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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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再遇。
在與榮國府毗鄰之處,有一座怎麽也低調不起來的宅邸。匾額上的“瑄王府”三個字沉穩大氣,初看並不覺如何驚奇,可是落款處的印記卻會讓每一個看到的人倏都忽一驚。
那僅是一枚私印,作為一個親王府的匾額,用私印落款許或兒戲。然而這一枚私印,卻並無人敢輕視。因為,那簡簡單單的一個“書”字,卻是當今聖上的名諱。
一年前沈君止出宮建府,他便選了和榮國府最近的一座宅院作為自己的府邸。聖上偏疼這個弟弟,早早便對工部下了旨意,將瑄王府建得異常精美。
穿花拂柳,由曲折蜿蜒的抄手回廊而入,不覺便到了瑄王府之中的一處水榭之上。那水榭位於荷花池的正中,比尋常水榭要寬敞許多。它周遭未設圍欄,清涼光滑的石台與水麵齊平,而水榭四周懸掛著天青色的帷幔,微風拂動,便依稀能看見裏麵的人影。
一張黃花梨的矮榻被擺在了水榭正中,一個一身寬大白袍,眼上覆紗的男子靠在軟枕上,他的一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則搖著一個蒲扇。
沒錯,就是販夫走卒納涼才用的蒲扇,縱然男子手中的那把扇子做工再精致,卻也抵不過它是一把蒲扇的事實。
而那男子並不覺有絲毫不妥,隻是控製著手上的力道,讓習習涼風生於扇底。隨著他揮扇的姿勢,男子寬大的袍袖被撩起,這才露出了那個躺在他膝上睡得酣甜的小姑娘。
如今正值三伏,雖然此地清涼,又有人幫著自己打扇,然而那個小姑娘的臉蛋卻還是沁上了一層薄紅。男子停了停搖扇子的手,輕輕的從那小姑娘的後領探入,探向了她的脊背。
指尖果然是一層薄汗,男子思量片刻,衝著岸上的人打了個手勢,不多時候,便有三五個婢女端著數碟瓜果,在岸邊靜立著了。
“寶寶,莫睡了,起來消消汗,哥給你去端點兒吃的。”男子一手托住小姑娘的頭,然後身形微動,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在不晃動膝上的人的情況下,從矮榻上站了起來的。
本來就已經半醒的小姑娘徹底被吵醒,她嘟了嘟嘴,卻還是迷迷瞪瞪的睜開了眼睛。
隻聽見足尖輕點水麵的些許聲響,球球眼前哪裏還有沈君止的身影?球球望了望相隔很遠的湖岸,又望了望除卻滿池荷花,半點無借力之處的湖麵,不由暗搓搓的吐槽——所以,在湖心修這麽一個水榭還不搭通路什麽的,阿止你隻是單純的為了秀輕功麽?
沈君止是不會承認,他家小姑娘就是如此機智的真相了的。他隻是熟練的從一個婢女手上接過一個大托盤,將那幾碟剛用井水鎮過的瓜果都擺在托盤上,然後又一次幾個起落,穩穩的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盛京之中的勳貴之家流行吃顛倒了時令的瓜果菜蔬,譬如冬天偏要吃荔枝,夏天卻要吃蜜桔。太後最重養生,總覺得這樣有傷天和,所以從不教兩個兒子沾染此等習氣。如今沈君止哪怕出宮建府,也依然保留著隻吃應季蔬果的習慣。
瑪瑙的碟子裏是切得整整齊齊的甜瓜蜜桃,還有新破開的西瓜,沈君止用小銀簽子叉了一牙蜜桃塞進球球嘴裏,涼絲絲的甜在口中散開,桃肉一抿就化作汁水,直吃得球球滿意的眯起了眼睛。
也叉了一塊脆脆的甜瓜喂給沈君止,兩人吃著瓜果,倒是覺得清涼了不少。
球球苦夏,特別是伏天的時候,簡直就想抱著冰盆不動彈。賈母心疼自己的小孫女,原本闔府的存冰都可著她先用著,可球球貪涼,直將自己的屋子弄得跟小冰窖似的,一冷一熱之間反而病了一場。如此一來,賈母倒不敢由著她了。
沈君止知道她這點,建府的時候便讓人將護城河引流到自家院子裏,種了荷花,修了水榭,成了這麽個讓京中眾人都眼紅的清涼之所。
瑄王殿下行事雖然張狂,卻並不過分,鮮少有如此“勞民傷財”的時刻,於是這個水榭,倒成了有心人詬病他的地方,在朝中總有人拿這個說事。一直到沈君止帶著一隊人馬將叫囂得最厲害的文官家“抄”了,從裏麵抬出一大堆說不清來路、價值遠超他的水榭的金銀珠寶之後,那些人才乖乖的閉上了嘴。
說是抄家,可是人家瑄王分文未取,隻是將你府庫裏的東西抬出來擺在明麵上,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柴窯的碗,人家還賠了你一千兩銀子。縱是告到聖上麵前,皇帝也不過是半真半假的斥一句“胡鬧”罷了。可是那被檢點了庫房的文官,卻因為解釋不清財產來路而被皇帝問責,不消幾日便被揪出一大堆罪狀,最終舉家流放了。
舉凡在京為官的,哪個不是重臣之中的重臣,而這些世代盤踞京都的重臣之家,真正清廉如水,經得起這樣的檢點的,又有幾人?算是徹底怕了這位年僅十五歲的親王,哪怕是沈君止眼盲有疾,卻再也沒有人敢小瞧了他去。
球球如今八歲,比之三年前,隻長了半頭的樣子,依舊是小小一隻。井水湃過的瓜果到底寒涼,沈君止恐她脾胃受不住,所以隻教人每樣切一小碟來便是。饒是這樣,他也是盯著她,絕不許小姑娘多吃。
眼看著球球吃了半碟蜜桃和小半碟西瓜還不停嘴,沈君止三下兩下的吃完了剩下的水果,將碟子放到一旁,他抱起一臉“我要鬧啦”的球球,輕聲哄道:“今天難得下過一場雨,傍晚的時候也不怎麽熱,要不要隨我去街上走走?”
