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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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11-點-替-換,謝謝童鞋們~~~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九姝在村頭的停弦渡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還沒有見到她的相親對象。

    她在渡口百無聊賴地趿拉著步子,垂頭時見到新繡鞋又被泥巴弄髒了點,彎腰去撣幹淨後,才規規矩矩站定。

    但幹站著有些無趣,她想抖腿,但想起出門前阿齋再三的叮囑,說這是極傷大雅的做派,尤其是傷了他的皇室顏麵......

    九姝雖然不屑理他,但心還是比身體誠實,硬生生壓抑住那股子不安分竄動的*。

    停弦渡的水很清,映著綿白的雲和岸邊簇簇繁盛的垂枝碧桃。

    姑射山下的雎水村什麽不多,桃花特別多。

    在渡邊蹲下身,九姝仔細打量自己倒影在水中的臉。

    誠然,朱老板沒有欺她。

    搽了胭脂後她的氣色要好許多,風過的時候偶有桃花瓣掉在水裏,春嬌桃媚的。

    今天出門九姝路過胭脂鋪子時,看見那攤位上頭新換的絳色旗子煞是好看,便多留意了幾眼。

    這日是個隆重的日子。

    全雎水村的人都曉得她今日要去相親,胭錦記的朱老板亦不例外。

    念在九姝常年照顧自己生意的份上,朱老板特意送了一盒他閨女新做的水紅色十八號口脂——唇頰兩用的給她。

    接過精致的錦緞盒子,九姝下意識湊上去嗅了嗅,一股濃鬱的千葉桃花味兒撲鼻而來。

    胭錦記的脂粉大多是用新鮮桃花製成,越新鮮桃花的香味就越濃越清透。

    以為她在懷疑自己的胭脂不好,或是要過日子久置了。

    朱二叔搓搓手,眼睛眯成條縫徐徐誘導她:“可放心咧!都是俺女娃子拿新鮮的桃花瓣子製的。九大妹子你看你這副形象,搽一個,趕緊的!保準迷得越家那二愣子暈頭轉向。”

    “現在就試試!”不待九姝拒絕,朱老板利索地從身後搬出個菱花鏡,熱情催促她動作。

    九姝確實在遲疑,她那個陰森森的宅子裏胭脂香粉還很多。

    從方盒到圓盒、菱形盒,一號到三十八號每一樣都是齊全的,還有雪花粉、香粉......唯一相同的便是她買這些回去,都是給家裏的死人用。

    想著自己一貫的用途,再端詳著手裏的錦緞盒,九姝愈發覺得下不去手。若真要她往自己臉上糊,總會覺得膈應。

    “罷了!”看她臉上像有嫌棄地顏色,朱老板的臉終於沉了下來:“你是瞧不上二叔家的口脂。如此也罷,那便沒收你在我鋪子的優待罷!”

    這麽一想朱老板確實想起回事,在他的印象中九姝愛來照顧他生意是不假。但買那些東西卻從不見她用,每回出來不施粉黛,素麵朝天,巴掌大的臉總蒼白沒血色。

    每次在胭錦記結賬,她都有抹零頭的待遇。

    兩項衡量,九姝舍不得多出錢,終妥協了。她顫抖著伸出瑩白指頭沾點紅,手微微顫抖,像下下極大決心樣,在唇上把口脂勻開。

    她沒看鏡子一眼,動作卻格外嫻熟,三兩下就把淡淡的水紅擦得十分均勻。

    原是個能手,不知買那堆東西整天回去後在家塗成個什麽樣。

    朱老板得償所願,餘光偷偷瞥她,一麵欣賞美人,一麵在心裏計較。

    她是個寡婦,又長得頂好,如果平日把嘴巴臉蛋塗得通紅地招搖過市肯定會遭唾罵。畢竟像自己這般讀過書、又識情趣的老板不多。

    “我說九妹子,你今日去相親,穿這件黑黢黢的裙子也不妥吧?”隨手擱下菱花鏡,朱老板拿竹篾剔著牙齒,繼續點評。

    九姝又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身上。

    家裏的東西都不喜歡她穿亮色的衣裳,顏色亮堂些他們會死得更快。

    尤其是阿齋,會捂著眼睛放下皇室氣度,鬼哭狼嚎,吼得山河嗚咽,草木含悲......

    九姝把袖子湊過去給他瞧:“二叔,這件是絳紫的,您看仔細了有顏色呢,上頭還有花紋。”隻是暗得不能分辨。

    “罷罷罷!管你個丫頭穿什麽色。”揮揮手,朱老板語重心長地勸:“大妹子,你底子不差,多上點心拾掇自己罷。叔知道你心裏苦,但也別總躲在家裏拾掇,出門抹個淡淡的胭脂也是不會有人罵你......”

