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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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兩個麻袋的雪花鹽扔上馬車,唐小詩帶上唐春兒去往靖王府。靖王府坐落在長安城的西北角,是眾多王府之中最偏僻的,唐小詩感慨,皇上這小鞋穿得實在太明顯了。

    靖王府裝修得很是簡樸,仆人也不多,都是些年老或是傷殘的士兵,看得出,靖王府過得很是清貧。那些仆人倒也還認得唐小詩,她要進去也沒攔她,隻是對她嗤之以鼻,臉色很不好看。

    看來這尊身體的原主在靖王府確實很不受待見,難怪大婚第二天就被趕出來了。

    唐小詩倒也無所謂,不受待見就不受待見吧,反正她今天不是來過日子的,而是來做交易的。

    完成交易後最好誰也不認識誰。

    進了大廳,沒見到靖王,看樣子是故意躲著她,唐小詩也不惱,坐下喝了口茶水,讓馬夫老張把兩麻袋鹽巴扛到大廳裏。

    唐小詩什麽話也沒說,利索地打開麻袋,抓了一把白花花的鹽巴撒到桌上,撇了一眼那個明明已經震驚卻還假裝鎮定的管家,說道:“讓你們家王爺出來見我。”

    ……

    ……

    靖王府後院,隻見一男子正在操槍習武,用力野蠻霸氣,長纓耍得極快,切破空氣嗚嗚直響。

    大冬日裏,男子居然光著膀子,許是常年習武的原因,一身的腱子肉健碩而富有美感,結實的臂膀和胸膛,八小塊腹肌,偏偏動作又極其輕盈靈敏。他的頭發有些淩亂,英眉之下,雙目眼神淩厲,下巴留有些許胡渣,透露出一股桀驁不馴的氣質。

    此人便是靖王楚明,是個相貌堂堂的七尺好男兒。

    他已經練了一個時辰了,卻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到府中管家福叔走過來,他才放下長纓,取了塊麻布擦了一把臉,問道:“那個女人走了嗎?”

    楚明的確是故意躲著唐小詩。

    他最是看不慣這些飛揚跋扈的豪門千金,他受不了她們的盛氣淩人,受不了她們的相互攀比和為了雞毛蒜皮小事的聒噪,他們家上上下下幾十個人要養,可沒有閑錢養一個貴族小姐,他更沒有精力陪她瞎折騰。

    當初父皇賜婚的時候,他是拒絕的,他楚明不求富貴,不求家族勢力,隻想找一個聰慧豁達的女子過一生,結果父皇卻偏偏給他許配了個官家小姐!

    成婚之前他就聽說,許配給他的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大小姐的生母去世早,被後媽暗算一手才嫁給了他,心裏是極不願意的,而且聽說唐大小姐最是尖酸刻薄。果然,那女人成婚第一晚便大鬧靖王府,嫌棄府邸荒破,嫌棄丫鬟侍女太少,嫌棄飯菜不堪入口,還吵吵嚷嚷說要掌管府中賬本……

    盛怒之下,楚明下令將唐小詩逐出靖王府,將她冷落到北莊,本以為宰相府會過來找麻煩,出乎意料,宰相府居然也不管不問,楚明便鐵了心思,不想再見這個女的一麵。中間這潑婦也回來鬧過幾次,都是老把戲,無非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一年前聽說還跳過一次水,跳的卻是水深才三尺的荷花灣……

    被人救起來後似乎一下子看開了,安安分分在北莊過日子,已經一年沒過來鬧了。

    如今她過來,又要耍什麽花樣?

    福叔搖搖頭,說道:“王妃她要見王爺您。”

    “福叔,她要什麽,若是府中給得起就給她吧,而後讓她走,我不想見她,煩心。”說罷,楚明舉起長纓準備繼續操練。誰知福叔卻握住了長纓,阻止了楚明,說道:“王爺您還是去見見她吧。”

    楚明回頭看著福叔,福叔眼神甚是嚴肅,不像在開玩笑。楚明疑惑了,按理說福叔跟了自己好些年了,最是明白自己的心思,那女的有何能耐,居然能讓福叔都勸自己去見她一麵?他問道:“福叔,為何?”

    福叔說道:“王妃帶了兩麻袋的鹽巴過來,老奴看了,顏色比官家的海鹽還要純正,王妃說她懂如何從礦鹽提取出食鹽。”

    楚明一聽,瞬間滿臉漲紅,抓住福叔的衣服,激動道:“可是當真?”

    “是真是假老奴不敢確定,不過那兩麻袋的白花花的鹽是真的,如今大雪封城,斷了通往山東的商道,官鹽運不進來,在京城裏想要買到兩麻袋上好的雪花鹽十分困難,除非王妃她真的懂得製鹽之道,才能輕易拿出兩麻袋的食鹽。所以老奴猜想應該有幾分可信,才敢前來叨擾王爺。”福叔解釋道。

    楚明思忖片刻,福叔說話向來客觀,從來不會添磚加瓦,如此說來的確有幾分可信,他說道:“福叔,此事重大,確實有必要見見她,我在書房等她。”

    楚明順手披上衣袍,向書房走去。

    楚明希望唐小詩真的可以從礦鹽中提取出食用鹽,無論自己多麽不待見她,他都希望這是真的,因為這涉及到整個楚國的安穩,關乎百姓福祉,如若真能用礦鹽產鹽,解決了鹽荒,也許就能少很多戰亂,很多戰士就不必白白流血犧牲。

    或許別人不知道食鹽在西北邊關是多麽珍貴,楚明卻是知道的,他曾帶兵前往西北邊關抵禦突厥進犯。數百突厥賊人屠殺一個村莊,不搶糧草,不搶牛羊,就為搶那小半麻袋的食鹽!

