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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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新年。

    沈君止並不能時常看見那隻……不知道是小奶喵還是小姑娘,像是那一日的那個“夢境”,他又接連做了好幾次,每一次那個小姑娘都變了法子的管他要好吃的。

    然而在第一次的那一小酒盅蓮藕銀魚羹鬧得她上吐下瀉了整整一日之後,無論她再怎麽耍賴,沈君止都不肯再給她了——其實也說不上是沈君止在投喂球球,沈君止隻是產生了這個意念,之後便會有人以各種形式將球球要的吃的送到她麵前。而他隻是會付出一小點的代價罷了。

    譬如球球想吃魚肉羹,而沈君止滿足了她。那麽那一天的午膳,他自己就會少一道魚肉羹。

    對此沈君止不甚在意。他是想著,等著這個小姑娘大一大的吧。等她大一些,哥一定給她很多很多好吃的。唔,不僅要有好吃的,還要有好玩的和漂亮首飾。小姑娘什麽的,應該喜歡首飾之類的小玩意吧?

    不得不承認,整日暗搓搓的圍觀著那個小肉團子,讓沈君止心裏忽然覺得有些柔軟了。

    他是先帝最小的兒子,而他的皇兄又始終沒有子嗣。所以,沈君止從未見過比自己還要小的嬰兒。最初的時候,沈君止不是沒有惶恐和排斥的。但是他發現,自己一旦產生了傷害所謂“宿主”的想法,那股無形的力量對他的壓製就會更加嚴峻。而如果他心平氣和,心懷善意的和那個小姑娘相處,那麽那股力量就會稍稍放鬆一些,他便能偶爾和小姑娘聊上一兩句。

    而沈君止也發現,一旦這個小姑娘完成任務,那麽他也會從中獲益。譬如他對她下達“請宿主贏取賈母的好感度”這一任務,沈君止便看見那隻小奶貓對一個鬢發銀白、一臉富貴相的老太太好一通撒嬌耍賴,直鬧的老太太笑不攏嘴,抱著她“心肝兒、肉兒”的喚。

    判定小姑娘完成任務後,沈君止隻覺得自己也是周身一暖。次日他去習武師父那裏的時候,竟是直直將身邊陪練的少年侍衛摔了一個跟鬥。

    那些少年侍衛雖然有時會顧忌他王爺的身份,但是也不是故意認輸討好的主兒,不然沈君止也不會讓他們隨在他身邊這些時日。在那日之前,他的功夫雖然比尋常七八歲的孩子強上一些,但是卻絕對沒有辦法打敗自己身邊的侍衛的。

    雖然功夫長進了讓沈君止很歡喜,可是到底是占了人家小姑娘的便宜——隻是些許吃食,是抵不過他得到的好處的。沈君止自覺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這種無端占小姑娘的便宜的事情他還是做不出的。隻是如今不知如何彌補,隻得將此事在心中記下。

    恩,大不了……大不了哥以後好好補償她就是了。

    心中有了一筆舊債便是有了動力,沈君止默默握拳,日後習武讀書都更加努力了起來。驚得皇上和皇太後都以為他轉性了,欣慰之餘,還是將他身邊的隨從侍衛好一通盤問。

    隻是各中緣由,終究不能為外人道也。

    至於球球,小姑娘果斷表示,那個所謂的“係統”發布的什麽任務,都隻是她的小日常而已。什麽討好奶奶,和哥哥姐姐玩耍,抱住娘親蹭蹭蹭撒嬌之類的……本喵還用得著你發布任務?不過是看在同是劍三出品,給這個陌生的小夥伴兒一個麵子罷了。

    成為了最沒有存在感的係統君而不自知的沈君止,真的好想為他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就這樣,晃晃悠悠的又過了兩個月,很快就要到除夕了。

    賈家位列八公,乃是勳貴世家。每逢除夕,勳貴之家的夫人都是要入宮拜見太後的。榮國公府一共有兩房,賈赦為長子而承爵,爵位卻要往下降一等,隻為一品鎮國將軍。隻是這個將軍,卻也和徐氏的父親的“驃騎將軍”無法相提並論,隻是虛名而已。

    賈赦如此,他的夫人自然也不受皇家重視,賈赦承爵五年,都不見朝廷封誥命的旨意。

    反倒是徐氏,雖然她的夫君並沒有爵位,但是她本身卻有明瑞宜公主的封號,和太後以及今上的情誼又非同一般,故而賈母每逢年節入宮拜謁的時候,都是徐氏相隨。而如今,賈府二房的二小姐銜玉而生,天生祥瑞,太後更是一早便親派了轎子車馬,言明要看看“自家孫女”。

    太後的這一句“自家孫女”的分量不輕,京中但凡消息靈通的家族,對徐氏和這位寶二小姐都有了新的估量。

    賈府上下更是歡喜,在除夕的前三天便開始準備自家老太太和二太太、二小姐的入宮事宜。

    徐氏是進宮進習慣了的,身旁的丫鬟嬤嬤也是經驗老道,所以並不慌亂,也無需她親自操心。賈家一府忙碌,徐氏倒是樂得清閑,隻抱著自己的小閨女輕輕的哄。

    球球如今已經半歲有餘,自己很是能爬上兩步。不過小姑娘一貫怠懶,硬是賴在娘親懷裏,怎麽也不肯動彈一下。徐氏微怒,捏著球球的小鼻子嗔道:“就你會撒嬌,你哥哥姐姐這麽大的時候,早就自己滿床爬了。”

