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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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把這殘次品換了。”虞美人揚下頜對歧本說。她倒不是很擔心水裏那個,李安導演能讓他來教她遊泳,應該是就算不如遊泳隊專業也不會像她這樣見水死。
歧本點點頭,放她走向了室內。
高層從水裏鑽出來的時候,觸目所及就隻有一個一臉傲慢的歧本了。要說他那個睥睨天下的表情,是真他媽討厭,不就是有倆臭錢嗎?跟誰沒有似的!
“周先生,我覺得你有點討厭。”歧本說。
姓周的高層登時火冒三丈,到底是誰比較討厭?
“歧先生,如果你剛才拉我一把我就不會掉進水裏了,同是黃皮膚黑頭發你是不是有點太不近人情了?”周高層這麽說,強壓著火氣。
歧本微掀上眼瞼,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說:“我比你白。”
周高層:“……”
“周先生是在苟延殘喘,還是氣數已盡?”
聽到歧本突兀的一句話,周高層神色微變:“你什麽意思?”
“傳統時尚媒體前景已經抵達樹梢,不會再有上升空間,L&C跟隨新媒體潮流是明智選擇,但自由度更高的平台即使不介意資源共享也根本不會找上L&C。Kol相繼出走自立門戶,紙媒編輯又固步自封,企業管理也抓不住核心問題……這麽大一個爛攤子他們攬了他們就是傻逼。”歧本話間坐了下來,翹起一個媲美西西裏的美麗傳說中瑪蓮娜翹起的二郎腿,又說:“上周我收到一份計劃書,其微博賬號第三方數據監測的估值寫在了第一頁,我說到這兒你應該就已經知道是誰了,辛辛苦苦養大的小白兔一朝變成白眼狼,周先生還有興致在這裏調戲別人的女朋友,是鐵了心剖腹藏珠嗎?到時候可不要哭山窮水盡已無路。”
周高層腳下一晃後退了兩步,差點再次跌進泳池。
L&C是他在香港一手創立的,最早紙媒是主流,在他劍走偏鋒、獨辟蹊徑的管理下L&C在業界可謂是風生水起,盡管香港發家卻在內地名頭很甚。可近年新媒體興起,來勢洶洶,L&C傳統媒體的劣勢就慢慢凸顯出來了,除了到手的機會被撬走、長時間的合作方接連解約之外,悉心培養的Kol也都撂勺不幹、另起爐灶了。
他指望自己親自出山能夠挽回局麵,結果陸續麵見了幾個自由度更高的時尚媒體平台之後,無一例外的碰壁了結。這不,他找上了李安導演,希望可以尋求一個合作機會,周旋了些時日,對方終於鬆嘴,但僅限於搭個橋給他在‘殺死天使’中安排個角色,至於他能否把握機會跟投資商和讚助商連上線還是要靠他自己的本事。
歧本提到的第三方數據監測估價很高的那個白眼狼是周高層的師妹,L&C的創始人之一。他最近有聽到一些幾家VC殷勤找她接洽的風聲,但並沒有聽說她準備資本運作、商業變現,就仍覺得她是像她離開時說的那樣,隻是累了,想歇一歇。直到剛才歧本的那番話,才終於叫醒了他,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傳統媒體遭遇冷流,而數字傳播卻盛極一時,就算人家真的打算自己創業也是乏善可陳的。
“你跟我說這些,是……”周高層看向歧本,他不認為歧本會雪中送炭,他那張臉怎麽看怎麽是落井下石的標配,遑論他本身就是無利不起早的人。
“是想跟你談談合作。”
“!”周高層受驚過度瞪大了眼。
“HEER科技的工廠已經落成,新一代的產品正在研發當中,可在市場上仍是缺少一個認可度和一個身份,再加上四大科技公司也不會放任它發榮滋長,所以我需要一個有一定江湖地位的媒體合作。”
周高層知道HEER科技技術有限公司,也知道四大科技的寒蟬效應給眾媒體施壓阻礙了HEER科技新產品的前期宣傳,但他不明白,想抱歧本大腿的有‘江湖地位’的新媒體不勝枚舉,他為什麽會選擇自己?為了有籌碼讓他離虞美人遠一點?他是散盡千金為紅顏的那種人嗎?
“別人可能不知道L&C的現狀,可你知道不是嗎?已經……回天乏術了。”
“我在接手HEER科技的時候它才算是回天乏術,但我仍是讓它起死回生了,再者說,你不也沒有放棄嗎?”如果放棄了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可你剛說誰攬誰傻逼。”
“我的原話是,他們攬了他們就是傻逼,這裏邊不包括我。”
周高層:“……”久久之後又問:“你這樣,是……因為虞美人嗎?”