球球這會兒涼快了些,也沒有方才那樣難受了,可是聽道沈君止的提議,她還是有些怏怏的趴回沈君止的膝頭,嘟囔道:“不想去,我要攢著力氣去找黛兒洗澡澡呢。”
身為係統,沈君止當然知道自家寶寶這“洗澡”是何故。可是如今她這樣大了,總跑去別人家洗澡什麽的,終歸也不成樣子。皺了皺眉,沈君止道:“林姑娘剛添了弟弟,林大人府上也正是忙亂的時候,你不要去給他們添亂了。”
眼見著膝上趴著的小姑娘又要炸毛,沈君止繼續安撫道:“聽聞林大人新得了個溫泉莊子,等日後天涼一涼,你和林小姐一齊去玩便是了。”
安慶對閨中女子的管束相對寬鬆,平白無故的跑去旁人家裏,拉著人家的小姐一齊沐浴的行徑固然驚世駭俗,難免要遭人非議,但是幾個表姐妹抑或是閨中密友一起去各家莊子上玩耍幾日卻是不拘的。
林如海一家都身體稍弱,回京不久便開始尋思著要買一個溫泉莊子,供自家夫人和女兒調養身體。隻是京中的溫泉本就稀缺,攏共就那麽幾個都把持在勳貴甚至皇族手中。林如海新得的這個雖小了點,卻泉水溫度適中,最是養人。
不必細究就能知道,這莊子的原主人,正是沈君止。特別是在林家幼子林玹玉出生之後,沈君止越發不能忍受自家寶寶卻別的男人家裏沐浴了,可是任務又不能不做,權衡之下,沈君止還是想出了這個辦法。
聽了沈君止的話,球球的眼睛亮了亮。可是她隻是在沈君止的膝頭上翻了一個身,像隻小貓一樣懶洋洋的抻了一個懶腰,而後對沈君止說道:“那也不想出去嘛,阿止,外麵好熱的。”
隻是那聲音又嬌又脆,像揉了一大塊飴糖,可見隻是在撒嬌著等沈君止再去哄一哄而已。
沈君止自然從善如流:“寶寶乖,咱們晚上的時候再出去,走累了哥就抱著你,好不好?”低頭用鼻尖蹭了蹭球球的臉,沈君止有些微涼的氣息噴在球球頸窩,惹得她縮了縮脖子。
感覺到來自阿止的寵愛,球球小姑娘滿意了。於是她伸出小手勾住沈君止的脖頸,借著他抬頭的力道起身。看了看天邊的日頭,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些時日。球球索性赤足跑到水榭邊上,將腳伸進了被日頭曬得有些暖意的湖水裏。
女孩的腳上還有一些肉感,足踝卻是纖細。上麵繞著一圈紅絲,係著一個金色的鈴鐺,隨著她的動作,鈴音清脆,惹得身後的男子彎起了嘴角。
他們的雙刀被置於一處,兩長兩短,雖沒入刀鞘,卻依舊泛著森森的寒氣。沈君止拂過球球的雙刀,在球球看不見的地方,眼中劃過了一抹惆悵。
沒有人能夠責怪徐姐姐做出的那個決定,三年前的沈君止不能,三年後的沈君止亦然。可是他一路看顧著他的寶寶長大,小姑娘一寸一寸的往他心裏騰挪。到了今時今日,沈君止不由懷疑自己日後是否還能舍得。
不過,說那些為時尚早。如今,還是能讓她歡喜一日,便歡喜一日吧。
一直到暮色將垂,瑄王府緊閉的大門才豁然打開。一身寬大白袍的少年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腳步輕快的走在盛京依舊喧鬧的街市上。
球球許久沒有出來逛街,除卻直接被沈君止翻牆帶到自己府上,她幾乎整個夏天都未曾挪地方。如今街市繁華,一直苦夏的小姑娘也萌生出了幾分興致。
東瞧瞧、西逛逛,不覺之間天色便已擦黑。雖然有徐徐晚風,但是球球的額上還是沁出一絲薄汗。正巧看見街邊有賣甜水的小店,沈君止便帶球球直接走了過去。
“婆婆,要一碗涼的芝麻糊,一碗杏仁豆腐。”
幾乎是沈君止出聲的同時,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有些氣喘的男聲:“來一碗杏仁豆腐一碗涼茶,快點快點,真是熱死了!”
正在盛杏仁豆腐的老婦有些為難,看了一眼沈君止和那人,她抱歉道:“對不住啊客官,杏仁豆腐是最後一碗了,您看……”
旁的也便罷了,杏仁豆腐卻是球球最近的新寵。沈君止皺了皺眉,轉過身去。
#薛小胖: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感覺自己又要倒黴了QAQ#
#球球:金玉甜緣的小夥伴終於又上線了嗷嗷嗷~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