    ·

    若不是阿齋竭力慫恿她找一個活的男人回去,九姝斷不願意來相親。用腳趾頭想,任憑村裏哪個漢子曉得她家中盡是死人都不會願意娶她。

    說媒的嬤嬤說男方是個好人,接近而立之年。

    除了家中貧寒一些、沒有正經事做、腿腳是跛的、不會與人相處......其餘各方麵皆頂好,不消考慮他有胭脂債。

    尤其是不擅長與人交談這點,和九姝性格相襯,兩人堆一處也有共同失語的理由。簡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大抵是因為郎才女貌這個詞戳中她心窩子。

    九姝以為自己是少女,她長期沉溺在才子佳人的話本中。被人撥了弦,心裏也搖蕩地擺動。於是偷看眼躲在暗處的阿齋的眼色,含羞帶俏地紅著臉同意了。

    ·

    大約又過去一盞茶時間,被千葉桃掩映的停弦渡終於過來一個瘦高的人。

    薄墨色的粗布長衫子,雖然破舊,但整潔,衣裳邊角洗得微微泛白。他走路不甚利索,手上還杵根磨得光鑒的木杖。

    嬤嬤講看見跛腳的人就是她的對象了,九姝放下托著腮幫子的手,幾步走過去。

    越言遠遠過來就看到桃花深處有個身著暗色裙裳的姑娘,人背對他蹲著,腰肢纖細,弱如楊柳,鴉雲般的青絲上隻簪了根木頭簪。

    因腿腳不便,他將全身氣力都撐在拐杖上,另一隻手微微吃力地撥開擋在身前的垂枝碧桃。

    在越言拂去繁盛的粉桃時,後頭就露出一張美人臉來,薄施脂粉,人麵桃花相映紅。她亦抬頭望他,長睫輕輕撲扇,像林子裏走丟的小鹿。

    那瞬間越言仿佛聽見花開的聲音,是他的心花。

    越言怔然,錯愕之中卻忘記自己手上還杵著杖。一時失了重心就要往後栽去。

    他身子朝後仰,眼見就要摔倒的時候,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拉住了他。

    那手很軟,玉骨雲腴,比他這輩子摸過的最好的料子還要舒軟。隻是沒有溫度,陰氣森然,把他凍得瑟縮了一下。

    勉強扶著碧桃的枝幹站穩身子,越言想起自己摔倒的原因不免有些窘迫,不甚自在地揖手謝她:“多謝九姝,姑娘。”說到稱謂,他還是略有停頓。

    “姑娘”這個詞甚是取悅了她。收回手,九姝饒有興趣地盯著他。

    越言的臉泛著紅暈,清俊書生氣的臉上似有羞赧,於是她開口問:“你怎麽知道我就是?”

    腹中經綸都像空了,越言支支吾吾什麽都說不出來。

    “還真是不善言辭啊。”還先她羞了。九姝笑起來,杏眼眯成一條縫。

    頭回相見,她甚滿意。於是不害臊地去牽越言的袖子,領人在石凳上坐下。

    做媒的嬤嬤怕兩人未見上就彼此厭棄,自是沒有老實交代底子的。

    越言深吸口氣,畢竟他還是個男子,不能事事都等九姝主動。

    坐定後,他深吸口氣,嘴唇囁嚅地一股腦往外倒:“九姝姑娘,越某隻是個普通的讀書人,父母早亡,家裏無多餘的田產土地,平日教鄰裏幾個孩子識字賺幾個粥錢......”

    越言平素本不在意外人眼光的,可這刻還是她會看不上自己單薄的家底,可他也不想欺瞞。

    若是她不嫌自己,他願意娶她。

    “方才還沒話呢,這會兒就這樣多了!”九姝先是一愣,隨即嗔怪起來。

    睨他一眼,她腔調幽幽地,又婉轉悅耳:“越公子此言差矣,我是見過你母親的。”還差一點就見到他父親。

    九姝端端地坐在渡邊,很規矩,並未抖腿。垂枝碧桃的落瓣偶爾在她麵前飄落,像在勾勒她精致的輪廓。

    一雙眼輕輕眨著,眸子水光瀲灩,像能攝魂一般,比停弦渡的水波還要蕩漾人心。

    越言本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若不是她年紀輕輕就成寡婦還帶個孩子,據說還克夫。這樣的姿色怕早就嫁給雎水村的大戶豪紳了。

    而他自己就是個落魄的讀書人,腿腳還有殘疾。

    本想得出神,在聽得九姝的話後,越言臉上的神色刹那就僵滯起來。村中的人都知道,他母親在生下他後就死了,連越言自己都沒見過生母的模樣。

    雎水村的女子世代都不會邁出此處一步,何況是二十多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