歧本聽到虞美人這三個字抬起頭來,他不說他都忘了,這傻逼最近天天纏著他家美人,“對,因為虞美人,你離她遠一點。”
“那沒可能,我要跟她拍戲。“周高層倒不是非要在虞美人麵前刷存在感,隻是不爽歧本說話的那個語氣,這不是宣揚愛情的基礎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的嗎?難道非得是有錢的才能得到真愛嗎?這也太負能量了!
歧本正要發揮他嘴炮的功力時,虞美人出來了。
她身上是套白色的泳衣,好像號小了一個尺寸,兩腿交替邁步時駱駝趾若隱若現,看的歧本血脈賁張,他一麵忍著井噴而出的欲.火一麵抬腳把周高層再次踹進了泳池,他的美人隻能他看!
“你這……”
虞美人順著歧本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泳衣,說:“沒看見過嗎?透視泳衣,身材特別好的女人穿的透視的泳衣。”
“既然是身材特別好的女人穿的透視的泳衣,那為什麽會穿在你這種身材不好的人身上?我眼都快瞎了。”歧本式嘴賤不分場合,歧本式口是心非不挑時候。
虞美人狠狠的蹬了他一眼,走到他跟前拿起毛巾裹在了身上,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是白色的,你說這下水之後跟全.裸有什麽區別?是讓我露點嗎?遊泳館都不讓穿白色,導演卻拿了身白色的給我,他是不是想拿這個做噱頭啊?”
歧本摟住她的肩膀,看她的臉,繼續賤:“別人露點那可能是噱頭,你……”說著話眼神溜到了她的胸上。
虞美人忍無可忍了,提膝正中歧本兩腿間那截。
歧本登時臉色難看起來,赤橙黃綠青藍紫,三五秒內絢麗成了一道彩虹。
周高層在泳池裏窺探到了這一幕,突然覺得做人還是不要太得瑟,福兮禍兮,你以為你能在某一件事上占得先機,卻沒想到下一件事就讓你輸個膨體滿缽!
“這玩意兒你要是搞壞了那你下半輩子就真的得用手了……”歧本苦兮兮的看著虞美人。
虞美人突然就笑了,“你怎麽就這麽自信我下半輩子一定會跟你呢?”說完瞥了眼周高層的位置,繼續:“我很搶手的。”
歧本直起身來,走到泳池邊上,現出一口青麵獠牙,指著周高層:“你!滾!”
周高層看著他的臉色再想想他的L&C,灰溜溜的爬起來走了,走了。
然後虞美人就目瞪口呆了,“你對他做了什麽?”
“沒什麽,拯救了他而已。”
“什麽?”
歧本顧左右而言他:“拍攝時候給你買身新的,我不會讓除我以外的人看到你的接近全.裸的模樣的。”
虞美人點點頭,點完才想起反應過來:“為什麽要拍攝時候再去買?”
因為我現在要看啊!當然,他沒有把這話說出來,照虞美人的脾氣,很有可能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給他一腳,然後把泳衣換了。
歧本答非所問:“Jarvis Bay Hyams Beach去不去?外邊有人等著我們。”
虞美人挑起眉:“誰?”說完朝圍擋走去,腳踩上石階往下望,然後就看到了一顆顆人頭規規整整的聚集在街道上,往來還有保鏢清道,被迫返程的司機從駕駛座車窗伸出一根根中指。
“你能不能低調點?”虞美人轉身看著一臉惆悵的看著他,李安導演決定先赴澳十之八.九就是怕歧本給他搗亂,他要是知道歧本跟來了應該會吐血吧?吐三升!
“這是我控製不了的。”
“……”得多不要臉的人才能臉不紅心不跳的睜眼說瞎話?“不去!你給我把姓周的找回來,我要突擊一下遊泳為晚上那場戲做準備。”
“我教你。”
虞美人挑眉斜他,本來的懷疑之色在接觸到他那個倨傲的眼神之後隨風而逝,她真的不能太小看歧本,他最擅長的就是在人篤定異常的事情上來一個大反轉。
歧本看虞美人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懷疑,過去把她打橫抱起,轉身就走。
“喂……”
“你打算在那池紅湯裏遊嗎?”
虞美人不說話了。
歧本在小海文一帶有度假別墅,周遭大大小小的酒莊環繞,每天早晨醒來都能聞到葡萄酒香,因為這一點,歧本即使到新南威爾士州,也都是住酒店,他都快忘了他為白沙灘而買下的這套房子。
他把虞美人帶去,本意是藍天白雲碧海沙灘的,兩個人可以在這樣不負陽光的景色中牽牽小手、親親小嘴,然後再來個鴛鴦戲水,結果車還沒到虞美人就炸了,因為酒香。
“想到Sydney隻記得獵人穀了,沒想到Shoalhaven地區這麽多酒莊啊!唉喲,我們家歧先生怎麽那麽貼心呢?”虞美人雙手捧起歧本的臉,揉了揉。
歧本不爽的拿掉她的手,這是他的失策!