    在西北駐守的官兵,往往數月都吃不上一次鹽,食物淡然無味,長期沒吃鹽的官兵四肢無力,戰鬥力急劇下降,更有甚者肌肉萎縮。

    楚明曾親眼看到官兵們殺一頭羊時,眼巴巴地看著那小半桶羊血,恨不得一口飲盡,隻為了羊血中那少得可憐的鹹味。

    雖說有專門的官員負責從山東運輸海鹽至邊關,可一路上,強盜搶奪,雨水衝刷,官員克扣,能運過來的十不足一。西北山地多,並不缼礦鹽,隻是那礦鹽中有毒,吃上一口,輕者嘔吐腹瀉,重者危及性命。

    如若真能去礦鹽之毒,邊關百姓能吃上口鹽,駐守官兵能嚐嚐鹹味,區區突厥賊人何足掛齒,我必定砍他個落花流水。

    ……

    ……

    唐小詩走進書房的時候,楚明正背對著她,看著窗外,似乎在思考。

    唐小詩發現,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從背影來看,還是蠻帥的嘛。修長的雙腿,挺拔健碩的身軀,身材比例還算不錯,穿著灰白色的衣袍,十分簡樸,卻幹淨利落。

    果然長得帥的人穿什麽都好看呀!

    唐小詩忽然覺得這個背影好熟悉,卻說不出為什麽熟悉,那是一種刻到骨子裏的熟悉。

    唐小詩咳嗽兩聲示意自己進來了,那人居然沒有轉身,依舊看向窗外,低沉地說了句:“你來了?”渾厚的聲線像是低音炮。

    唐小詩冷笑一聲,道:“王爺好大的架子。”

    楚明道:“我一個宮女生的皇子,哪有什麽架子,隻是我們不合適,相見不如不見。”

    唐小詩舉雙手同意,若不是有事相求,鬼才會來見你,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開心地玩耍多好。

    不過此時不能敗下場,唐小詩說道:“你這麽跟我說話,就不怕我不告訴你製鹽之道?”

    楚明卻平靜地回答道:“你若是無求於我,就不會急著要見我一麵,我們互取所求,這是交易。況且,你的製鹽之術是真是假尚未可知,現在就拿它來威脅我,為時尚早吧?”

    該死的!被發現了。

    唐小詩承認,這是她到楚朝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還頗有腦子的男人,能猜到她有求而來。

    真金不怕火煉,唐小詩道:“春兒已經帶著材料在密室做試驗,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出結果了,我們不如坐等片刻,看看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話才說完,就見管家福叔急匆匆地從外院跑進來,激動得亂了規矩,跑到楚明跟前,顧不上歇口氣就說道:“王爺,王爺,是真的!那小娘子隻帶了幾斤礦鹽和一些工具進去,沒一會就拎著半斤食鹽出來了。”

    一個小丫頭就能把鹽製出來?

    唐小詩明顯看到那男人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顯然他也很震驚。

    唐小詩卻有點想笑,不過是簡單的過濾,沉澱,蒸發結晶罷了,在現代哪個初中生不會呀?瞧把你們激動得。

    不過楚明很快鎮定下來,說道:“一年前你曾鬧著,說要本王給你個子嗣,你如若願意交出製鹽之術,本王便應允你。”楚明自認為自己已經看透了唐小詩心思,這個女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孩子嗎?

    一個被家族拋棄,被夫君拋棄的女子,百無聊賴,想要個子嗣作依靠,倒也在情理之中,楚明忽然有點可憐她了。既然她這次誠心帶來了製鹽之術,那便成全她吧,楚明心想。

    聽了這番話,唐小詩差點一口老血噴湧而出……王爺你要給子嗣,還是給別人吧,臣妾不需要呀!

    所謂子嗣,不留等同於圓房嗎?

    在自己穿越過來之前,這尊身體的主人居然回來鬧過要圓房,要子嗣……真是把我們女人的臉麵都丟盡了呀。

    還有,王爺你為了一個小小的製鹽之術,居然出賣色相,王爺,求你留點節操好嗎。

    唐小詩平複了一下心中奔騰的一萬隻草泥馬,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已不是當初的唐小詩,此次過來另有所求。王爺若是想要製鹽之術,隻需兩天後陪我參加個筵席,扮一回恩愛夫妻。”

    參加筵席?如此簡單?本王為了製鹽術連色相都可以出賣,何況隻是參加個筵席,楚明幾乎沒有思索,也沒問是什麽筵席,就道:“本王同意了。”

    “那好,明日我會派人送衣物過來,後日你必須穿上我送來的衣袍與我一同參加勤王府世子的百日宴。我看你也沒有與我一同乘車的意願,這樣,我們約定後日辰時在勤王府大門會麵,隻有一點要求,宴會上你必須對我言聽計從,你能否做到?”唐小詩問道。

    “隻要無關人格,一切都聽你的。”楚明道。

    按說,交易到此就算結束了,唐小詩該走了。可唐小詩忽然很想看看楚明的臉,這樣的身材,這樣的氣場,他會長成什麽樣呢?為什麽總感覺他的背影很熟悉?

    難道是因為自己太久沒見男人了?

    可楚明絲毫沒有轉過身的意思,唐小詩隻好作罷,總不能不要臉地湊過去看吧。唐小詩找到春兒,春兒不僅完成了試驗,還問到了靖王的衣服尺寸,所以她們不再停留,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