說的——女.色的魅力,可以殺人於無形的溫柔鄉。

    看著矗立在一邊不知在想什麽的青麓,公皙堇抬眼問他:“那人呢?”

    “屬下已經將人扔給山裏的狼群了。”青麓趕忙道。

    他心頭有些訝異,本以為大人和淑儀公主打得熱火朝天,旁邊發生過什麽都不曉得呢,沒想到他這麽清醒。幸好長針眼的事他沒敢多看一眼,青麓陣陣後怕。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是東宮的人。”

    公皙堇也不奇怪,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順道問了一句:“那花箋你怎麽處置的?”

    “嘿嘿”一笑,青麓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抓頭發,想起花箋看著狼吃人時嚇得煞白煞白的臉他就覺得有趣,若不是他捂著那張嘴巴,她肯定喉嚨都能叫破整座山。

    但令人驚奇的是她竟然沒有暈,青麓笑眯眯地答道:“她也陪屬下看著的,今晚的事,保管她不敢說出去。”

    “比起她,我倒是覺得你更易多嘴。”

    動手整理好衣衫,公皙堇身子微微向後仰去,以頗是危險的眼神斜睨著青麓。

    青麓眼裏立即就淚汪汪的,他抬頭去看公皙堇就差抱著手臂磨蹭,難道他已經失寵,不得大人的憐惜與眷顧了?

    “大人!屬下從未與青巍青崇他們八卦過您與淑儀公主的事!天地可鑒!”青麓舉手發誓,不停眨著眼試圖證明自己的純良與耿耿忠心。

    “行了。今夜的事,去放一半給苑明疆聽,他不是想知道嗎。”隨手翻了翻桌上堆著的公文,公皙堇緩聲道。

    青麓也不做蒼白徒勞的辯解,答應下話後就要退出去。

    此時青崇卻忽然進來,“大人,方才外麵的人來消息,明日太子要帶人偷偷進山狩獵。”

    一聲輕笑,公皙堇看向青麓:“既然如此,這件事等他能回來再說給他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