    球球吸了吸鼻子,不以為意的衝著自家娘親咧嘴一笑,露出兩顆白白的、剛長出來的小牙。她知道自家娘不是真生氣,隻是在和她玩兒。娘身上香香軟軟的,她才不要出去爬來爬去呢。

    這個時候,一個挺著肚子的婦人走了進來。徐氏眼眸微抬,也不讓她請安,隻是讓人為她準備了椅子,上麵還細心的墊上了柔軟的坐墊。

    來人如何肯坐,依舊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這才坐下。

    “天兒這樣冷,你肚子月份又不淺了,還來請什麽安?隻安生歇著才是。”徐氏抱著球球拍了拍,想要讓她睡上一會兒。

    來人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起來很是生嫩,卻頂著西瓜大的肚子,看起來是產期將近。

    她衝著徐氏笑了笑,柔聲道:“太太心善,妾不能沒有規矩。”

    徐氏歎了一口氣,道:“你原是這麽和婉的性子,被老太太調|教得也是知禮。若是沒有老爺的那檔子渾事……”

    徐氏知道,這人原本並非潑辣無禮之人。如今在府中之所以聲名狼藉,少不得是她刻意為之。賈政這人最重虛名,是決不肯再親近一個“粗鄙”的姨娘的。

    卻原來,麵前這個懷胎的婦人,正是府中的趙姨娘。她原本是賈母親身邊的丫鬟,若非那日賈政醉酒占了她的身子,她理應是賈母當做管事媳婦培養的。

    本朝最重嫡庶,雖不禁止男子納妾,然而妾的地位卻很是卑賤,即使是良家妾和貴妾所出的庶子也隻至多能分得百兩白銀。若非先帝開恩,庶子就連科考的資格也無。故而但凡有些心氣的女子,是決計不肯為人做妾的。

    聽了徐氏的話,趙姨娘搖了搖頭,隻道:“太太,人啊,有的時候得認命。”說著,她強笑著轉移了話題:“太太最是慈善,妾能遇見夫人這樣的主母,已經是妾的福氣了。若是像大太太那樣假慈善的……”

    “剛說你知禮,現在又渾說!”徐氏拍了拍球球的後背,輕聲斥了一句。隻是她臉上卻沒有絲毫怒意。

    趙姨娘知道自家主母素來喜歡端著這花架子,平時看到他們被唬住,太太還會私下偷笑。所以此刻她也不懼,繼續說道:“太太不知道,昨日大太太責打了好幾個小丫鬟呢,非得讓他們改口管迎小姐喚二小姐。”

    隱約覺得事關自家小閨女,徐氏一頓,問道:“迎春好端端的大房大小姐,莫不是要隨了璉兒,充作男兒排齒序?”

    趙姨娘:“哪裏呢,她是要隨了咱們大小姐。不然怎的還讓下人喚寶小姐三小姐呢?”

    徐氏皺眉:“好端端的,怎麽兩房在一堆子論齒序,那不是全亂了?”

    趙姨娘沒有出聲,卻是徐氏身旁的徐嬤嬤憤聲道:“大太太好生不要臉,看太後下旨褒獎了咱們賈府的二小姐,就迫不及待的讓她閨女變成二小姐呢。”

    徐嬤嬤原是驃騎將軍府的舊人,又是徐氏的奶嬤嬤,最是護短又性子似火,和徐氏的情誼格外不同。如今自家小姐房內沒有外人,她說的話便有些直接了。

    徐氏愣了一下,旋即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又和趙姨娘說了會兒閑話,徐氏讓人將趙姨娘安穩的送回自己院子。

    一直到屋中人聲漸熄,徐嬤嬤才端了一碗糖蒸酥酪進來看著徐氏吃下。

    酥酪隻放了稍稍的糖,又是羊奶蒸的。雖然放了杏仁粉去膻,但是徐氏卻不怎麽樂意吃。反倒是球球對什麽都好奇,抱著她娘的手吃了好幾勺。

    “嬤嬤怎麽又放了那麽少少的糖?都不怎麽香甜了。”徐氏卸下主母的架子,有些不滿的對徐嬤嬤嘟了嘟嘴。

    徐嬤嬤抬手敲了敲她的腦袋,道:“多大的人了,珠大爺都十歲了,你個當娘的還沒個正形。”又輕輕的給她揉了揉,徐嬤嬤語氣稍緩:“寶玉還小,你少不得要喂她幾口,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羊奶也比牛乳好克化些。”

    徐氏癟了癟嘴,若是懷裏沒有抱著球球,她就要撲倒徐嬤嬤懷裏了。蹭了蹭頭頂的手,徐氏有些不滿道:“嬤嬤就慣著他們小的。從珠兒開始我就發現了,嬤嬤都不疼我了!”

    徐嬤嬤被她一鬧,心裏倒是舒服了一些,被大房太太勾起的火也稍微消了些。然而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小姐,那大房王氏,你就不管她了?”

    球球也瞪著一雙大眼睛,衝著娘親撲閃了好幾下,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雖然大房什麽的,她還不知道是什麽玩意。

    徐氏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眼神中帶著溫柔,轉瞬卻又帶上了一絲清冷。她聽著窗外的依稀風聲,聲音也開始帶上了一些涼意:“嬤嬤,你知道,我的戰場,從來都不是賈府內宅。”

    徐嬤嬤一愣,終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球球:忽然覺得娘親好炫酷#

    #徐氏,是讀作“娘親”,寫作“金手指”的大殺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