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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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唐小詩做夢了,她夢見了蘇明。
蘇明的宿舍堆滿了酒瓶子,他一個人躲在昏暗的角落裏,手裏拿著唐小詩的照片,竟然在嚶嚶嚶地哭泣,在他的懷裏,抱著一本日記,那是小詩的遺物,記錄著他和她的點滴小事。
他沒有了往日的帥氣陽剛,變得消瘦邋遢,淩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隻見他的嘴唇在一張一合輕聲呢喃著:
“小詩,我怎麽那麽傻,為什麽沒有發現你喜歡我……”
“2014年9月3日,成功學會雜醬麵!蘇明這個豬說很好吃……是呀,小詩你做的麵最好吃了,你能不能回來給我再做一碗?”
“2015年3月7日,還能趕回來過少女節真好!任務失敗,我和蘇明差點被炸死,如果下一次再遇到危險,我想我會為蘇明去死……傻丫頭,你那麽好,我是最失敗最差勁的搭檔,不值得你為我去死。”
“小詩,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小詩,如果還能重來一次,我一定會先愛上你……”
看到蘇明痛苦的樣子,唐小詩的心如同刀剜了一般,她很想走過,想把可憐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蘇明抱在懷裏,她想吻住他的唇告訴他,自己從未後悔過愛上他,也從未後悔過為他去死。
她想告訴他自己在另一個世界活著,告訴他你要找個更好的,好好疼惜她……
可是唐小詩挪不動腿,張不開嘴,一股無形的力量控製著她,她隻能站在幾米開外靜靜地看著蘇明的痛苦,為他的痛苦而痛苦……
忽然有人推門進來,一道陽光射入。
唐小詩驚醒了。木製的窗戶咯吱咯吱作響,屋外寒風呼嘯,昏暗的燭光搖曳不止……這一切都說明,她還是在楚朝這個鬼地方。
唐小詩多麽想這一切都是一場夢,爆炸,死亡,穿越……都是夢,等她一覺醒來發現蘇明正在敲門,催她趕緊做好吃的。可是眼前的,身邊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真實,真實到隻允許她接受。
唐小詩坐起來,抱住自己的膝蓋,一顆淚珠從她臉龐無聲滑落,她舍不得蘇明,她懷念曾經,可是此時此刻又無能為力,甚至連一個訴說的對象都沒有,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沒有人知道她來自哪裏。
可是不管多麽煎熬,骨子裏的那股韌勁不允許她向現實屈服。
“蘇明,你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對嗎?就像我,也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
……
靖王府內,這個夜晚,楚明久久不能入睡,他還在思考白天的事情。那個女人太反常了,簡直就像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既沒有吵吵鬧鬧,也沒有尋死覓活,更沒有厚顏無恥地要子嗣。
她說話的語氣似乎也變了,沒有了驕縱蠻橫,反倒多了幾分鎮定自若,運籌帷幄。聽家中的仆人說,那女人的裝扮也變了,不再是胭脂濃抹,也不再花花綠綠,穿得樸素至極,素錦之下竟然還有幾分姿色可言。
這真的還是唐小詩嗎?她的製鹽術又是從何而來?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楚明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唐小詩了,她就像一個天大的謎團等著他去破解。
三更時分,府中側門打開,是福叔回來了。白天的時候,唐小詩前腳剛走,福叔後腳就跟了出去,楚明派他去調查一下唐小詩這一年都幹了什麽。
福叔見王爺屋裏燈火還亮著,索性敲門進去,準備匯報這一天的所見所聞。楚明為福叔倒了一碗熱茶,待福叔坐下,才問道:“福叔,為何這麽晚才回來?可是路上出了什麽差池?”福叔的功夫楚明是知道的,讓他去探查一個人本就是小事一樁,福叔卻如此晚才回來,定是其中大有玄機。
福叔喝了口茶水潤潤嗓,道:“並無差池,老奴回來得晚,是因為王妃她這一年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也太古怪了!老奴奔走一日,尚未探查得明明白白。”
多,古怪?
楚明好奇道:“福叔,你仔細跟我講講,這個女人都做了些什麽事?”
福叔道:“老奴且從那日王妃跳水說起,荷花灣水雖不深,但聽附近的人說,當日王妃落水後雙腿抽筋,嗆了好些水,若是遲一步救上來恐怕就要沒命,此事過後,莊上的人有將近三個月沒見王妃出過門。”
“三月春耕之時,王妃終於出門了,每日清晨皆繞著莊子跑上十圈,而後又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動作,似乎是鍛體之術,莊戶們說,王妃的氣質從那之後似乎就變了,待人處事和善了許多。”
“三月中旬,北莊不少農田缺水,麥苗不易成活,王妃畫了份草圖給莊上的保長趙吉,讓他帶著莊上的農戶上山挖渠,巧妙將山澗溪水引入到農田之中,暫時解決了春旱。老奴去看過水渠,那一帶山勢變化多端,如非熟識地形,熟識格物法則,絕不能輕易設計出來。聽農戶們說,王妃今年還要將西河裏的水引到農田之中,讓農戶們不再擔憂農耕用水問題。”
楚明聽了此話,打斷問道:“西河地勢比北莊低,難不成她能讓水往高處流?”
