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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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展開。
沈君止轉過了頭,正看見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他生的強壯敦實,然而麵皮白淨,看起來倒不覺凶悍。隻是那一身墨綠色的掐金儒生袍和頭頂上紮得歪歪扭扭的方巾實在是辣眼睛,將原本還算和英俊貼邊的麵容生生拖入了“醜”的行列。
那少年手邊和沈君止一樣,牽著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姑娘,這小姑娘倒是生的玉雪可愛,一身淡粉色的羽紗裙,隨著她緩步輕挪,腰間的環佩發出一陣細碎聲響。沈君止往她腰間一瞧,一個貓爪印樣的芙蓉玉佩尤為顯眼。
還未待沈君止開口,他被球球握住的手指便被鬆了開去。原本被他近乎是“拖”著走的小姑娘一瞬間來了精神,三步兩步的就跑到了那對兄妹的身邊。
“寶姐姐!”
球球驚喜的喚出了聲,便一頭衝進了寶釵的懷裏。寶釵本就虛長她兩歲,球球這三年又沒長多少,小小的一團堪堪到寶釵胸口,所以縱然寶釵沒有準備,也還是穩穩當當的將人接住了。
寶釵這些年越發沉穩,出落得也越發有大家風範,可是見到幼年的小夥伴,她卻難得顯出幾分孩童的模樣的回抱了起來。於是。兩個小姑娘就這樣抱做了一團,一如當年。
薛蟠這時候也看清了那個和自己搶杏仁豆腐的少年,想起三年前自家爹爹的那通狠揍,薛蟠隻覺得自己一看見瑄王殿下,屁股就會隱隱作痛。
強擠出了一個笑臉,薛蟠硬著頭皮說道:“那個,殿下啊,不是我要吃杏仁豆腐啊,是我家釵兒就喜歡這個,您看……”
薛蟠在心裏默默祈禱是瑄王殿下自己想吃,那樣的話,他一個大男人,總不好意思跟自家妹妹搶吧?然而沈君止默默望向賈家妹妹的目光卻清楚的告訴薛蟠——您的祈求無效,請充值人品。
這時候,球球方才戀戀不舍的從許久未見的寶釵小姐姐香香軟軟的懷抱裏出來,偏頭看了看沈君止,又看了一眼一臉為難的薛小胖,她善解人意的衝沈君止揮了揮手道:“要和寶姐姐一起吃~”
於是,盛京最紅火的糖水鋪子裏,便出現了一副略微詭異的場景。四四方方的桌子邊,一胖一瘦的兩個男子相對而坐,兩個漂亮得過分的小姑娘則一齊坐在另一邊上。除卻之前點好的糖水,桌上還擺上了各色涼果點心,那兩個小姑娘便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著一碗杏仁豆腐。
偶爾眼神交匯,兩張白嫩的小臉上,水汪汪的雙眸便會彎成月牙形。
和隨意撿了塊紫蘇薑梅扔進嘴裏嚼著的沈君止相比,恨不得把自己的臉都要埋進涼茶碗裏的薛蟠就顯得有些局促了。冷不防一口涼茶嗆進鼻子裏,薛蟠連聲咳嗽,手忙腳亂了半晌才免於被一口涼茶嗆死的命運。
一抬頭,看見那三人“憐愛智障”一般的眼神,薛蟠簡直要默默垂淚。
——說好的妹妹都是貼心小棉襖呢?薛蟠總感覺遇見賈家妹妹之後,他不僅沒有感覺到加倍的溫暖,反而覺得原來自家的那件小棉襖也要漏風了啊喂。
在遇見沈君止之後,薛老爺終於還是站了隊。在和瑄王殿下通了氣之後,薛老爺一改往日的消極態度,開始大力發展薛家的各項產業,無論是海外貿易還是安慶境內原本的鋪子,薛老爺都愈發用心的經營了起來。
薛老爺此人商海沉浮數載,手腕眼光謀略都在尋常人之上。再加上他對皇帝投誠,每年暗自將六成收入上繳國庫,自然便換取了皇家的支持。如此一來,薛家的商路大開,儼然已經掌控了安慶的經濟命脈。
薛老爺不貪,也將自己和薛家的位置都擺的很清楚,所以明麵上是薛家掌控了安慶的經濟,實際上,卻是聖上將天下的財路,借由薛家的手而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隻是如此一來,原本在賈王史薛四大家族之中最為低調的薛家,卻一下子便處在了風口浪尖。尤其是忠順王爺,他不僅對薛家的海運事業分外眼紅,如今更是垂涎薛家那富可敵國的財富。
在各種明示暗示都被薛老爺擋了回來之後,忠順終於不耐,對薛老爺一家下了殺招。幸而沈君止和薛老爺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在薛家安插了許多暗衛,這才擋下了忠順的數次刺殺。
薛家的富可敵國並非虛言,事實上,僅他們一家,每年上繳國庫的金銀便可以抵過安慶半數以上的稅收,再加上薛家明麵上繳納的稅銀,說它是聖上的錢袋子也不為過了。