“這個季節算旺季,不知道能不能趕上當地的鑒酒大會,往年我經常收到各地的鑒酒Salon邀請函,今年太忙我一場都沒去!法國La Revue des Vins de France Salon,還有Wine Tasting Salon,Grand Tasting等等好多都好想去的,名莊名酒齊聚,又能滿足自己的口腔又能裝逼,這麽好的機會我就這麽錯過了……”虞美人越說越憤慨,往年她也是忙的腳不沾地,但也沒像今年這樣連個維係愛好的時間都沒有了,這半隻腳踏進娛樂圈還真是要了她半條命。
歧本對她所言那是相當的不感興趣,他現在一腦門子的‘What the fuck’,他這神一般的大腦怎麽就把酒莊這茬給忘了呢?簡直作死!
“你帶我去附近酒莊看看好不好?”虞美人像隻小奶貓一樣難得的細聲細語。
她這麽說話激起了歧本一身的雞皮疙瘩,試想一下,一個公子音的女人撒嬌那個畫麵……
“不去,你不學遊泳了?晚上可還要……”
“就一小會兒,行不行?你就帶我去轉轉,不一定有酒會的,沒有你就教我遊泳,行不行?行不行嘛!歧本……歧先生……”
虞美人晃著歧本的胳膊,以前也沒見她在別的事情上這麽軟,酒這玩意兒就這麽重要嗎?他都要吃味兒了!但到底是心軟,沒被晃兩下主心骨就錯位了,鬼使神差的應了她。
當地比較有名的一個酒莊規模不大,卻曆史悠久,酒莊內木籬笆爬滿了葡萄藤,外圍葡萄樹環繞、知名不知名的花隨處可見,紅土砌成的兩米圍牆以及燒酒用的爐子保存的很好,地窖門口堆放著數米高的橡皮桶,一樣彰顯著酒莊的曆史感。
歧本和虞美人進門之後酒莊主親自出來迎接,看見歧本喜笑顏開,伸出雙手去握他的手:“Привет, Бен, скольколет, сколькозим.”
虞美人抽了抽嘴角,這是哪國語言?
“Пожалуйста, говоритепо-английски.”歧本張嘴就來。
對方老先生一拍腦門,一臉的抱歉:“I was too excited to forget,I’m so sorry.”
“I’s OK.”
老先生領路把歧本和虞美人朝裏迎,一路上用難以分辨的口音說著蹩腳的英文,虞美人一個在美帝生活學習了那麽久、也算是聽慣了各式各樣的方言的人都幾度沒聽懂,倒是歧本,一臉饒有興趣的跟人有來有往的交流著。
虞美人抻了抻歧本的袖子:“剛才他說的什麽話?”
“好久不見。”
“哪國的好久不見?”
“俄國。”
“……一個俄國人在澳洲開酒莊?”
“他妻子是俄國人,結婚之後他就不說母語了,不過說母語你也聽不太懂,澳洲曾是英國殖民地,所以官方語言是英語,但因為它的民族多元化,世界各地人群聚集,所以像是意大利語、華語、阿拉伯語等等也常會聽到,也導致澳式英語有一些奇怪的發音。”
“好男人啊!你跟我結婚以後也跟我說家鄉話吧?我祖籍是廣東。”虞美人的注意力那真是說轉變就轉變,一點征兆都沒有。
歧本正要哂笑時,虞美人又說:“你竟然還會俄語?”
“我不會,就會一句,剛才用上了。”
“什麽?”
“請說英語。”
“……”
會客堂很大,就是偏暗,或許是背陽的原因,整個空間顯得格外幽靜,兩側羅列的酒櫃是老橡木桶改造的,木質陳舊,顏色上也稱不上奪目,但就是顯得很有品味,這跟酒櫃裏陳列的酒沒有關係,是一種經曆史沉澱下來的美感。
虞美人的酒窖突出現代化風格,除了藏酒的必要設備之後還加了很多不蔓不枝的設計,曾上過Making Sense of Wine的專欄,國內屈指可數的酒窖設計中有她一份,為此她得意了好一陣,可跟這裏比起來,倒顯得有些班門弄斧了,
“Our Ice Wine,Pretty lady want to drink this?”酒莊主帶上厚厚的手套拿出一瓶細長的冰酒,詢問虞美人。
虞美人看了眼歧本,得到他的允可之後搓了搓手,走過去。
歧本坐在長椅上翹著二郎腿看著她。
虞美人走到酒莊主跟前,攤開雙手:“Can I?”