福叔道:“此事真假,來年春耕便知,可已經挖好的水渠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王爺且聽老奴繼續說。”
楚明點頭。
福叔喝了口茶,繼續道:“後來王妃從外麵救回來四個小娘子,取名春夏秋冬,後來又收留了個被趕出皇宮的老宮女,如今這幾人已經成了王妃的心腹,各有千秋。入秋的時候,莊上收成比往年多了三成,王妃非但沒有增稅,反倒免去了所有農戶的佃租。”
“免去了佃租,她平日的花銷從何而來?”楚明問道。
“王爺莫非忘了她能從礦鹽中製出食鹽?”福叔提醒道。
楚明立馬反應過來,笑了笑,道:“有意思,這個女人竟敢跟官家搶飯吃,膽子真不小,不過近來鹽官查緊,她的財路恐怕已經斷了。”
“王爺正解。”
“福叔你繼續說,這女人還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本王越來越感興趣了。”楚明催道。
福叔道:“前段時日,王妃她把自己的院子改造成了一所書院,還收留了不少孤兒,如今莊上的男娃子都成了王妃的學生,莊上的人尊稱她為先生。前幾日,王妃雇請了十餘名農婦,在書院後辦了個小作坊,不知在做什麽。那書院和作坊還是個迷,天黑得快,老奴還來不及探查。”
收養孤兒開書院?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楚明很佩服唐小詩的胸懷,悲天憫懷,以一介女子之力挽救無依無靠的孤兒於亂世之中,絕非易事。
修水渠、免賦稅、賣官鹽、開書院、養孤兒……這每一項放到任何一個女子身上都會在長安城撅起一股風波,然而,當這些事全都聚集在一個人身上時,卻被穩穩地隱藏著,若非自己去探查,恐怕還要繼續蒙在鼓裏,楚明開始佩服唐小詩的智慧與手段了。
今日她又舍得將製鹽之術交與我,恐怕也是想借我之手解決北境百姓的鹽荒的問題,如此之慷慨大氣,若非女兒身,定有大作為。
隻是……
一年前她的大吵大鬧,甚至不知羞恥要子嗣,難道是大智若愚的表現?還是她故意裝瘋賣傻?我怎麽會傻到把她趕出去呢?她就是故意裝瘋賣傻讓我趕她出門的!從而換取自由!楚明覺得自己上當了。
楚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心想,既然嫁給了我,便是我的人了,就算你裝瘋賣傻,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好了,福叔你回房休息吧,至於書院和作坊,我會派小六和小九前去探個清楚。”楚明說道。
我倒要看看,你一介女子,還能折騰出什麽來!
……
……
唐小詩一大早起來就不停地打噴嚏,該死的,哪個混蛋在念叨姑奶奶。
唐小詩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盡管昨晚很悲傷,可是沒有什麽是睡一覺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一覺。
她還未來得及洗漱,就聽到床頭掛著的鈴鐺微微一震,發出叮鈴鈴的清脆的聲音,這是唐夏兒布置的“天羅地網”,但凡有人闖入書院,不管他是翻牆還是挖洞,都會發出警報。
接著,就看到唐夏兒嗖一下竄進房間,一副躍躍欲試不嫌事大的樣子,興奮道:“先生先生,小魚終於上鉤了,這次不是昨晚那個大叔了,是兩個小兵,可以抓嗎?”
唐夏兒是四個丫頭裏做事最幹淨利索的,凡事喜歡問個究竟,動手能力又極強,重點是她對習武竟有著濃厚的興趣,唐小詩覺得她與上一世的自己有幾分相似,當初自己醫學碩士畢業一意孤行要投身軍營,憑的不就是一股倔勁嗎?
換句話說,唐小詩覺得唐夏兒是個當特工的好苗子。
這丫頭跟自己習武已有大半年,私下又自己研究機關之術,如今,唐夏兒的擒拿格鬥和機關之術已經算是入門了。昨日福叔跟蹤自己,唐小詩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有理會,因為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索性就讓他查一查吧,也免得唐小詩以後還要浪費口水向楚明解釋。
今日,楚明居然又派兩個小羅羅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啦,正好用靖王府的這兩個小兵考核一下唐夏兒的實力。
唐夏兒像二貨哈士奇看著骨頭一般看著自己,唐小詩很無奈,道:“我若是不讓你去抓他們,恐怕你就要來咬我了,好吧,容你一炷香之內把他們打包好放到柴房,但不可傷了他們。”
“是,先生,夏兒保證,隻要這兩個小兵踏入我書院半步,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言罷,唐夏兒像一溜煙一般溜了出去,唐小詩有點怕,人家恐怕還沒踏入書院呢,就被這小妮子被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