人才難得。皇帝自然知曉,如今薛家這樣的形勢大好,和薛老爺的決斷分不開關係。薛家換一個人掌權,未必能做到薛老爺這個程度。深覺不能讓這樣的人才被忠順害了,皇帝權衡再三,索性大筆一揮,下旨召薛老爺一府入京。
盛京完全是皇帝的勢力範圍,自三年前的拐子事件之後,皇帝對忠順的勢力進行了一番清掃,直將盛京把控得如鐵桶一般。唯有在此地,薛家上下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薛老爺接旨之後稍作安排,將金陵的勢力理順,又確保祖宅和自家聯絡暢通,之後便攜家眷往盛京去了——如今薛家廣營商路,自有自己的管理模式,他這個掌舵人到底是在金陵還是在盛京,對於薛家的產業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皇帝召薛家入京,自然不是就這樣平白讓他們來的。
聖上登基數載,一直在著力於清掃世家和舊臣的勢力。可是皇帝也知道,一個王朝的安穩就如同平地蓋樓,百姓是地基,君王是屋頂,而世家和朝臣則是棟梁。而今他要修補和替換被蟲蛀了的棟梁,卻不是要將這些棟梁都砍倒。
而薛家,便是他打算新扶植起來的“棟梁”。
於是,繼承冊封傾瓏郡主的旨意之後,皇帝的又一紙冊封,直接在朝堂之上掀起了驚濤駭浪。這一次,他對薛家賜下恩旨,將薛老爺從一介商賈,直接封為懷恩侯。
薛老爺雖曾位至紫微舍人,並非白衣,但是到底投身商賈之事,難免被世家所不齒。所以在他被封侯之後,朝中的反對之聲簡直不絕於耳,更有老臣直言——此等人物都能封侯,簡直是安慶之恥。若皇上執意如此,那臣隻能撞死在殿上,以全氣節了。
那些要撞柱的,皇帝一個都沒攔著。他隻是甩出一張紙,讓福公公讀給眾人聽。那張紙上,寫的便是薛家如何在災禍之年大開糧倉,救濟百姓,如何在豐收之年減輕土地租金,又是如何收養孤兒,讓他們在自己的店鋪做事,不至餓死。
末了,皇上道:“諸卿何人能憂朕之憂至此,亦可加官封侯,諸君孰能?”
在場反對激烈的朝臣不由麵麵相覷——這些年他們習慣了在聖上和忠順王爺之間搖擺,讓他們在朝上鬥嘴還可以,然而若說忠軍愛民的實事,他們許或還沒有那些剛入朝為官的青年子弟做的多。
左右隻是個徒有虛名,不能世襲的封號,被皇帝詰問到無言以對的朝臣們默默的這樣安慰著自己,便不再言語了。
皇上的旨意正式說明了薛家的立場,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忠順自然大怒。於是,在薛家入京的路上,便接連遭受了五六場刺殺,就連安排在他們身邊的暗衛,也折算了八成。
薛蟠再不知事,也隱約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從金陵到盛京短短幾日的路程上,一向隻知道傻吃傻玩的他居然長進不少。至少,在馬車無故停下的時候,他還會按緊了自己從鐵匠鋪子新買的刀,護在母親和妹妹身前。
按說薛老爺那樣的人物,其實並不至於將兒子教成這副樣子。隻是那時薛老爺一心想要隱退,便刻意放縱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到了後來峰回路轉之時,薛小胖已經十四五歲,性子早已經養成,卻再也不好管教了。
幸而薛老爺隻是不教他心思縝密,卻並不縱他行惡事。這麽多年以來,金陵的呆霸王總算沒有惹出什麽禍事。
眼見如今薛家境況,薛老爺索性從薛家其餘的幾房選了聰慧的子侄,從小在身旁培養。不求他們能如何發展薛家,隻要能守住基業便足矣。
而自己的兒子……薛老爺望天,按照他給兒子準備的銀票和莊子的數量,總歸是餓不死的。畢竟能一輩子這麽傻吃傻玩,也是一種福祉。
對於聖上賜給自己的爵位,薛老爺是滿心感激的。雖然這懷恩侯的爵位不能世襲,薛老爺也早就看透了虛名,可是,對於他放在心尖兒上寶貝的女兒來說,商門女子和侯府貴女,那便是兩種人生。
可以說,皇帝賣給薛家的這個人情,真真是恰到好處。真真讓薛老爺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立場,也更用心的致力於給皇家斂財了。皇帝看著這個月比上個月足足多了兩成的進項,也暗搓搓的覺得,這個懷恩侯給得真是……值!
沈君止自然知道薛家來京的原委,看著和薛家小姐膩在一起的球球,又看了一眼長得越發圓潤,也就是越發附和自家寶寶喜歡“圓滾滾”的東西的審美的薛小胖,沈君止眯了眯眼睛。
他的這幅神情被掩蓋在了白紗之下,卻無端讓薛蟠覺得脊背一涼。
#薛老爺:安慶好錢袋,老夫棒棒噠~#
#薛小胖:說好的當瑄王殿下的小弟,帶我裝逼帶我飛呢?TAT#