酒莊主一臉驚愕,他還沒見一個女孩子想要嚐試開酒這道工序的,錯誤的開酒加之錯誤的醒酒會影響整瓶酒的口感,不懂行的人根本不願意嚐試。當地女人比較豪放的他見得多了,但她們的豪放並不體現在喝酒上,她們更喜歡在夜場跟不同的男人跳舞,然後第二天醒來對他們‘Say No’。
虞美人的酒窖裏冰酒的數量也是以十為單位儲藏的,她平時很少喝冰酒,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身邊人對冰酒的偏見以及國內給它冠上的‘液體黃金’這樣的高帽,讓她無法在聚會這樣的場合拿出來,避免大家說她奢侈。事實上,冰酒確實很要成本,釀造過程也頗費周折,但沒到一口千金的地步,隻是大家習慣於貴就是真、貴就是好,才養成了國內酒行很多不好的風氣。
冰酒的主產國在德國,奧地利、盧森堡也有出產,但因為它對原料的苛刻,所以不是每年都能產出,最低氣溫都到不了零下的澳洲居然可以產出冰酒,簡直不可思議。她虞美人是一定要嚐一嚐的!
她動作諳熟的戴上桌上另一幅手套,一手捏著瓶口一手托底,舉起看了看酒液,然後動作利落迅速的開酒,沒有一絲猶豫的倒進香檳杯裏,直接托底一飲而盡。
酒莊主都驚呆了,他以為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會用一些複雜的步驟,比如搖晃酒杯觀察掛壁酒液,輕抿一小口用舌尖感受酒液的絲滑醇美等等,結果沒有,她是很幹脆的開酒,喝酒。
“Why would you do that?”酒莊主問。
“The so-called wine sommelier like the garnish opening,because this can make them look professional and knowledgeable. However, wine tasting does not depend on these tricks, but depends on the inborn savvy and the tongue that has tasted a large amount of wine.(所謂的鑒酒大師喜歡這些花哨的開場,往往這樣會顯得他們懂行又知識層麵豐滿。但事實上,酒這個東西,能否品出好壞不在於花招,隻在於天生的悟性和長期被酒浸泡的舌頭。)”
“Mr. Ben, Mrs.Ben is really amazing!”
歧本彎了彎唇角,當然。
之後酒莊主似乎是找到了誌同道合之人,拉著虞美人開始侃山侃水,話題越說越廣泛,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久別重逢,不班荊道故上一番都覺得對不起這麽多年的情分。
一側的歧本看著他們從葡萄酒的發源地聊到發行商,從葡萄品種到適宜種植的地皮和氣候,從發酵過程到成品最好的品嚐年份……越來越火大,這都不知不覺過去三個小時了,那兩個人仍是不肯卷甲韜戈,酒莊主還非要拉著虞美人嚐嚐他夫人的酒煮牛肉,完全忽略了身側本來神光閃耀的歧本。
終於,歧本忍不了了,走過去將虞美人打橫抱起,一路抱上車……還是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最有效!
酒莊主追出來接窗戶塞進來兩隻大箱子,箱子裏都是品種繁多的酒,他表示跟虞美人相見恨晚,希望她可以在年底來參加獵人穀年度鑒酒大會。
虞美人點頭如搗蒜,表示一定會來,後邊一些客套話還沒說完,歧本就黑著臉按上了車窗。
“你怎麽一點風度都沒有?”虞美人皺眉瞪他。
歧本轉過身來,手撐在後座靠背上:“你怎麽翻臉不認人?”
“我怎麽了?”
“剛才軟成一隻Hello Kitty求我帶她進去看看的人去哪兒了?”
“你一說Hello Kitty我就想起香港九龍那個藏屍案,一想到藏屍案就我想到我曾看過的一個英劇,裏邊有個以Hello Kitty做偽裝的變態殺手,我當時覺得他可帥了,一直追到第二季,結果收費了!我一咬牙一切齒的充了五十塊錢看整季,結果那帥哥第二集就死了,我當時為我那五十塊錢憂心了好一陣兒呢!”
“……”
虞美人最近轉移話題的本事見長,以前是有所目的的,現在是在連她自己都搞不清的狀況下就這麽跑題了。
“你還學不學遊泳了!你還拍不拍戲了!”歧本這三個小時裏光看她裝逼了,她說起酒來那個慷慨激昂的模樣看的他是真心煩。
虞美人皺起眉,“不是你要帶我過來的嗎?要不是你我現在正在泳池裏喝水呢。”
“……”
歧本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